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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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矜持镇定的慢慢伸手,笑说:“知道,杨部长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嘛,你在这次学生会誓师大会上的表现据说很震撼很经典,可惜我当时不在,主要是不知道你要来参加——喔,好像你刚退出学生会吧——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话容易跑题儿——你好,我叫赵晓。”
我的脸一下红透,一股杀气和鄙夷直接压向我,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怎么招惹过她,怎么说话全是飞来的子弹。
邓其勇笑笑说:“好了好了,各忙各的——杨逍,这个赵晓本事大着呢,我们这里的捐助的食物,都是她拉来的赞助。”
我觉得自己被一阵强烈的气势几乎推出场外。
我有些心跳如鼓,强抑不快微笑说:“喔,那以后有机会可得多向你学习——只怕没机会了。”
赵晓说:“为什么?”
我说:“你说过了嘛?我已经退出了,可惜你进来得太晚了。”
我很高兴的笑,想掩饰斗口的痕迹。
赵晓不知道我笑什么,以为是我觉得自己说了自感风趣的话在自鸣得意,有些接不上口来,略一沉吟说:“退出也可以再重新加入嘛——好了,邓主席,我去那边招呼一下。”说完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转身走了。
看着那个冷傲的背影,我有点发怔。
邓其勇感觉出了我们之间的味儿,笑笑说:“累了一晚,大家心情都不好。”
我打断他说:“我先给你介绍介绍那边情况,我们来商量一下。”
十五在背后和十四小声评论:“老大糗了,被人家洗了一顿。”
我恨了他们一眼,转头不自禁的瞄向不远处那个忙碌的背影。
黄小静喜滋滋回来,说:“你们怎么没吃?”
包括小马在内都朝她苦笑。
黄小静问明白了情形,拉着我说:“我认识她,去和她说说情?”
我脸上发烧,说:“说什么,别说邓主席就在这里,他才是决策人,就算他同意,我也不吃。”
黄小静叹气说:“唉呀,你真笨,问问赞助的还有没有不就行了?——拗什么气嘛?——你说对不对,邓主席?”
她跑向赵晓。
邓其勇谨慎的说:“绯闻新主角哦——杨逍,你的麻烦是挺多的。”
我白他一眼:“介绍给你好不好?”
黄小静笑嘻嘻和一群人回来,有那个赵晓,还有一群身佩绶带的工作人员,果然绶带上写着“药王药业公司”。
为首男子一身笔挺西装,说:“你好,听这位同学说还缺一些食品,我们带来的都已经交割完了,这样好不好?你们几位和我们工作人员到附近一起去用餐,反正我们也没吃。”
我觉得挺丢脸的,没想到这黄小静会弄假成真,我正想说:“谢谢,不用。”
黄小静已经抢先说:“好啊,这里车都坐不到,就算有公交车我也走不动了。”
我皱眉说:“你不是已经吃了吗?”邓其勇握握对方手说:“那实在太感谢你们了——就再麻烦你们一下吧?”
赵晓抱着手臂,事不关己的扭头看着汹涌的人群。
邓其勇已经在为我们介绍了,我只好和对方寒暄几句。
我说:“支持学生爱国运动,你们公司很有眼光啊!也有爱国**。”
那男子微笑说:“都是因为你们这位赵小姐和我们老总关系很好,老总也被她的爱国热情感动了,才自愿捐赠,表示一点小心意。”
我说:“哦,今天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们老总没有过来看看?”我故意避免提到赵晓,以免长她的威风。
那男子瞅瞅身旁,说:“我们老总昨天出了点意外,受伤了。”
我说:“车祸?”
那男子说:“也不是。”他忽然有些似笑非笑,似乎另有隐情。
我当然不必多问,刨根问底。
我们坐着几辆车离开,邓其勇嘱咐我们:“吃完饭,你们就休息,随便找个地方坐着也好,不要再去轧人堆了,有什么临时变动情况,我们会通知你们,留了机动人员,可能对整体大局还好一些。我们就不等你们了,直接出发。”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古板冷漠的老山羊也有些婆婆妈妈的可爱。
到处关门,兜了几圈终于找到吃饭的地方时,车上那票小子们已经歪歪倒倒呼呼大睡。
我们坐下来吃快餐,大家都支着下巴或趴在桌上目光茫然,困劲儿上来了。
我说:“我请你们吃饭。”
那男子说:“那怎么成?我们是来捐助你们的爱国行为的,不是来剥削的。”
我们嘻嘻哈哈懒洋洋笑了一阵,赵晓好像充耳不闻的和几个女员工坐另一张桌,听到笑声朝我们瞟一眼皱了皱眉。
那男子和身旁几个同事小声谈笑,好像在议论他们那个老总。
我和小马对视一眼,小马刚才同我出外买烟时小声冒了一句:“你说赵晓会不会是用什么打败他们老总的?”我挥手止住了他,觉得背后揣测捐助者的桃闻有些恩将仇报,毕竟我们也是受捐助群体的一员,感情上我们应该多少亏欠着人家,不过那份疑惑象一根蛛丝粘在心头,既然已经被小马挑起,自然不易挥去。这会不禁联想到:是不是他们老总真和这个不可一世的赵晓有点什么,才会被员工私下暗笑。仿佛这样想可以抹去刚才赵晓的轻视和讥讽留下的阴影,虽然我觉得自己这么联想有些卑鄙。
那男子小声和同事笑起来,瞅了瞅旁边又忍了笑,没有多说,作势叫同事噤声。
我好奇心上来,问:“你们老总一定很热心公益事业,也很爱国吧?”
那男子有些不屑的说:“有时是。”
黄小静奇怪的问:“有时?——还分时候?”
那男子摇了摇手,示意少言,不一会自己又忍不住,对同事笑说:“等会还得去看他,许总这身子也该好好补补了,极度淘空,风都吹得倒。”

平心而论我很反感下属背后私下非议老总和传坏话,可是听到他这掐头去尾的暗语却情不自禁的揣测,他说“极度淘空”,很明显是“被酒色淘空”,员工一般在外面讨论老板这些坏话,多半都是基于老板对下级过于刻薄,而对自己却太过纵情声色了,大概是常常安排他们去做自己情人鞍前马后的服务,对下属却过于苛刻吝啬,或不吝人力,才会引起这些不满和传闻。
我不禁想到:这老总真蠢,又要挪用公司物力人力去为自己私人的“花边”服务,又要对人刻薄。这次派下属出来明明是为了宣传自己企业,反而绯闻乱飞,谣言四播,起了个反效果。
我不以感**彩去看这个老总,既不轻视他的私生活,也不过度厌恶这些外传小话的“不肖”员工,我只是觉得:他确实太笨了。
笨还管个大企业,一定是有什么后台吧?
我拍拍额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乱钻牛角羞愧,心想:是过度疲劳吧?思路堵塞,心胸也跟着狭隘了。
黄小静关心的看着我说:“怎么?头疼么?”
我借势掩饰说:“对,有点头晕。”
那男子也说:“对,你们吃完了早点回去吧,刚才你们那个什么邓主席也说了的。过度疲劳,身体支撑不住,要出事的。而且,这两天治安不太好,注意安全啊。”
我说:“那好吧,反正你也别管我们,你们忙公司的事吧,我们在外面找个茶房休息休息,有什么消息我们自己和队伍联系。”
男子接过我递的烟,有了几分亲切感,一边点上一边鼓起眼睛说:“吓!——你们还要到什么茶房?直接回家不就得了,我们是要完成老板任务,不然早走了,已经表示过爱国热情也就行了吧?”
我觉得和他没什么多说的,只是微笑点点头。
他凑近我说:“你不信?这两天真的很乱,我们那老板就是被几个小痞子打伤的,嘿!——现在这个社会啊,简直是无法无天。”
我心里一震,问:“你们老板是姓什么?”我其实已经听到了他提过老板姓氏,又想:不会那么巧吧?
男子说:“姓许啊?怎么,你认识?”
我摇摇头,心里怦跳,我说:“不认识,我以为我听过。”
那男子反而认真起来,说:“你应该听过的,我们老总在药业界还是很有名的,你们大学生不是喜欢创业之类的吗?多看看杂志之类的应该知道。”
赵晓上前说:“怎么还没完啊,我们走了吧?你们男的怎么反而比我们女的慢。”
我坚持要小马把钱付了。他们连说谢谢,那男子丢了张名片给我,说毕业后有想法可以去他公司试试,觉得我挺开朗外向的。
我笑笑:“我学的专业和你们风马牛不相干啊。”
男子说:“我以前就是历史系的,历史系和药业有什么联系?”
他的笑容有丝淡淡的迷惘和嘲弄。
他似乎很畏惧赵晓,尽管他比赵晓大很多,比我们都大很多,不过,谁叫他是学历史的?他关注的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这是一个往前看的时代。
不会改变自己,忠于学术和技术的人,总将被时代淘汰。
道,永远是根本,术,只是一种因势附会的技巧。
道是什么?不变?顺其自然?
我望着他们有些悲哀,尤其是这个长我几岁的师兄,当年在学校,他是否也曾意气风发过?而今却如此玩世不恭,满腹唠叨。
草草一餐,肚里暖热,分流了血液,身上却更冷了,冷得一干人簌簌发抖,大家都象害了瘟的鸡用“寒鸡步”哆嗦着挪动。
我买了几袋小吃准备带给宁倩,黄小静欣赏的看着我,我望着她,她嘿嘿笑说:“我不会吃醋的——你是个有爱心的人,而且忠诚!言而有信。”
我苦笑,说:“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怎么谈得上。。。。。。”我的言下之意是:怎么谈得上吃醋?
她说:“好啊,你又想赖?”
我不敢多说,递给她一百元。
她问:“干嘛?”
我笑说:“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去?”
她说:“好啊,你骂我是猪?”
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快,我笑着躲避她的飞腿。
小马、十四、十五和其他几个都笑着摇头。
我读得懂他们的意思:他们认为我一定被这小丫头套牢了。
我清清喉咙,说:“你们还去不去那里?还是回家?”
他们对望望,每个人面上的疲倦都夸大了几分,一脸苦相,似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瞅在肚里暗暗好笑。
我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们从昨天忙到今天,也累坏了。”
小马说:“那你也回家啊?”
我说:“我还想去看看。”
十四十五挤眉弄眼说:“小马你也真是的,人家老大还有其他安排嘛!”
他们一起对望黄小静,黄小静骄傲的一昂头,说:“对啊,他也是我老大,我还有事和我老大商量,你们先走吧?看你们困成那样!”
我耳根子都在发烧,却真有些舍不得黄小静走,我对小马说:“你们先回吧!”
小马小声说:“你要注意哦,昨天那事还没完呢。”
我点点头,与他们道别。
黄小静死活要和我回领事馆去。我想想也好,有些事想单独问她,只是威胁了她一把:“这里才有出租哦,等会你要走不动了你搭车都没办法。”
她的回答能让我晕倒,她死皮赖脸的说:“我挺得住,没问题!——你要走不动了,我背你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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