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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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发火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线,撞击在三百步外的青石关墙上,碎成一团石粉,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的凹坑。(千载中文网一时间鼓声大作,列成横阵的两千投石车发出震天的怒吼,无数颗火弹像流星雨一般落向轰击目标——雁门关。时值深夜,雁门关下千里平地火红一片,三十架巨型井阑还有二百架云梯缓缓靠了上来,包铁的木轱辘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十万甲士紧跟其后,步履沉重,整个大地都在震颤,然而雁门关却像一只坐镇山头的猛虎,睥睨人间,岿然不动。随着攻城器械步步为营的推进,天上的火弹逐渐稀花下来,就在这时,雁门关主城楼上空升起了一支烟火,青色的火团冲入云霄,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兰花突然盛开,一条苍龙扶摇直上,最后消散在浩瀚的星空里。就在烟火寂灭的一瞬,雁门关上亮起了一排火把,高垣睥睨之间,到处都是齐军弓弩手的身影。
关下的斜坡已经被碎石填平,攻城车颠簸着靠了上来,就在距关九十步时,关上响起了清脆如一的弓弦声,箭雨飞蝗般扑向了关下蝼蚁似的晋军,只有极少一部分透过盾阵间的缝隙,撂倒了百十来人。箭雨稍息,步兵们加速了脚程,推动着攻城车,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关上弓弩手射完最后一发箭矢,退了下去,换上来三排神刀营将士,都是披坚执锐的壮汉。一阵鼓声后,关下晋军兵海从中一分为二,上千辆弩车从后插上,瞄准关上开始了新一轮轰击。一霎那,空中彻响着刺耳的破空声,弩箭像暴雨一般砸来。一支丈长的弩箭从垛口飞了进来,从一名神刀营战士的左眼穿过,削飞了半颗脑袋,带着生铁兜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了后面的士卒,只将最近的一人撞得胸腔破碎,立刻毙命。齐军神刀营的将士依命竖起方铁盾,放下支架,伏低身子,堵住睥睨,动作整齐有序。弓弩手补充箭矢换上轻弓折回,蹲跪在神刀营将士身后待命,神刀营布防虽然严整,但是仍然有少部分将士被弩炮穿干。
弩炮稍息,神刀营将士立刻将铁盾旁移半步,弓弩手点燃火箭插上,从两指宽的缝隙里观察了一下弩炮阵的位置,接着半仰抛射出火箭,火矢落在了木制的弩车上,如蛆附骨,立刻燃烧起来。炮手们进行了一轮还击,接着在将官的指挥下,开始舀沙扑灭火势。井阑和云梯终于压上,躲在井阑中的弓弩手开始散射压制关顶守军。在一阵阵机关咯吱声中,四十丈长的云梯一架一架竖了起来,关下步卒冒着檑木激矢,像蚂蚁一般爬了上去,不时有人坠下来,空位立刻被下一个人顶上。(网友手打文字更新关顶弓弩手换强弓劲弩冒着井阑箭雨,依靠神刀营盾墙的掩护,俯射数轮,击杀了数批攀爬云梯的敌军,自身也有不小伤亡。眼看敌人奋不顾身地攀爬到顶,神刀营的将士铁橹封死垛口,举起了手中的朴刀,严阵以待。
雁门关位于洛海西部,横连颛顼山与元冥岭,长七里半许,关墙高四十丈,厚十丈,可谓固若金汤,乃是天下雄关之一,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泱历九百九十九年春,晋国一代霸主慕容垂兴二十万雄兵,长驱三千里,企图夺取雁门关,彻底粉碎南宫傲会盟萧璟南下的战略意图。雁门关防守部队是齐国王牌城西大营,双方在雁门关前僵持了一个半月,今晚是近三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坚战。
敌人一露面,齐军神刀营的将士们手起刀落,反应稍慢的立刻变成了一具无头尸,坠下关去。关上杀声震天,两军都是训练有素的悍卒,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直杀得血雾弥漫、断肢横飞。晋军的先锋部队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拼出了一小块阵脚,直到绑牢铁锁,稳固云梯,才喘了一口粗气。此时关上人头滚滚,血流涌透了每一块方砖,守关将士拼死力战,寸土不让,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晋军都帐里灯火通明,四五员大将正围着一张古旧的洛西地形图议事,其中有两位是坐着的,左边的便是晋军主帅慕容昇,右边的是晋国名将景翔,此次身份是督军,协助慕容昇伐齐。
景翔捧着茶盏慢条斯理道:“大军入雁门,裹胁汉阳,围歼敌城西大营主力,稳住西线,王襄入紫壶,诛孙狼,牵制宋国,孤立风国,我军再趟苕水,力克维扬,直逼齐都风城,见谒黑甲营再从东线函谷关出兵合围,秦王必定坐山观虎斗,到时萧璟纵有三头六臂,也是回天乏术!”景翔甲胄整洁,披着亚麻白大氅,上唇留着一撇小胡子,很是儒雅。
慕容昇用食指敲了一遍行军路线,抚掌大笑:“景帅目光远大,大王平定天下,景帅当记首功!”。慕容昇身着镶金麒麟罩甲,披着猩红斗篷,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他是晋王的弟弟,位高权重,很有人缘。(网友手打文字更新
景翔微笑道:“王爷说笑。本帅设想流于浮云,战事倏忽万变,假令今晚不能拿下雁门关,还得从长计议。”
慕容昇轻敲琉璃醢,不以为然道:“景帅委实多虑!我军往汉阳线增兵,虚虚实实,任谁都会防范,泠兰往人足智多谋,尤精于布防,一定洞察利害,可惜分身乏术!萧文君长于进攻,疏于防守,起初执意与我决战,可笑往人兄以客将身份自居,不用其计,加之亲部城东大营远在王城,能调动的兵力不足三万,骑兵不过五千,根本不敢出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军强攻关隘,他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景翔放下茶盏,将目光投向了地图上那个寥寥两三笔画成的小关隘,陷入了沉思。
战局仍在僵持,关上礮石雷骇,激矢蝱飞,一刻也未消停。东方露白,城墙甬道上尸骸成山,惨烈无比。
一个晋兵企图偷袭一名百夫长,被后者反手一刀撩杀。百夫长啐了一口血沫,焦躁万分道:“韩将军!兄弟们顶不住了!”
千夫长韩凌烟提盾架住一柄巨斧,虎口震得裂开,拼力将对方撞了出去,抽盾一剑刺穿了对方环甲,喘了一口粗气,回头大吼道:“少帅自有妙策!神刀营死也要抗住!”
“援军!援军来了!”不知谁吼了一声,齐军顿时精神一振。
只见关内一大队骑兵浩浩荡荡驰来,为首的是个少年小将,手提铁枪,腰挎短弓,兜鍪铛亮,银甲蒙雾,眉清目秀,晨曦下尤显得精神奕奕,正是齐国名将萧文君。
守关校尉慌忙跪拜,萧文君勒马喝道:“传我帅令,开启关门!”
守关校尉目瞪口呆,嗫嚅道:“大帅有令……”
萧文君瞥了他一眼,朝身后不耐道:“杀!”
刀光闪过,那名校尉已经人头落地,守关的齐军摸了一下脖颈,立刻转动绞盘,缓缓开启了万钧包铜铸铁吊门。
萧文君挥枪指着关门道:“苏将军,你与本帅的亲卫队固守门内!且看本帅三千狻猊直捣黄龙!”言讫俯身策马,像一只银箭穿了出去,三千铁骑紧跟其后,扬起一片烟尘。
苏武慌忙领命,回首打量了一眼三百白蜡杆长枪,抽剑道,“匡懃、赵岳带十人看守绞盘机关,不得有任何闪失!余人与我死守关门接应大将军!”
“大齐!”亲卫队一声怒吼,三百杆长枪刺入苍穹。
萧文君一骑当千,冲入了晋军本阵,身后的三千铁骑涌溢出丈宽的关门,形成一支锋锐无比的铁箭,直射向敌人中军。慕容昇排阵时,怎么也没有料到萧文君会在这个时候冒死出关,所以防卫最为严密的弩炮营变成了唯一的漏洞。三千骑兵突破薄弱的步卒防线,像水银一般渗透进了弩炮阵,引起了大片骚动,关下正在攀爬的步卒也都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上好,还是下好,这给了关上守军喘息的机会。神刀营的将士信心大增,一直将爬上城墙的晋军往外压。
慕容昇正与景翔闲聊,都帐外进来一名校尉,屈膝跪倒,一脸惊慌:“中军报!敌人精骑出关,正在攻打神炮营!”
慕容昇获知战报脸上一沉,立即出帐,景翔也跟了出去。慕容昇爬上临时造的瞭望塔,站在塔顶,眺望着晨曦下的战场,此刻中军浓烟滚滚,弩炮营一片狼藉。
慕容昇道:“看来是那一贯胆大妄为的萧文君,景帅有何看法?”
景翔道:“萧文君虚张声势,本帅建议牺牲部分弩炮营,对之形成合围之势,将其一举歼灭!”
“我正有此意!”慕容昇刚要下令,一名校尉爬上木塔,递上一封塘报,慕容昇看罢给了景翔。
景翔看罢皱眉道:“泠兰往人不愧兵家好手,虚虚实实也能以不变制万变。王爷今日怕要功亏一篑了。”
慕容昇怒道:“这个逆贼,我还以为他没了血性!”说罢对身后招了一下手,“传我帅令!前军聚拢,掩护攻城辎重撤退!后军压上,保护弩炮营,围歼萧文君残部!左军一万骑调转方向溯汉水进发,佯攻汉阳,吸引敌人主力!右军三万步卒调转方向面朝西原布防!”慕容昇望着巍峨阴沉的雁门关,啐了一口,“可恨天狼营牵制,否则天机营一出,破关不是小菜一碟!”
景翔扶着原木栏杆道:“王爷息怒,本帅以为王爷此次任务已经达成。”
慕容昇狐疑道:“景兄这话怎么说?”
景翔笑道:“王爷你想,南宫傲与萧璟交情匪浅,此番肯定撕毁盟约兴兵报复,如此正中主公下怀。主公欲制霸洛海,纵观余下的三王,齐王守正,秦王偏安,宋王志远,是以南宫傲才是主公最大的对手。”
慕容昇不悦道:“景兄侃侃而谈,意味深长,是说还不能杀萧文君?”
景翔道:“战场外的事王爷何须想那么多,该杀的还要杀。往人兄弄险,王爷不若击破敌人城西大营主力,到时雁门关还不是手到擒来?”
慕容昇抚掌大笑:“景兄所言甚是!我这就与他决战!”
萧文君见敌人有撤退态势,回马一枪搠翻了一名晋兵,盘思许久没想出所以然,他见敌人中军正在合围,当机立断领着残余的数百骑回身冲出了一条缺子,朝关内撤退。苏武见他平安归来,舒了一口长气。三百亲卫队遭敌人轮番冲击,已经所剩无几,再迟片刻,就要关门了。
泱哀帝再兴甲子年七月十五,泠兰往人帅城西大营主力十一万与晋军十五万人马在汉阳外金凤坡会战,铃兰往人仅得数十骑逃回汉阳,慕容昇亦伤亡惨巨,已经无力攻打雁门关。两国仍在不停增兵。慕容昇,字仲曦,泠兰往人,字孟晨,金凤坡会战亦称“晨曦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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