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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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流汉终于憋不住了,讨好地说:“扶教主果然是大仁大义之人啊!这么好听的故事,要是有酒,就更妙了。”
扶教主十分受用,说:“我被围困于此,吃的用的早就光了,哪来的酒啊。”他又转向高若凌,“青儿,当日宋军杀入梅山,你执意不肯随我逃跑,要前去劝说宋军罢兵,从此下落不明,让我好生挂念。”
高若凌听着十分别扭,便说:“我确不是你的青儿,你刚才所说的事距今已有一千多年,我想青儿也早已——”她踌躇不言,但扶教主早已明白,惨白的脸上突然裂开许多纹路,恐怖至极,悲哀之情在这恐怖之中显得更加深刻怪异。高若凌见到,不禁害怕起来,轻轻往高靖身上靠去。
在扶教主心底里,一直藏有一个疑问,青平公主之所以离去,到底是为了挽救梅山教民;还是背叛了自己。若是旁人,都倾向于选择后者作为答案,因为青平公主离去后,宋军并未放弃追杀,几乎杀绝了梅山教的武装人员方才作罢,但扶教主绝对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他始终记着青平公主最后对他说的话,“天意弄人,使我们身处两难,但我若劝阻不成,也是要与你同生同死的!假若成功,你处理完梅山事务,须尽快赴汴京与我相会。”他认定青平公主对他有真情,不会负他。然而,在心底深处,他又隐隐担忧青平公主背叛了承诺,因此,他必须要查明,否则死不瞑目。如此一千余年过去了,他仍在此苦苦等待。
公输然长叹一声。
高若凌兰心慧质,察觉到他有话要说,便问他:“公输然似乎心事重重,不如说给大家听听?”
公输然望着扶教主说:“我知道青平公主的下落,只是怕你听到后难受。”
扶教主大急,一把抓住公输然,指甲陷进到他肉里,害公输然疼得大叫。扶教主有些愧疚,忙放轻力道,说:“快讲快讲,我在此受苦多年,就为等到她的消息!”
公输然沉吟良久,缓缓说:“从史籍上,根本没有青平公主南巡谭州被擒的事,也不存在这个人,应该是朝廷担心因她而毁了皇室的名节,以至有所隐瞒。但野史记载,在太平兴国二年,青平公主力劝宋太宗停止征伐梅山,后又有多位大臣,像刘元珍、张颉、范子奇等也主张采取‘怀柔政策’,宋太宗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停止征伐,招抚了梅山教民,这些教民便逐渐发展成现在的归服王化的梅山教民,但总部也由梅山迁移到了湘西。”
扶教主欣喜若狂,大声道:“青儿果真没有负我!哈——”笑声响彻峡谷。
公输然面有难色,但还是忍不住说:“但青平公主并未实现与你同生同死的诺言,开梅山后,她便剃度出家,整日与青灯古佛为伴了。”
扶教主的笑声嘎然而止,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寂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火堆在夜风中也渐渐熄灭,月光将四周映照得无比空灵虚幻。
扶教主终于低沉地说:“高靖,梅山教传衍几千年,到你这一代,精华都已毁去,平庸至极。今日我便将神箭、倒路鬼和唤兽**的口诀传给你,望你将梅山教发扬光大。”
高靖大喜,急忙道谢。扶教主却心灰意冷,也不答礼,要求其他所有人员远离两人。
公输然等人便往峡谷深处走去,只走进五十余米,便无去路,就席地坐下,观赏峡谷夜色。他们只听到高靖处不时传来隆隆之声,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四周重又归于平静。公输然察觉有异,便起身察看,却见进入峡谷的洞中不断升起道道蓝光,似乎是泥中的人头连着人身漂浮了起来,竟然多达数千人。
突然峡谷内冲杀声大作。
三人大惊,高若凌更是紧张,就欲前去救父。公输然一把将她拉住说:“高若凌,你要是过去,只怕救不了高教主,反而害他分心呢?”扶流汉也来劝阻,高若凌暗想也是,这才作罢,三人躲在树丛中继续察看。
只见泥中之鬼,手持大刀冲进了峡谷,顿时一片杀伐之声。

这时,地动山摇,峡谷两侧冲下成百上千头犀牛,阵势吓人至极。紧接着,泥鬼燃起了大片火把,犀牛却不怕火,拼命前冲,撞上鬼身。他们虽已成鬼,不受凡间之物所伤,但犀牛可以隔离众鬼,将他们化整为一,从而被扶教主一队分而杀之。战斗十分惨烈,持续了约半小时,犀牛突然成群奔逃,只见高靖也骑着一头犀牛往公输然跑来,后面有两鬼在追赶。
三人大急,这鬼若发现了他们藏身之所,自然会将三人一并杀死。公输然想起来友爷爷在他小时候说的故事,鬼怕童子尿,若有鬼追赶自己时,切不可害怕,只要撒尿一圈将自己围起来,鬼便不能近身了。公输然之前从未见鬼,也就无缘使用此法,现在年龄大了,早不算是儿童了,但还是处男,也不知自己的尿好不好使,而且有女孩子在旁,若当众撒尿,岂不让人耻笑?
但鬼越来越近,再不尽快决断,只怕大家都要走上黄泉路了。
他思定后,立即对高若凌说:“你转过头去,没有听到我的话,不准转过来!”
高若凌不知何故,只得依言转过身去。她听得公输然跳出了树丛,接着是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然后听到父亲赶到,跳下犀牛。犀牛继续狂奔而去。这时才听到公输然大叫:“你们全部进到圈中来!”高若凌回头一看,只见父亲与公输然站在一个湿漉漉的圈中,鬼已近在咫尺,便与扶流汉也跳了进去。
两鬼身材高大,一胖一瘦,手提大刀,面孔满是泥水,嘴皮已然腐烂,露出白森森的牙板来,让人望而生畏。他们一见尿液吓得尖声狂呼,便围着四人转来转去,似乎是在等尿液干涸后,再杀四人。
扶流汉惊奇地说:“想不到鬼怕尿水,哈哈,我正好储量充足,待我也加上一点,免得干掉后,鬼又冲进来。”这时高若凌方才明白湿漉漉的东西是什么,脸顿时绯红。
公输然十分难堪,他立即制止扶流汉说:“你不是处子之身,不要毁了我这圈宝物!”扶流汉闻言大笑,直笑得公输然想钻进泥土中去。
这时,峡谷中的战斗结束了,泥鬼得胜,他们将扶教主的人抓住,一一放在一张石凳上行腰斩之刑。事实上,这些鬼早已无腰,不知为何如此,而且更奇怪地是,扶教主的部员每被行刑,都似乎惊恐万分,伴随着大刀斩下,一声撕声裂肺的惨叫,该鬼竟然就烟消云散了。
很快只剩扶教主一人,他哀求众鬼说:“今日一败,本不应再有所求,但实在情难得已,恳求将军允我最后一个愿望。”
一个将军模样的泥鬼走出来问:“我宋军乃是仁义之师,只要请求合理,自当满足你们!”
扶教主说:“请让我去那边问一句话。”
将军思忖片刻,想他一人也难逃罗网,当即答允了他。
众鬼立即将扶教主放了。只见他蹒跚地往公输然四人走来,西沉的月亮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透出一股忧伤和孤独。众鬼站在远处,也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高若凌不觉鼻子发酸。
这五十米,扶教主走得万分艰难,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来到高若凌面前。他忧伤地问:“青儿,你是为我而来的么?”满脸企盼之情。
高若凌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伤心绝望,不觉眼眶湿润,两颗清泪滚落下来。但她自小从不说谎,此刻也是说不出来。
扶教主期待良久,脸面渐渐腐烂,越来越黑。终于,他长叹一声,转身踉跄而去。
高若凌心中不忍,突然大声喊:“教主!青儿今日是为你而来!”
扶教主闻言欣喜无限,肩头剧烈耸动,似乎是情难自禁,再也迈不动步子。
这时,两鬼冲来,将他架起就走。扶教主却并不悲伤,回头望了望高若凌,柔情与喜悦满面。高若凌心中酸楚,转过身不愿再看,却听得一声惨叫,他回头一看,扶教主已经身首异处,不一刻便化为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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