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雪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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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虎头蛇尾的沈家坳之战,却产生了数量惊人的死者。光是阵亡的日军就不下五百人,且全是日本关东军中最有战斗力,也最难补充的骑兵。这个沉重的打击,令辽宁境内的日军骑兵部队,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普遍严重缺员。而不可一世的日本骑兵的‘阳痿’,又使得那些活动在辽河两岸、中朝边境的以骑兵为主力的抗日武装空前活跃!
拥有先机的设伏者尚切如此,身为被伏击一方的南归义勇军的人员损失,会倍于日军更是应有之义了。
而沈家坳战斗所以会有如此高的战死率,又跟各有所忌,都急于离开战场的的交战双方,都没有就地搜寻救护伤员,大有干系。关东腊月的苦寒,壮汉子穿得少些都受不了,更别说是倒在雪地里的呻吟的伤员呢!
从沈家坳脱险后,正如三宅所预料的那样,张殿魁部如狂风般的刮过了平原,把奉命堵截他们的日伪军,一支接一支的甩在身后。可三宅的运气却很不好,苦追了大半天后,都快长年骑马养成的罗圈腿跑直了的日军骑兵们,终于在嫩江岸边,找到了他们的战马,三千多具摞成一座小山的马尸!
日本人的威胁是基本解除了,可回家的路,就当真是一片坦途了吗?!
二月初,大兴安岭腹地。
积雪没膝的山头上,一支拖得很长很长的队伍,正徒步拔涉于积雪没膝的临崖山道上。
尽管身上都裹着层层叠叠的大衣、军毯,可猛烈强劲的透骨风,却依然让队伍里每一个人都牙关打颤,脚下发软。以至于人们必须经常放下手里肩上的枪支、担架,啃上一块肉干、灌上一口烈酒,以驱除身上的寒意。
可充足的物资准备也并非每一次都管能用的!
“啊!”一个本就在风中东摇西摆的的小个子士兵,脚下一打滑,顺着山坡就滑了出去。
“二头!老黑!春生!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山坡的并不太陡,小个子士兵在挣扎着下落之余,还能来得及发出带着哭腔的呼救声。
被叫到名字那个几个士兵,眼泪都快下来,却没一个人敢下去拉住正坠向山坡尽头的悬崖的同伴。
不是他们忍心见死不救。实是这两天来,在同样情形下,想救人反把自已也搭进去的事例太多太多了,多的在今天早上长官们就下了死命令,一旦有人滑下山去,旁人概不得上前救护,违者军法从事!
“轰!”已滑到悬崖近前的小个子士兵,向上方扔出了一颗手榴弹。没人能说得清,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对生命即将消逝时的疯狂?还是为了表达对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的怨恨?又或都仅仅是不想让自己在无声无息的死去?
如果是后一个目的话,他已经达到了。在半山坡爆炸的手榴弹所引起的震动,直接诱发了一场声势很大的雪崩。
大块大块滑下去的积雪,很快就统统盖到了那个才掉到崖下去的士兵的身上。瞧那雪层的厚度,只怕到了盛夏时分,也难得消融干净,这也意识着,终年积雪下,又多了一具不腐不坏,笑貌宛如生前的冻尸。
队伍仍在一步步的前进着,山头也是一个个的被征服着。只不过,在过每一座山头时,都会或多或少的出现几个象小个子士兵那样的‘失足者’。

说出来或许人们不信,这种的天气在这时节的大兴安岭,就已经算是风和日丽了。不是嘛?天上一没下雹子,还没刮能把碗口粗的树木都连根卷起的穿堂风,天老爷够温柔平和的了。
就在昨个下午,一度想用以绳子把官兵以连排为单位绑在一起这个法子,来减少不必要损失的这支队伍,还遇到了穿堂风。结果是一分钟内,就有一百多人葬身崖底。出了这事后,军官又曾想过是不是该把所有人都用绳索拴在一起,可考虑到到,如此一来,部队行动将更加的迟缓不说,再则,以整个部队力量也未必能经得天地之威的长时间消耗,甚至有在体力集体耗尽后,被一个拖一个的全部毙送掉了的危险!最后,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傍晚时,部队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趁着官兵们三五成群的照着向导们的指示,忙在雪地里建雪屋、做饭的工夫,四个当家人又聚在了火堆旁。有树木可取暧、盖窝,这无疑是大兴安岭比那些寸草不生的雪山强的地方。
“今天的统计刚出来,又丢了一百一十一个弟兄。”愁眉苦脸的张殿魁把一张写满了各单位报来的‘失踪’的人数的纸片,在其它三人面前一晃就丢进了火里了,好象那张薄薄的信笺有多烫手似的。
“妈那个巴子的!算上前两天的!三天内,咱们就折了五百多号人。老子也打小了二十年仗从没这么憋气过!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你们该听我的,从热北硬冲过去了!在战场上倒下多少人,老子也认了!”白云轩一边把快冻僵的手凑到火上猛烤一气,一边咬着牙巴骨骂道。
“老白!走大兴安岭,后来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才来放马后炮,也太没意思了!”比起白云轩,李万年就会做人的多了。他出口维护当初力主从大兴安岭返回的林子岳,就是在日后结善缘了。众所周知,少帅对首倡兵出沈阳的林子岳,可是赏识有加,这一回去,少帅极可能把林子岳调到身边栽培。真那样,林子岳可就前途无量了,隔得一年半载的,放出来当个师长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性子直归性子直,能混到统千军纵横一方的地步的人,没那个不是聪明人,马上觉察出李万年是在拿自个当讨林子岳的梯子的白云轩,狠狠的横了李万年一眼,却也没再继续抱怨下去。他也是实在气急了,要不然也不会口无遮拦的去得罪如日初升的林子岳。
其实,这两位都多心了,林子岳才没把白云轩的话放在心上了。毕竟,照目前这种每天二十公里的速度,最多还有一天半,部队就能走出最危险的山林区了,再去说什么假如、如果会怎么怎么样,早没了实际意义,听人家发几句牢骚又能如何!
面面相觑,却都不愿意再说话的四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将落未落的夕阳旁边,已多了那一抹死气沉沉的鱼肚白。
他们没看来,可队伍里的一个蒙族向导看来了。未几,面如死灰的向导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这叫声先是蒙语,后才是汉语,可意思却是相同的,死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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