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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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的师傅,叫做庄慎,乃是天山派的上任掌门,白云城的师兄。
现在的江湖,关于庄慎的传言并不多,只是这并不代表庄慎是个碌碌无为之辈。死去的人总是容易被淡忘,庄慎若能活到现在,他的地位绝不会比方名低,而以他的身手,也必然列入绝顶高手之列。
三十年前,苍穹败于仇隐之后,便将掌门之位传于已过四十的庄慎。这样的结果却大大了出了江湖人的预料。
苍穹择徒极严,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只收庄慎为徒,由此江湖人对他自然很是看好,然而,庄慎学艺于苍穹的二十年后,苍穹又收了一个七岁的白云城为徒,这一事,震动江湖。
对寻常门派来说,收个弟子并不算什么,然而苍穹收白云城为弟子,意味着白云城的天赋定然高于庄慎,而庄慎所拥有的优势,将被注入在七岁的白云城的身上,将来取代苍穹的,定是白云城无疑。
正如世人所料,白云城一入天山,便显示出极其惊人的武学天赋,诸多高深的武学,其他人需要数年掌握的,在白云城的手上,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便完成,十岁的白云城在剑法上的领悟,已经接近宗师的水平,震惊当时的武林。天山的雪绝剑,只有入门十年的天山弟子才能学习,庄慎也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学有所成,而白云城却在苍穹的特许下,十三岁的他便能使用雪绝剑与庄慎交手百招而不败,这又是什么样的奇迹?要知道,庄慎身为苍穹的首徒,亦也是极其难得的武学奇材,何况他在天山学习已有二十多年之久?
苍穹经过数十年的努力,终于创成了二十四式的霜落剑诀,白云城作为第一个阅读此剑诀的人却将之批的体无完肤,当时的苍穹极是震怒,然而当白云城将中不足指出来时,苍穹却没有了言语,因为苍穹发现,十四岁白云城在剑法上的认识,已不是他所能教的,虽然,剑法的认识并不代表着剑法的强弱,但那却代表着一个剑手在剑道上,究竟能走多远。
苍穹败了,在霜落无痕的反噬下,他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死亡却已不在遥远,那年,他将天山派掌门传给了庄慎,一个既没有苍穹狂傲,亦也没有白云城凌厉的庄慎,然而事实证明,苍穹的选择却是对的。
庄慎的平庸,只是相对于苍穹和白云城而言,作为苍穹二十多年仅有的一个弟子,江湖之上已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隐晦的作风,在江湖自然少了凌厉,少了敌对,也少了阻碍。天山在变,武林知道天山在慢慢的变,只是这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然而十多年后,突然之间有人发现,现在的天山,几乎已经成为了可以同昆仑并肩的门派,同时也使世人竟识到,没有刀锋的刀,才能杀人于无形,庄慎便是这样的刀存在。
秋叶零落,又是一个秋天,庄慎思绪亦也随之纷飞。十年时间,亦也如同弹指一般飞过,他却清晰的记得,十年前与师弟白云城争论的情景。
他缓缓的转过身,看到他的师弟,那个天资纵横的师弟。十年时间改变了他的相貌,只是脸上那股狂傲,却依旧不变,这一天,双方都等了十年。
“师弟,你为何要这么执着!”庄慎静静的问道。
“师兄,我对剑的看法,乃是我剑的灵魂,如果我错了,那么我的剑便没有存在的意义,动手吧!”白云城淡淡的说道。
白云城败了,他的出剑式极快,一剑便将庄慎击伤,只是他剑求无招,出剑之后却无剑可出,所以他败了。留下的却是另一个十年之约。
庄慎望着缓缓离开的白云城,一站便是几个时辰。秋风极冷,他的心,却比秋风更为冰冷,“师尊,弟子对不起您,弟子虽然成就了强大的天山,却毁了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如果可以选择,弟子宁愿后者!”

离开月心,白云城径直朝后山走去,诸多天同山弟子见他连忙行礼,而白云城却理都不理,众弟子也习以为常。
后山的景致,比起十八年前自然有了很大的改变,只是白云城依旧记得当年他的师兄庄慎站在那儿,缓缓的转身,然后静静的忘着他,目光却充满着忧虑。
十八年前的交战他输了,于是他又留下了一个十年之约,只是他不知道,那次见面,却是他们彼此最后的一面。当八年前他出关之时,等他的不是师兄庄慎,而一个小女孩,一个叫月心的小女孩子,还有一封庄慎留给他的信。
“师弟,几天前我又到了次后山,望着四围熟悉的景致,突然间又想起九年前我们交手的情形,那次交手你败了,如果可能,我希望败的人是我,因为那本是一场不该有的错误,在我的失误,以及你的执着引导下,延续了十九年,整整的十九年!执着本是你的性格,谁也怪不得,可我的失误呢?
师弟,你记得十九年前我们的争执么,那时你说过,相同的剑招,在不同人的手中有着不同的效果,因为主导剑的不是招,而是人,剑意不同,剑招也随着剑意而变,所以你要求忽略剑招,改而学习剑意,只要习成剑意,而招法自成。关于这一点,与剑相伴数十年我的如何不知,这才是剑法深层的境界?只是二十年前,师尊将掌门之位传于我时便告诫我,说师弟的天赋极高,尤其在剑法的领悟上,更是惊人,只是师弟年纪尚小,应多注意基本剑招学习,将来前途无量,若是忽略了基础,定然会走上歪路。师兄知道你生性固执,师尊在世前你亦不以为然,何况愚师兄?十九年前论剑,师兄违心而辩,更以言相激,却没想到师弟竟然反向而行。那时为兄忙于天山的发展,心中也寄望师弟在闭关期间能有所领悟,没想到九年前的交手,我才意识到,师弟的路,已经越走越远,而将师弟逼上这条道路我的却只能望着你,望着你走向那样极端,只是我又能作些什么?
九年前,我站在那儿,望着你的离去,我知道我错了,当初我若没有激你,至少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往事不可追,只有等待,等待着另一个漫长的十年,可是师弟,这个十年终究太过漫长,等师弟出关时,只怕我已不在这个世间了,那时的你,会愿谅师兄吗?
至于天山派的掌门,我知道以师弟的性格定然不去碰及,故而昨日便传于陈落,此人虽然武功不甚突出,对于门中锁事还是能够处理得当,至于门中的大事,麻烦师弟劳心,门中上下,定不会违背,另外愚兄前年收了一女弟子月心,明年七岁,聪明伶俐,希望师弟能帮忙照看,愚兄在此谢过!”
剑意,什么剑意?无招,什么又是无招?十年一招出剑,十年一招收剑,这便是剑意,便是无招么?整整二十年的光荫,他却将之付于赌气当中,当他明白过来时却已经发现,他已偏离了太远,原来的剑道,忘了,记不得了。只是他却依旧记得,十八年前与师兄最后一次见面,那忧虑的目光。
是的,师兄毁了他,可是师兄犯有何错?还要因为愧疚后悔而死去,他何尝不算是毁了他师兄?
八年来,他依旧张狂如斯,然而他变了,就如月心所说,曾经的白师叔张狂如斯,那是底子里的张狂,现在的白师叔依旧张狂,只是这一切,终究都是表面,这一只,白云城已经没有否认的勇气,因为他现在多了一份职责,一份庄慎留下来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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