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定京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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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林子岳在少帅的书房里盘桓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他把针对历史上日军进犯热河时的军事部署,而草拟出来的应对之法对少帅合盘托出后,心怀大畅的少帅还硬拉着林子岳一同欣赏他书房里字画藏品,若非高兴得早忘了时间的少帅的‘瘾头’上来了,林子岳八成是要被留饭的!
对与这难得的殊荣擦身而过,林子岳是求之不得!现在这样已经够特殊,再把顿晚饭吃下去,那还得了,先甭管听风是雨都成了传统的北京官场,会不会就此有什么传闻,就是在少帅左右总会有个把眼线的‘省汤’的反应他也吃不消。须知,林子岳一回热河就要着手在省军里搞‘策反’,这本来就不是个轻松活,要是人家再预先有了提防,那还策反个屁啊!
林子岳正要跨出的张公馆大门时,那位领他去书房的副官,三步并作两步的从里面追了出来,笑着对他说:“少帅让我给你们安排了住处,你拿着这张条子,直接按上面的地点过去就行了。”
满心不悦的王竞存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了,林子岳也就没细看那张纸条,倒了一声有劳就接了过来,并顺手给那位副官塞上了一封大洋!
从新建胡同出来,林子岳径直被王竞存带到了附近的一间四合院里,这是王竞存在北平的住处。一进门,林子岳还没来及跟几个疑似他的舅妈、表哥、表妹的男女打招呼,就被王竞存一把扯到了里间,迫不及待的逼起供来。
他老人家是吹胡子瞪眼了,孰料林子岳却是有恃无恐,王竞存还没问上几句了,林子岳就全招了。他这一竹桶倒豆子,王竞存倒傻了眼!
他可没林子岳那么强烈的民族使命感,他把林子岳的行为当成了又一次政治投机、官场豪赌。赌赢了!不光林子岳和他的义勇军第一路军,会成为热河的军政格局中,没人敢忽视的一极,就是他王竞存也能乘风而上,挤身于少帅身边的红人之列。可要是失败了,那后果?!王竞存连想都不敢去想。可王竞存还明白事已至此,他想要置身事外已无半点可能了,先不提人家反击起来,十有**是要一锅端的,就是少帅也不会答应。从少帅打算让他给林子岳送手令、策反经费一事上看,王竞存敢百分之一百肯定,少帅这是想借助他跟林子岳甥舅关系打掩护,是想让他在‘倒汤’的过程中担起与林子岳单线联系的职责。
抛下已把思绪明智的转到,怎样才能让这场豪赌的获胜机率更大上的王竞存,林子岳叫上司机坐着那辆雪铁龙,直奔跟东北大学一块迁到北平南单的东大附中。
林子岳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可附中的校园里却还热闹着了,在操场上,林子岳看见了被女学生们簇拥着的高倩儿、李玉芙,看见了正被一大片男生围着问长问短的姜大海,还看到了守在卡车旁的卫兵们。
一见林子岳,姜大海就大步靠了上来:“总指挥!见过少帅了,你们都唠了些啥,他老的身体咋样,还跟相片一样威武,跟老帅长得象不象!”

林子岳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这个‘张家追星族’,脚下却向高倩儿、李玉芙走去。
“子岳,住处有了?是去你舅舅家嘛?”李玉芙不顾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小岛依人般的扑过来道。
自觉又被这个看似天真,实则很有心计的女孩摆了一道的林子岳,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军服的口袋里掏出先前那张纸条。下一瞬间,掩蔽不住的苦涩浮现在了林子岳的嘴角边:‘我的少帅!您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大少爷脾气,做事才能不这么招摇啊!”
林子岳还在心里暗暗叫苦了,手上的纸条却早被李玉芙一把抢了过去,更被站在她旁边一位女生给大声念了出来:“来人可至六国饭店下榻,人数不限,一应食宿费用皆由本处开支。”条子还盖着陆海空军副总司令部副官处的印鉴。
操场上一片大哗!
六国饭店是什么地方?这座位于东郊民巷内的四层楼房,是英国人于庚子(1900)年所建,近几十年来都是北平最高级的住宿、餐饮、娱乐场所!当然那里的消费,也是贵得非达官贵人不敢问津。东大附中的学生们的家境普遍过得去是不假,可却只是指在沈阳城里,放到当了几百年国都的北平城里,就不值一晒了,眼下他们又当了大半年全靠学校接济的流亡学生,这六国饭店对他们来说,就更高不可攀了!
男生们还好些,女生们早叽叽咋咋的围着高倩儿、李玉芙说上了,都想去见识见识、开开洋荤了!
“都去!都去!”让近百道茑茑燕燕那饱含期盼的目光,盯得没来由的发慌的林子岳,既自忖一顿饭也破费不了少帅多少,又考虑道这么大张旗鼓一闹,保不准还能减少些有心人对自个的戒意的,便大包大揽的应承了下来。
于是,当天晚上,六国饭店的西餐厅里便涌来一大群闹咋咋的花信少女,把往日安静得有些沉闷的西餐厅,装点得生气勃勃。春青的气息果然是无敌的,别说生性浪漫的洋人们被少女们的无忧无虑深感染了,就连几位常年住在六国饭店里避难的失意政客都露出久违的笑容,至于,这些老家伙们有没有由此产生娶个洋学生做小,以娱晚年的坏心思,那却又是另一回事!
‘参战者’大多是男生的中餐厅里的情景,就更有了瞧的了。这些男学生们倒是不怎么说话,可解决食物的速度之快、打扫战场之干净,不只让食客们瞠目结舌,更让六国饭店的中餐大厨们,在许多年后仍对这场艰苦卓绝的‘战斗’记忆犹新!
当林子岳、高倩儿、李玉芙并排站在六国饭店的台阶上,目送心满意足的昔日同窗们离去时,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初夏之夜在他(她)们的记忆中,将占有一个何等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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