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烨风还在上班，就接到医院打来的一通电话，说是结果出来了，希望他亲自去一趟。
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他暂且放下手头的工作，直奔医院去了。
这一去，他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听着那结果，感觉天意弄人······
胃癌晚期······
医生的话久久地徘徊在他的耳边，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呆呆地走到钱森的病房前，站住。
这算是噩耗了吧？对于一个什么亲人都没有的男人，听到这样的结果，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不是他心软，只是，他深知孤独的滋味，那种无助与孤单，是多少钱也补偿不来的东西，人的生命看似很短暂，然而如果失去意义，那么再延长又有什么意思呢？
心里就像有千百只手揪着一样，都快喘不过气了。
他轻轻推开半掩着的门，强迫自己挂上微笑，打起精神走进病房。
钱森正靠在枕头上看着杂志，韩烨风仔细一看，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是涣散的，完全没有定格在面前的杂志上，飘飘忽忽的感觉，也许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连他进门也没有发觉到。
“钱总···”他轻声叫道。
钱森顿了顿，随即回过神来，抬起头望着韩烨风，嘴角微微上扬。
钱森穿着医院特有的病号服，宽宽松松的，却把他称得更较憔悴沧桑了，脸色还是很苍白，双眼稍微有些浑浊，总体看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强压下心中的抑郁，他笑着打招呼：“钱总，感觉好点了吗？”
钱森笑笑：“早就没问题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公司里不用照顾着吗？”
“哦，你放心，我只不过来看一下你，很快就回去了。”他解释着，在病床旁边坐下。
钱森看着他，突然轻声问道：“医生怎么说？”
他愣了愣，心里快速地思索着，是说实话，还是暂时保密呢？
“烨风，你记住，在我面前，不用想着找什么藉口糊弄过去，我不是傻瓜，有什么就直说吧。”钱森慢悠悠地说道，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想法。
韩烨风更加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看来，眼前的男人心里还不是一般的淡定啊，或许，他自己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所预感了吧？
他稳了稳自己的呼吸，轻声开口：“钱总，刚才医生打电话要我过来，您的病情结果出来了，是···是···胃癌···”
他知道这样的话从自己的口中出来有多么的残忍，但是，就像钱森所说，对方不是傻瓜，而且，这是迟早都要面对的问题，医生说了，必须要病人愿意配合化疗，否则，病情就很难得到控制了······
钱森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刚才微微皱着的眉头也无力地舒展开了，似乎已经陷进了他自己的思绪之中，把周围的一切都忘了。
韩烨风能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那些对死亡和病痛毫不在乎的圣人，在这世界上毕竟不多，所以，无论是畏惧还是担忧，这都是很正常的反应。
空荡的病房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他安静地坐着，陪着对方发呆。
许久的沉默后，钱森低沉的嗓音在病房中响起：“是晚期了吧？”
韩烨风呆了呆，随即无奈地点点头，他不知道，此时怎样的安慰才是有意义的。
钱森淡然地笑起来，却显得更加惨淡与无助。
“钱总，您必须住院，公司的事就暂时交给副总裁吧，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他由衷地说道。
钱森没有搭话，只是微微笑着，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外面早已枯黄和稀疏的树叶···
“小风啊，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太没意思了，是吧？”钱森好像自言自语地说着。
韩烨风无奈地苦笑起来：“也许现在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但是，人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就不是来享福的，我们都知道，新生的婴儿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哭声，这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吧，所以，要么死去解脱，要么就只能面对了···”
钱森认真地听着，欣慰又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么些年的经历，已经让你领悟了不少人间真理了，由此看来，你的过去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清的艰辛啊。”
韩烨风浅笑：“钱总，我所经历的怎么能跟你们这些前辈比呢？再说了，有些感觉···已经很习惯了，反而，有时会觉得自己冷漠自私呢。”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感觉到自私和冷漠，但自从听黄奇说起后，他真的就这么感觉了，或许，旁观者的话才是最客观的吧？他本身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钱森轻笑出声：“呵呵，你如果自私冷漠，那么这个世上也就没有所谓的善良了···”
“钱总，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他无奈地苦笑着。
“我跟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跟你父亲，却是十足的挚友之情，你是他的儿子，我再怎么没眼光，也不会偏差多少的，呵呵。”钱森说道。
韩烨风继续苦笑：“很多人喜欢把我和父亲联系起来，事实上，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没有他的睿智和聪明，也没有他的霸气和深谋远虑，所以，从一定的前提上说，并非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就理所当然会成就一番什么业绩，钱总，您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越来越忌讳别人拿他父亲来跟他相比较，也许是自己的无能让他自卑，也或许是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不堪往事，总之，他的心里越来越别扭了。
钱森淡然地笑着，缓缓说道：“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必须弄明白，我不是想要拿你跟韩骏宇来比较，而是希望你能有你父亲那样的野心和作为，这完全是两码事，年轻人总是要学会自强的，没有认真地努力过，等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不会感到遗憾和后悔么？”
钱森的笑容很惨淡，这让韩烨风有些内疚，貌似现在的问题不是围绕他，而是眼前这个憔悴的病弱男人吧？
“钱总，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当然，你也要坚持，配合好医生，病情才能得到控制。”他认真地说道。
钱森闭上眼睛，淡淡地微笑起来，轻轻地摇着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顺其自然吧···”
此刻，他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了，也许就如对方说的，该来的总是会来，有些注定的东西，并不是由着人们想怎样就怎样的，既然无法决定，那么就只能坦然面对了······
······
傍晚回到家里，他把打包来的晚餐搁在桌上，靠着沙发，疲惫地眯上眼睛。
心里还是很沉重，他也想不明白，医院里的那个男人，虽然跟他相识还没多久，但总是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不一样的关爱和在乎，难道真的是因为和韩骏宇的关系？想着男人苍白憔悴的脸孔，他的眼神也随之黯淡起来······
“你回来了。”
他抬起沉重的脑袋，发现穿着围裙的白心婷就站在他面前，头发被高高地束起，看起来就像还在校的大学生。
这些日子，他们两人之间不冷不热的半冷战关系，他已经习惯了，或许因为心情的关系，他甚至想要这样维持下去，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他无力地点点头，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过来吧，我准备了老半天了，都是你喜欢吃的。”白心婷也许看出了对方的郁闷情绪，语气显得比平时缓和了不少。
韩烨风指了指桌上的快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都打包好了，实在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先吃吧。”
白心婷缓缓解下围裙，轻声问：“你心情还是很不好么？最近都是这样啊？”
他苦笑：“没有没有，只是累死了，没关系的，你别饿着，快去吃饭吧。”
女孩还是没有走开，怔怔地看着他一动不动，韩烨风纳闷地哄道：“怎么了？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白心婷闷声开口：“我做了很久的，总不能连尝都不尝吧？再说了，没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啊。”
他无奈地笑着，心里却一点想吃的意思也没有。
不过，既然对方做了那么久，再说不吃也实在不好意思了，于是，他站起身，随着女孩来到餐厅。
还没走近就闻到阵阵香味儿了，要在平时，他应该早就扑上去了吧？
好丰盛的一桌菜，他呆呆地看着，想不明白对方好端端的干吗要做这么多菜？
难道想结束这郁闷又无奈的冷战？
他不着痕迹地撇撇嘴，心里暗笑，这小妮子忍不住了吧？不过，他可还想继续玩呢，每天自由自在的也不错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