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话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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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亲自打发人来催,季大夫人又哪能还把人强留下?
世上断没有这样的理。
纵是再心焦、再满腔抱怨,季大夫人也只得乖乖让路,眼睁睁地看着季樱打扮停当,带上阿妙,有说有笑地跟着郑嫂子往正房院子去。
若是方才……不讲那么多虚话套话,也许就有机会开口,让那死丫头放她二儿子一马了。
季大夫人领着丫头,站在小院儿外,盯着季樱的背影瞧了半晌,眼睛里全是森然冷意。
终究是不放心,使劲咬了咬牙,她又快步赶了上去,同季樱一行前后脚地进了正房。
彼时,季老太太也刚预备用早饭,见季樱来了,迎面便是一声带了笑意的轻斥。
“这是哪儿来的臭丫头,给我打出去!好个驴脾气的东西,不言不语拔腿就跑——就算再生气,可也不能不顾长辈,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路上出了岔子,叫我这做祖母的如何是好?难不成祖母便是那起不分青红皂白的角色?”
骂是骂了,还挺凶,动作却诚实,两臂已是展了开来:“过来叫我瞧瞧,这几日可有好好儿的?”
季大夫人刚掀帘子便听见这句,眉心顿时又拧紧了两分。
季樱忙就赶上前去,窝进季老太太怀里:“您别骂我了,孙女下次不敢了还不行吗?我也惦记祖母,昨儿二姐姐见着我,还说我一身油烟味呢,祖母这会子可别嫌弃我。”
季老太太又笑又叹,嘴上说“胡扯,这不是香喷喷的?”赶着用手往她背上拍了两下,拿眼梢瞟一眼季大夫人:“你既来了,怎不把你那混账儿子一起带来?这几日我暂且让他过着安生日子,今日樱儿回来了,事情总该有个了结才是。这便打发人去,把他给我叫过来,休要罗唣。”
说罢就低头问季樱:“可吃了早饭不曾?就知道你没吃,同祖母一起吧。”
言语间,再不曾看季大夫人一眼。
当着季樱和满屋子下人的面,如此几乎可算作是羞辱了。
季大夫人这会子却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事儿,倒很规矩地吩咐人去唤季应之,还捎带着让把季海也一并请来,随后往前走了两步,切切道:“母亲心中生气,要处罚应之,我半句不敢劝。只是这孩子到底是初犯,还请您……请您多少宽宥他一些,他以后必是不敢的了。”
略一停顿,她又迟疑着道:“况且,他还照应着家里的买卖……”
“哼,我季家无人了,离了他,生意都要垮了。”
季老太太冷笑一声:“他是初犯,我便容让他,那受了委屈的人,心中会作何想法?他这可是奔着毁他妹妹的名声去的!真要如此说来,两年前樱儿也是初犯,那时候,怎不见你替她求一句情?先前我已叮嘱过了,休要再罗唣,你没听进去?”
说完再不肯搭理她,见金锭摆了饭菜上桌,便拉着季樱坐了过去,搛了只蟹粉小笼包给她。
季大夫人满心里叫苦,却又无法可想,只得扎撒着手站在原地,急得脸色都变了。
季樱跟着季老太太安然坐在桌边吃早饭,其间不断有人来。

季萝知道今日季应之必有苦吃,生拉硬拽地将她娘扯了来,进了门便笑嘻嘻地冲季樱挤眉弄眼;
季克之大抵觉得,事关自己的妹子,怕她再吃亏,一早便也没往各个铺子上去,领着小厮也赶来了正房;
过了片刻,季渊也来了。
依旧是那副懒散样,进来了不过慢吞吞同季老太太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往罗汉榻上去,摊手摊脚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是从季樱身边经过时,却没看她一眼。
不仅不看,神情还很倨傲,鼻孔朝天,脸上恨不得刻上几个大字:老子生气了!
季樱抿了抿唇,觉得有点头疼。
不在意的人,就算气死,她也不在乎,可季渊待她好,这是实实在在的,早几日便听陆星垂说他生了气,没成想到了今天仍没消气啊……
她倒是不在意面子什么的,原想上前去跟季渊说两句好话,没成想却没捞着机会。
门帘又是一掀,季海领着蔫头耷脑的季应之进来了。
“怎么不吃了?”
见季樱停了筷,季老太太便又搛一只小笼包给她:“多吃点,祖母年岁大了,瞧见你们多吃,我才安乐呢!”
一边说,一边瞟了季应之一眼,语气倏然就是一变:“躲在你爹背后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你可知‘担当’二字如何写?还不快跪下!”
季应之这才束手束脚地从季海身后出来,走到屋子当间儿,却没立刻跪下去。
让他跪季老太太,他无所谓,可季樱那个死丫头也在呢,凭什么要跪她?
还有这满屋子的人,岂不让他们都瞧了笑话去?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
季老太太语气更是冷了两分:“跪下!”
“要不……”
季樱看看站在那儿低着头的季应之,啃着筷子“劝”:“祖母,要不算了,别让二哥哥跪了吧。上回我哥哥犯错,叫人五花大绑着,当着全家人的面跪在院子里,我瞧着可不落忍了。二哥哥虽不是我亲哥哥,但我也不愿见他没脸……”
“怎么,四小子跪得,他便跪不得?”
季老太太气咻咻道:“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上回你哥哥犯事,你替他求情,不也是当着满屋子人的面跪得痛快干脆?怎么,他季家小二爷的膝盖要金贵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应之自不敢再站着,赶忙扑通一声跪下去:“祖母,孙儿真的知错了!”
“知什么错,错在何处,不必和我说,和你三妹妹说。”
季老太太没拿正眼瞧他,冷涔涔地道。
季应之抬眼又去看季樱。
就见他那如花似玉的三堂妹,正睁着一双杏眸,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还装,还装!
季应之恨得牙都要咬碎,却又不能不低头,唯有老老实实道:“三妹妹,都是我的不是,这件事……那舒雪楼,是我花了钱,让他回榕州城来,我……”
话虽说得颠三倒四,意思却再清楚也没有了。
季樱眨巴了两下眼睛:“二哥哥说使了钱,那这事儿,我心里就有谱了。比之过程,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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