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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小庙是供节日典礼之用,平日并无香烟,是以红漆庙门牢牢关上。
俞估亮探首四下张望了一会,转首对少女道:“咱们若能暂时隐入小庙之内,决计不会引起他人注意,且可清楚观看形势发展……”
少女点了点头,俞佑亮张目一望,只见四下沉寂无声,于是足尖一点身形平平飞出,右手轻轻一震,那扇木门应手而开。
俞佑亮一侧身闪人小庙之中,一招手那少女也跑人庙门。突然之间,俞佑亮的身形好比旋风一般转了过来,只见那右方扇木窗此时犹自震动不已。
俞佑亮一个箭步掠到窗口,向外望去,却是黑沉沉一片,那少女走了过来问道:“有人么?”
俞佑亮点了点头,面色微微凝重。他想了一想,缓步过去将木门关上了。
这时突然外面一阵嘈杂,俞佑亮连忙走到窗边,只见二十丈外一堆人缓步正由一家住屋之中走出。
俞佑亮运足目力,实是太过昏暗,不能辨认,这时那一群人却是越行越近,看来像是向着小庙一直行来的模样。
俞佑亮呆了一呆,心中暗道:“莫非方才先伏在庙中之人过去通了讯息?”
他正思疑之间,那为首数人已来到眼前,然后一起止步,原来是想在庙前那一块小空地聚集起来。
果然那一群人都缓步走来,围着小空地的四周站着了,却是鸦雀无声。
这时有人燃起了一支火把,加之距离近了,俞佑亮及那少女可在庙中清晰瞧见全场。
前佑亮四下一看,果然都是武林中的人物,各式的打扮,有三个与自己抢参王的大汉也夹在其中。
俞佑亮心中暗暗想道:“这些人都是长白派的人物了,众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火把微弱的光亮照在地上,这时有一个年若五旬的老者缓步走入场中,沉声道:“咱们来此的目的,各位是心中有数,只是这许多年来,大多东西南北分散零落,一时间消息不能转到,很不容易,这是老朽的无能了。”
人群之中立刻有两三人齐声道:“陈长老那里的话。”
那陈长老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果真老掌门驾到,唉,咱们——咱们可真不知如何说才好。”
人群中又有人道:“陈长老,你放心好啦,若非老掌门,有谁能知咱们的底细?有谁能持有令信?瞧您面上忧虑交集,难道你以为这次集会是虚晃一记么?”
陈长老吁了一口气道:“咱们分离太久,这些年来,人各有志,说句不中听的话,老朽就不敢保诸位心中此刻在考虑什么?”
人群一阵轻微哗然,一人高声道:“陈长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长老叹了一口气道:“咱们散伙已久,你也不必称老夫长老了!”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俞佑亮听到这里,心中暗暗忖道:“听那陈长老的口气,分明他心中也不敢确定这次集会此地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他心中怀疑这是一个阴谋,唉,我好似也有同样的预感。”
他瞥了瞥身边的少女,却见那少女面上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有何异样。
忽然有人大声呼道:“陈长老,陈长老,有人来了!”
陈长老身形一晃,火光摇动不定之中,只见远方一个身形如飞地移动着!
陈长老沉声道:“诸位留神吧!”
他自己身形一长,迎身而去,这一瞬之间,那人已奔到十丈之外,陈长老足步斗然一停,他似乎呆了一呆,然后才大吼道:“常长老!”
他吼声未完,斗然之间那人身形一个跄踉,陈长老大吃一惊,大吼道:“罗四弟,尹五弟,左边。谢二哥,快,咱们迎上去!”
三条人影凌空而起,那来人身形摇摇晃晃,四个人已奔到跟前,陈长老一把扶起来人,其他三条影丝毫不停,左右分开一直奔向前方,搜索有否来敌!
俞佑亮心中暗赞声,到底经验老到,这时那陈长老扶着来人来到当场,众人一齐惊叫道:“常长老,执法长老……”
俞佑亮借着火光看去,只见那常长老年岁最少已上七旬,这时满面汗水,双目之中光芒已淡,显然受伤非轻!
陈长老呼一口真气,一掌抵在常长老后心左方,一股内力直逼而入,常长老双目一睁,口一张,一口鲜血吐出,登时坐了下来。
陈长老急道:“常长老,如何?”
常长老双目一睁,喃喃道:“掌门……掌门还……健在!”
陈长老道:“你……你怎么知道,他老人家在何处?”
常长老脸人肌肉一阵抽搐,摇了摇头,缓缓伸出右手。
只见他右手一摊,一个苍白的苍鹰令端端的放在手心之中,众人一起大吼道:“苍鹰令!常……”
吼声未完,那常长老突然大叫一声,身形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再也不动了!
陈长老一把抓他的手腕,面上的神色一惨,沉声说道:“常长老去了!”
众人一齐默然无语,这时那罗、尹、谢三人已连袂而回,瞧见常长老身体及身边苍鹰令,一齐惊得呆了。
好一会儿,谢二哥呐呐问道:“这……这不是苍鹰之令么?那传令本帮聚会的苍鹰令信难道是假的?”
陈长老凛然点了点头,茫然道:“看来,掌门老人家健在了!”谢二哥又道:“常长老,怎么受了什么内伤?”
陈长老摇了摇头道:“他中了一掌在后心之上,加上长途奔腾怎么也救不了!”
谢二哥正待开口,突然陈长老身形一掠,口中叫道:“又来三人!咦,那传信叫咱们聚会的李法王呢?”
他心中正自起疑,只见三条人影如飞而至,陈长老双目一亮道:“雷……”
他话声尚未说完,那当先一人大吼声道:“姓陈的,你好大胆子!”
陈长老呆了一呆,身后众人一齐叫道:“你……你不是雷法王、佟法王、朱……”
那姓雷的双目之神色古怪之至,俞佑亮一眼便发现三人正是那少女亲随待卫,他大吼道:“你们……竟敢……”
他话声未完,突然间那四周震天动地响起吼叫之声,刹时烈火冲天,四周屋舍全部着火起来。
长白派的人个个大吃一惊,都是一时不知所措,忽然火光之中闪出不知多少人影,一声大吼:“放箭!”
“搜”“搜”之声大作,铁羽箭矢有如飞蝗密集,四周露出大队清兵来,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那一方小空地一共没有几丈方圆,二十多人挤在其中,那四周风助火势,箭矢的锐声早就被火焰“嘶嘶”之声所掩,登时有一半人中了箭,惨呼连连!这下真是祸生萧墙,陈长老和谢二哥等人不知所措,这时那雷、佟、朱三人身形斗起,竟一起向众人攻打而去!
陈长老呆了一呆,咬牙切齿道:“姓雷的,你这个杂种!”
他双掌一平,斜打而上,自己中门之处完全暴露,竟然使出了拼命的招式!
但他双掌才举,斗然一箭正中后腰,登时掌式走歪,内力打在地上激起飞沙走石,他大吼道:“你……你……”
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那雷法王似乎呆在当场,但他仅微一迟疑,身形斗然一掠,到了那苍鹰令落地之,他足尖一钩,那苍鹰令已落手中,这时四周情势纷杂忙乱之极,他一掠手,那苍鹰令已放入怀中,竟是无人注意——除了小庙之中惊呆了的俞佑亮!
那少女满脸上惨然,俞佑亮冷冷道:“你——你的好侍卫!”,心中暗道:“外公一生心血,想不到竟然覆没在此,那苍鹰令,苍鹰令,我……我非抢回不可!”
他再望望外面,火势更加炽烈了,有好几个人影拼命跃过火势向外疾奔而去,俞佑亮眼快,只见谢二哥、尹五弟等人都冲了出去,但不过冲出五六人而已!
那雷、佟、朱三人这时大吼道:“住手,住手!”
四周的人都停下箭矢,三人走到当场,只见地上鲜血淋淋,那姓雷的呆呆站站立当地,脸上神色古怪之极!
俞佑亮咬牙忖道:“雷法王、佟法王,还有姓朱的,看来这三人都是长白派的中坚份子,竟然出卖全体同门,这等行为真是畜牲不如了!”
他只觉胸中一股怒火不断地向上冲,向上冲,忽然他感到一种要杀人的怒火在心中猛烧,他望了望那惊惶的少女,双手之中全是冷汗,他喃喃道:“俞佑亮,俞佑亮,你要忍耐,你要忍耐!”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只觉愤涨的血脉逐渐地减弱,这时那四周的烈火也被扑减了。
有个大汉走向雷长老,笑了笑道:“老雷,干得好!”
那雷法王微微笑了笑,那个大汉缓缓转身,一挥手道:“众弟兄,将这些尸首挖个坑埋了吧!”
众人应了一声,那大汉将身上的长袍一把撕破下来,身上穿的是清军制服!
俞佑亮心中忖道:“那苍鹰令被姓雷的拾到手中,似乎连佟、林两人都未注意,我倒要看他如何交待!”
这时有一个汉子走了上来道:“都搜遍了,没有那苍鹰令的踪迹……”
那穿制服的统领大叫道:“什么?”
那雷法王却插口说道:“我瞧,八成是被那几个突围的带走了!”
那统领想了想道:“反正长白派的实力已然大部覆没,那苍鹰令箭得不着也就罢了!”
雷法王望了望他,默然不语!
那统领四下望了一望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雷法王点了点头:“咱们三人便和大伙儿一齐走吧,不必再分为两伙行动。”
那统领一声令下,清兵纷纷整队,随着四人而去。俞佑亮回头凝视那少女,目中颇含有非难之色,那少女心中有苦难言,眼睛都红了。
俞佑亮道:“长白派与在下大有渊源,这三人引清兵毁了这关外第一大派,堂堂汉人为虎作伥,真是罪该万死!”
那少女低垂眼帘不敢多说半句,俞佑亮见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像无地自容,他心中忽然不忍,暗自忖道:“我何必去逼这一个小姑娘,她本是清人,又那里有错了?乘这机会和她离开吧!”
当下盘算已定,拔脚便走,那少女急道:“喂!喂!你去那里?”
俞佑亮道:“去追那三个叛贼啦!”
那少女沉吟片刻,忽然下了极大决心道:“俞……俞公子,我……我跟你一道去!”
俞佑亮见她一脸怯生生的样子,他知她心地极是善良,但此时如果犹豫不决,他日久处之下,只怕更是难以自决,便冷冷地道:“姑娘去只怕有点不便吧!那三人都是姑娘贴身侍卫,小人想……”
那少女柔声道:“难道我还能害你?”
俞佑亮耸耸肩道:“那当然不至于,但如小人与那三人交手,姑娘处在其中,岂不尴尬?”
那少女正容道:“你放心,我总是帮定你了!”
俞佑亮正要再推,忽然掌上一凉,一颗泪珠落下,那少女缓缓背过头去。
俞佑亮生平最怕别人哭泣,当下立刻乱了方寸,他连忙劝道:“姑娘莫哭!姑娘莫哭,咱们这便一块去!”
那少女飞快一转头,那满头秀丝扫过俞佑亮脸颊,俞佑亮只觉一阵轻痒,那少女道:“你说是咱们么?”俞佑亮点点头,那少女破涕为笑道:“咱们要追便要赶快!”
两人疾步而去,行不多久,只见前面路上清兵人马布满,停止不行,那三个长白派法王骑马昂然在前。
俞佑亮道:“想不到这三人竟明目张胆和清人勾上了,不杀此三人实难消我心中之恨。”
那少女道:“这里敌人人多势众,咱们等兵士扎营,再出其不意去找那三人。”
俞佑亮眼睛一瞟少女道:“敌人虽多无用,你说是么?”
那少女委曲点头道:“俞公子,待会下手,我总是作过他们主人……有点……有点不便……哼,你笑什么,你道我真的不敢下手么?”
俞佑亮不忍再逼这善良少女,当下柔声道:“小人岂会要你出手,杀姑娘侍卫已是大大不安之事,还请姑娘多多原谅则个。”
那少女柔声道:“我绝不会怪你,这三人引来杀你朋友,你自然该替朋友报仇,只是这三人功力非凡,那个子高的,十指大力鹰爪功力已至上乘,你千万小心。”
俞佑亮见她把那三人底细都自说出,心中甚是感动,这姑娘对自己甚好,她自己根本便没顾到身份和立场了。
俞佑亮道:“姑娘只管放心,我自忖对付得了,只要姑娘不来作对,小人怕谁来着。”
那少女起先听他不再自称“小人”,只觉大是顺耳,正欣喜间,他下半句又是老调,一时之间,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那少女道:“咱们这里养养神,这士兵辛劳一夜,天明之前是不会扎营的了。”
俞佑亮点点头,心中却暗自浩叹:“这是我大明江山,敌人公然入境,还敢白日行军,这是怎么回事?袁大帅镇守宁远,终年辛苦,这地方官吏却容忍清人畅行,天下事,唉!”
那少女见他默不作声,连连催促他闭目养神,过了一顿饭时间,远远军中传有三声漏斗之声,俞佑亮缓缓站起,只见那少女靠在树上呼吸均匀,脸上挂着安心笑容,竟自睡了。
俞佑亮只觉鼻端香郁,他微微一笑忖道:“这姑娘睡觉之际犹放香郁,难怪像花一般娇艳好看,醉人不已。”
他轻轻走着,生怕惊醒那少女,缓缓走出山谷,只见山川平地上点点萤火,又是凄凉又是昏茫。
他施展轻功,俯身而行,渐渐走近清营,只见警戒森严,来来往往都是全副甲盔武士,风声中掺杂着低沉的问询声。
俞佑亮俯地暗处等待时机,心中忖道:“清人军队精良,大败之后还有如此劲旅,看来清人练兵,至少已有十数年经验,实在可虑。”
在沉思间,忽然瞧着一处空当,俞佑亮身形一闪,无声无息进入营区,一路行去,遇着巡行武士,都是上前一点倒地,拖到暗处隐藏。
走了十会,只见前面一座大帐,帐内灯火辉煌,俞佑亮暗自忖道:“只怕便在此了!”
他看看四周情势,轻步闪到帐边,只听见一人轻声叹息,俞佑亮一吸气,展开“天听地视”之法,只闻那人道:“老大,咱们弄巧成拙,这回长白派整个便毁在咱们手中了!”
另一个人声音更低道:“咱们为救……义无反顾,这事祸起肃墙,不知是谁漏了风,天意绝我长白派……”他声音愈说愈低,俞佑亮再也听不清,过了一会,帐内人希嘘不语。
俞佑亮大吃一惊,暗自忖道:“果然是长白三**王,但听他们语气,似乎另有隐衷,此事难道还有……内情?”
他这人最是冷静,当下不动声色,伏在帐外聆听,忽闻一个人悲声道:“老大,我兄弟三人身背走狗罪名不打紧,但那……那些遭难的都是……都是我派健者,咱们茹苦含辛的是为什么?老大!我可受不了。”
他悲愤之下,声音不免高了些,俞佑亮听得清楚楚,那老大忙嘘一声低语道:“咱们忍唇到了今天,岂能前功尽弃?老三,是非自有公论,你悲愤什么?”
那老三道:“有朝我抓住老二那贼子,不杀他一千刀,不挖出他心肝来看,不是人也。”
那老大道:“咱们四大天王效忠掌门人,誓死不逾,老二中途变节,唉,世事多变,说不定也有隐情。”
那老三道:“老大,掌门坐关梯峰洞中,那石门何等坚厚,任是大罗神仙也难打开,如非老二打开引人而入,天下何人能够人内,这贼子久蓄异心,终于等到机会陪伴掌门人,乘他老人家坐关之际掳走,献给清狗图功,老大,你再护他,咱们兄弟结义之情一刀两断。”
那老大叹息一声,俞佑亮的内功深湛,帐内人虽是接耳细语,但他在夜风帐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口中沉吟所闻暗自忖道:“如果三人为救外公甘受天下人辱,那忠义之心,真是叫人钦佩,看那神情,只怕不会是假。”
那老大又道:“老三你别胡闹,咱们先商量一下今后该怎么个作法才好!”
那老三道:“咱们数入九王府,但偌个院子那里去找?”
那老大道:“咱们下次在可疑地方烧把野火,说不定清狗会移出掌门人,再说……嘘,有人来了。”
俞佑亮回头只见一个武将大步走来,他身子一闪,忽见不远之处,闪起一条纤细人影,他心中一阵紧张,暗自忖道:“遭了!遭了!那姑娘莫要也听去啦!”
那黑影正是少女,她向俞佑亮一比手式,两人默然奔了一阵,远远离开清兵营中。
俞佑亮正在开口,那少女低声道:“我放心不下,你一走我便惊醒,跟了过来,但却扑了一处大帐,是清军统领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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