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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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眉淡淡说道:“矩子有所不知,宓儿刚刚入谷不过一月,而在入谷之前,她可是从未读书识字。”
孟周“咦”了一声,说道:“那可真真难能可贵。”转头对禽简子正色说道:“古人云:玉不琢不成器。简子师弟,愚兄此刻出些题目,考考你这些女弟子如何?”
禽简子喜道:“师兄有意指点她们,小弟高兴还来不及。”
孟周又对郦眉说道:“小眉,只怕要耽误你今日讲授秋水了。”
郦眉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舒缓神情,说道:“矩子指点一次,远胜我讲授百日。”
孟周微笑道:“这顶高帽愚兄可受不起。”顿了一下续道:“那么我就出三道题目好了,对能率先解题者,自有奖励之物相送。”
郦眉有些好奇,极想知道这位矩子师兄的奖励之物是些什么宝物,但又不愿出声询问。她与禽简子对视一眼,禽简子看出她的心意,替她出声问道:“也不知矩子的奖励之物是何等宝物?事先可否出示给这些女孩儿们看看,也好激发她们勇气与斗志,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孟周呵呵一笑道:“说的也是。好一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着陆续从怀中掏出三件物事,置于书案之上。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金凤钗,一副帛书,以及一团银色丝线。
郭环见那根金凤钗上所刻凤凰栩栩如生,所镶嵌的玉石名贵之极,情不自禁生出喜爱之情,暗想:那根钗儿若是戴在我的头上,非乐谷里最美的女孩子恐怕就不是貂蝉,非我莫属了。
宓儿眼尖,事先看出矩子孟周是先掏出那根金凤钗,然后是帛书,最后才是银色丝线,思忖道:莫非矩子的心目中,当以银色丝线最贵重,帛书次之,最后才是金凤钗?
郦眉与禽简子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惊异神色。禽简子咳嗽一声,呐呐道:“七巧钗——小取心法——天蚕神索。这个,矩子的这三件奖励之物未免也太过贵重了吧,岂能是她们几个小孩儿能受得起的。”
孟周哈哈大笑道:“简子师弟,小眉师妹,你们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师兄我倘若不送这三件宝贝,其他物件怎拿得出手,又怎能入你们的法眼?——不过话说回来了,送不送得出去就要看你们弟子们的本事了。”
禽简子沉吟道:“矩子既然这么说,自有令我们难以蠡测的重大用意。那么我们洗耳恭听矩子三道考题便是。小弟倒真有些好奇,不知矩子这三道题目倒是如何的——”说着语意一顿,似是难以措辞。
“——惊世骇俗!”郦眉淡淡地接着禽简子话柄说道,“久闻师兄在蓬莱岛常以奇思妙想出题考验门下弟子,今日得以亲眼观摩,荣幸之至。”
“哪里,哪里。”孟周摆了摆手,自谦道,“不被看作是误人子弟,愚兄就烧高香了。”
宓儿和众师姐们听了师傅、郦眉与孟周的对话,不由对书案上三件宝物刮目相看,同时暗暗在心里揣测:这位貌似和气的矩子到底会出什么样的题目呢?
孟周那如炬的目光从女孩子们蕴含期待神情的脸庞上一一扫过,清了清嗓子,微笑说道:“大家先深吸口气再呼出去,放松一下。我绝不会考什么经史子集、生僻典故,所以你们不必紧张。在出第一道题目之前先给大家讲个小故事,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咱们大汉的开国皇帝高祖的时候——话说有一次高祖带着萧何、曹参、张良、韩信、樊哙五个文武大臣去上林苑狩猎,天上忽然飞来一只孤单的大雁,高祖就对这五个臣子说,你们有谁能射到这只大雁,朕就赏赐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给他。五个臣子一听,争先恐后张弓搭箭射向空中大雁,可这五个人箭术都不高明,射了半天也没射下来。高祖很生气就威吓他们说,再射不下来每人都要降级一等。这五人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射箭——终于,那只可怜的孤雁不幸中箭落了下来,被卫士们捡来呈给高祖。高祖看了看大雁,就问这五个大臣,到底是谁射下来的。”

孟周说到这里顿了顿,见禽简子郦眉和一众女弟子听得入神,便微笑着接下去缓缓说道:“萧何就说,也许是我射中的,也许是张良射中的。曹参就说,我也不知谁射的,但我肯定不是樊哙射的。张良说,假如不是韩信射的,那么一定是曹参射的。韩信说,事实上我没射中大雁,曹参也没射中。樊哙说,既不是张良射的,也不是萧何射的。高祖听了哈哈大笑说,谁射中的大雁朕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想听听你们说话是否诚实——结果你们五个人只有两个人说了真话。”
正当众人期待矩子继续讲下去时,孟周的这个故事却戛然而止,他忽然间敛容正色宣布道:“故事就讲到这里为止,那么第一个考题来了——到底这只大雁是谁射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众人纷纷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明白矩子的故事原来就是第一个考题。于是女弟子们一个个皱眉苦思,回想孟周故事情节。郭环一时疏忽,回忆不起故事中那五人说话内容,情急之下不由出声说道:“矩子的故事能否再说一次。”
孟周微笑着摇摇头。禽简子和郦眉暗暗皱眉,心想矩子这道考题明摆着先考的就是记忆力,他怎会再次重述。
貂蝉在孟周说故事之时便用心记忆,待孟周最后一提出问题便提笔将心中所记写出,她身为大师姐,向来关心呵护师妹们,便以大度之态叫众师妹们共同来参详考题,郭环才松了口气。蔡琰、黄姜也用心记下了矩子孟周的这一考题,,她们便将所记考题与貂蝉相互印证,查漏补缺。
“宓儿,你怎么不过来?”貂蝉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众师妹中唯独宓儿没过来看题目,而是一人喃喃自语,如痴如醉。
郭环撇嘴说:“这丫头莫非犯傻了。”却不料话音未落宓儿忽然欣喜若狂旁若无人地高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堂上矩子孟周转头对禽简子和郦眉微笑说道:“简子师弟,小眉师妹,愚兄是否要恭喜你们教出了一个旷世异才?”禽简子与郦眉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揶揄之意。禽简子沉吟不语,目光里却显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郦眉心想,孟师兄精修《墨经》,挟墨辩之术纵横天下无人能撄其锋,所出难题岂会轻易被一个连《墨经》大部分篇章都没看过的黄毛小丫头轻描淡写解出。
“宓儿,你知道是谁射的大雁么?”郦眉出声问道。
“自然是樊哙啊!”
宓儿话音未落,孟周一惊非同小可,年纪这么小一个小女孩儿竟能在听完他题目之后马上想出答案,这是他始料未及之事。他素来以墨辩之学自负,出题之时便想即便是以师弟师妹之才,不作一盞茶的时间思索,也决计解不出来。
在心怀疑惑之情中孟周仔细打量了这个年未及笈的小女孩,暗自思忖,莫非只是随口猜中,巧合而已,于是正色问道:“甄宓,你且说说为什么射中大雁的人是樊哙。”
宓儿这才发现,堂中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不禁心慌意乱,难道自己想错了不成?但矩子已经发问,临时退缩又不可能,于是硬着头皮以心中所思所想作答:“矩子,我是这么想的——从这五个人的话里可以看出,萧何的话跟樊哙的话恰恰相反,张良的话跟韩信的话恰恰相反,因此我想这四人的话就是两真两假,而高祖不是说只有两个人说真话嘛,那么就有三人说的是假话,而剩下一个曹参的话就是假话,曹参说大雁不是樊哙射的,他说假话,那么大雁自然就是樊哙射中的。”
宓儿说完这番话,蓦地意识到整个大堂里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也能听见。正处于茫然失措之时,忽然听到矩子哈哈一笑大声赞许道:“小丫头,真有你的!这只钗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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