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拿毛巾蹂躏我的头发，一边含糊道：“没多少，就新闻里那些吧！放心我不是没分寸的人，不会把你们这些少爷的生活琐事拿出去乱说。”
“我就知道你是可靠的人。”穆恒一听，有些乐，但很快脸上的笑意就消逝下去，“阿烨他……最近一直在失眠。”
我停住动作，看着他。
“车祸之后就是这样了，他瞒了很久，我也是最近才从医生那里知道。”穆恒苦笑道，“心理原因，和失忆一样。他自己设了道槛，不愿过去，就一直卡在那里。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我以为自己能开导他，但结果和之前一样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在心里绽开一个微笑，身体却在颤抖。抓着毛巾的手忍不住用力，指尖冰凉成一片。
“乐予凉，你爱过什么人吗？”穆恒突然问。
潮湿的气息渗入发根，我闷闷地回答：“嗯。”
“那么，你有被人背叛过吗？”
“嗯。”
“是你爱的人吗？”
“不——”
我顿了一下，深沉道：“是全世界。”
穆恒果然无语，安静了半晌后，咳了一声道：“那个，其实很多事情换个方面来想的话……”
鸡皮疙瘩，这个人还真是好人。
不想听他说教，我急忙打断道：“如果你是想安慰我的话还是算了，事实上我只是说说。人总有低谷和绝望的时候，似乎天都要塌下来，但人不可能永远处于低谷之中，抬起头你会发现前面还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见他还想说什么，我立马指着对面的窗户，深情道：“你看，太阳早就落山，外面的世界正被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统治，可是几个小时后的明天，太阳又会升起来，光明将普照大地。”
顿了下后，我总结：“这就是人生啊！”
穆恒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双手突地按在我的肩上，一脸激动道：“小凉，我果然没找错人！阿烨就交给你去开导了，你一定能成功的！”
……原来说了半天，他是想找我去劝解方玄烨。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以及，瞎猫子碰上死老鼠啊！
“如果开导有用的话，他应该早想通了吧？”我淡淡道，“何况你和医生都没办到的事情，我去了也没用，我只是个路过的。”不想去给自己找郁闷。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因为你身处局外，也许能够起到意外的效果也说不定。老实说，他爸同意让你过来，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希望。”
我看他一眼，果然这些少爷都不是简单人物。
方玄烨给我钱他爸不会不知道，从那位少爷不痛不痒的神情还可以推断出那些本来就是他爸的钱，现在穆恒把我的真正金主提出来，摆明是提醒我拿了钱，该做事了。
这里的生活不错，薪水也高，尤其是后者对我吸引力巨大，老实说我现在还真有点舍不得走。但是让我去面对方玄烨，对他说“嗨，别纠结了，不就是遇到个鸟人嘛”我还真有点心理障碍。
见我没吱声，穆恒索性先斩后奏：“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讲讲大概的事情吧，也让你心里有个底。”
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些事情，感觉是非常奇妙的。
穆恒说，方玄烨受母亲事情的打击，从小就对人很不信任。穆恒说，他对着那笑意不及眼底的笨蛋太过心痛，才劝他去游戏里放松放松。穆恒说，他很惊讶方玄烨在玩了游戏后，简直变了一个人。然后穆恒说，方玄烨告诉他，他爱上了一个人。
“对感情很冷淡的家伙突然说他在游戏里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还他妈的是一见钟情——真是让我哭笑不得。”穆恒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总之后来他拼命去玩游戏，然后在某天设计来了出英雄救美，顺利地接近了对方。”
我面无表情，觉得有点搞笑。
接下来的事情是我所知道的，我们一天天熟悉起来，很快就好的如胶似漆。然而我不知道的是，他竟然知道我喜欢他！
他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表白？”我努力让自己冷静，可声音还是在颤抖，幸好穆恒没有听出来。
“因为他以为对方知道。难道他表现的还不明显吗？他没有对其他任何人那么好过！”
穆恒讽刺地笑笑：“可他完全弄错了，对方根本不是看上了他，而是看中他的权利、金钱！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
“他费尽心机弄来的令牌成了自掘坟墓的起点，对方在最后无情地背叛了他，一夕之间令他失去所有。就是为了一块破牌子，而那东西，还本来就是他想要给他的！”
穆恒冷冷道：“最妙的是，那还是发生在他打算求婚的前一天。”
我看着穆恒，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求婚？！”
“嗯……他套出了那人所在的城市，布置好一切，就等着在现实中给对方一个惊喜——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不和我住同一城市的他，却会在酒吧碰到我的原因。
只差一天而已。
他提前一天，我推迟一天，一切就会有所不同。
可原来……一天，天壤之别。
“其实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依他平时的状态只要稍稍调查，就会发现真相。但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丝毫怀疑对方，唯一深信不疑的人却是最后背叛他的人。”穆恒笑起来，眼神非常悲哀。
“我真的很想问他——‘喂，你以后还会不会再去相信另外一个人？’”
穆恒垂下头，轻笑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没有多管闲事……如果我不陪他喝酒……如果我没有只顾陪着自己的恋人，也许什么事都不会有。看着最后他痛苦的快要疯掉的样子，我真的觉得自己在杀人。”
他淡淡道：“本来我觉得他失忆是件好事，和前段时间他疯狂绝望的几乎死掉的状态比起来，好歹现在他还活着——其实我真的怀疑那不是车祸而是他想自杀——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只要他还介意，就算忘记那些事他也依然受着折磨。所谓失忆，搞不好是他受不了了，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比较起来……”
“我宁愿他给我想起来！！！”
……
我赤着脚缩在沙发上，一边堵着耳朵不让声音传进来，一边努力不让穆恒发现我的异状。可心脏像被紧紧勒住一般，无法冷静下来。
乐予凉，你在难过什么？痛苦什么？！这和之前的状况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
“凉……小凉？你怎么了？”穆恒用手推我。
幸好我在用毛巾擦头，可以遮挡住他的视线，冰凉的毛巾贴在脸上，终于让我冷静一点。我含含糊糊地回答他：“没什么，这件事我知道了，等我有空……等我有空，我会去试着开导他。”
“那就好，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站起身：“抱歉，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
我送他出门，在门口的时候，他看着我，突然道：“说真的，你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也许他会愿意听你说话。”
“穆恒。”
“怎么？”
我一边把门关上，一边道：“你该去配副眼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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