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话 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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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季家上下便人人都知道了崔大儒携梁鹏飞上门致歉,和即将举家去山庄游玩这两件事。
连着几天,家中皆有些阴云密布的意思,如今总算是一扫阴霾,人人都高兴,当下便各自回去准备,收拾行李,准备各色日常用物,又大行采买,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将季潮马上便又要西行的离愁别绪也冲淡了两分。
长辈们虽也乐呵,到底克制些,怕显得太兴头叫人笑话,最欢实的还要数小辈儿们。
季克之连日在各个铺子奔走,人瘦了一圈,好容易能松快个几天,笑得见牙不见眼,冲季樱嘿嘿直乐:“妹妹你别说,铺子上的事,我虽渐渐上了手,可天天都这样忙,依旧是有些吃不消,知道能出去玩一趟,心里真个舒坦。自打山庄修葺之后,我还没去过呢,如今秋凉,山上应是没蛇了,只是到底比不得在家,到时候你可跟牢了我,哥哥护着你。”
季樱满口答应,回自家小院儿的路上,听见处处也都在悉悉索索地议论这个,俨然成了家中头等的大事。
当中最没良心的,便要属季萝。
季三爷启程的那日,全家人一块儿送到大门外,季萝淌眼抹泪地抓着他爹的手,满口称“爹爹我舍不得你”“爹爹你几时再回来”,叫季樱瞧了都不由得心酸。
然而转过背,季潮的马车还未走出多子巷呢,季萝这头把脸一抹,已是扯了季樱就走。
“三妹妹,你去山上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要带些什么心里可有数?听说山上风大,夜里凉,衣裳得带厚实一点的才行,你那里可有冬日的斗篷呀?还有,咱家好久都没办过宴了,又这么大阵仗,昨晚我将衣柜翻了一个遍,可没找见两套合适的衣裳,左右还有两天呢,咱们要不要再去新做几身?哦对了,过会子咱俩对对看,各自要带甚么钗环首饰,倒不如搭配着来,到时候共用,错开来戴就完了,省得丁零当啷带一大堆……”
话又多又密,因为兴奋,一张脸通红,哪还有半点泪痕?
季樱哭笑不得,只好让她扯着,先去房中翻找了一通首饰匣子里翻找了一通,又将衣柜打开来由着她替自己挑拣,半晌,得出个结论来。
“你这完全不行啊,还不如我呐!不过你前二年都不在家,合适的衣裳少些也算正常,走走,我这就同我去见祖母,管她讨两块好衣料去,再不加紧着点,可赶不及了!”
季萝急吼吼地便又往外奔,念念叨叨个不休,最后总结陈词:“旁人家设宴,咱们低调些、朴素些就算了,毕竟总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但这回,可是咱家大摆宴席呢,不往出众了收拾,岂不被人笑话?哼,别人还好说,那冯秋岚此番十有八九也会来,到时候,她又要翻嘴皮!”
理由充分,令人无法反驳,姐儿俩便往正房院子去,孰料脚才踏出房门,那边厢,老太太已是打发人抱着衣料来了,说是两位姑娘前不久才量过身,尺寸相差不大,倒不用再来一次,只是新置办了几块料子,让她们拣着鲜亮的挑,也好立即就动手做起来。

季樱与季萝两个没客气,狠狠地选了好几样花色,来人才刚走,后脚,季大夫人又来了一趟。
仍旧是她那副亲亲热热的模样,一进门,先将季樱和季萝的手一揣。
“我先去了萝儿的院子,关门闭户的,我就猜,你肯定在这儿!”
季大夫人亲昵地嗔怪:“你说说你俩,从早到晚黏在一处,怎地也不嫌腻?叫大伯娘好找!”
一面便款款道:“晓得老太太心疼你们,诸多事,只怕都打理得妥妥当当了,只是咱们这回决定去山庄,多少是急了点。若是有不周全之处,一时没想起来,那也不紧要,不论几时,若是省起甚么,一定快快地来同大伯娘说,啊?”
说着又转向季樱:“说来,咱们那山庄够大,但此番咱们请的宾客多,只怕住宿上铺排不开。萝儿届时跟着三弟妹住,这一点不消说了,樱儿你一个人……要不,跟着大伯娘?上回私塾的事,你大伯长了脸面,回来跟我好一通夸你,我心中也欣慰得很呢!”
季樱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暗道,你心中欣慰?我心中可是咯噔一下子!
眼前者为季大夫人,若你暂时威胁不到她,她压根儿不会在你身上多费半点心,随意敷衍着,博个菩萨名儿也就罢了。可若是她一旦心中对你起了猜疑,开始顾忌,便会百般地对你好,好到让人觉得不安。
这一点,是季樱慢慢儿咂摸出来的,然而直到今天,她也仍旧没弄清楚,季大夫人为何要如此待她。
若说如今是因为季应之,对她怀恨在心,这倒不难理解,可……最初又是因为什么?
那满匣子的钗环首饰,是为了什么而送到季樱面前?
还有现在呢?她分明许久没顾得上季樱这边了,这会子冷不丁地跑了来,还让季樱去了山庄跟她一块儿住,又是为什么?
“就不给大伯娘添麻烦了。”
季樱浅浅笑着,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季大夫人怀里抽了出来,摸摸自个儿的额头:“大伯娘镇日忙碌,顾着家中的大小事体,难得去山庄游玩,怎好再搅扰您?且祖母那边也发话了,说是若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就安排个小点的地方给我,想来也不会占了宾客的居所。”
季大夫人原先还笑呵呵,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得一怔:“啊呀,你这孩子,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担心那山庄对你来说有些陌生,独个儿住着夜里害怕吗?罢了罢了,你既有打算,那大伯娘就不多事了,回头要是缺什么,千万打发阿妙来找我。”
说着,目光慈爱温柔地将季樱和季萝扫了一遍,转身去了。
“大伯娘这是又想干嘛?”
季萝噘了嘴,从窗户上往外看,回身对季樱道:“要是我的孩子,被哪个连累得要离家去庄子上做两年苦力,不管谁对谁错,我都不会再对那个人存着半分好心。”
季樱微微一笑,将食指竖到唇边,“嘘”了声,将这事儿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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