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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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元四年朔月初三,洛阳皇宫议政大殿里,众臣乱哄哄地议论纷纷,一脸无奈的魏王世子、辅政大臣曹冲坐在那里生闷气。庄严的议政大殿如此模样,全是皇帝惹得祸,上朝时间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了,皇帝还没找到。
对,你没听错,皇帝不见了,宫里宫外,宦官和侍从都找了近两个时辰了,就是没有看见皇帝的影子。群臣除了议论纷纷外,并没有人感到诧异,因为皇帝跷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根据大家对皇帝的认知,这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众大臣实在是等不及了,纷纷过来请曹冲赶紧把今天的政事处理了,大家好下朝回家。这也不是什么怪异的事,因为就是皇帝在,所有的政务也是交给曹冲来处理的。谁让曹冲不仅能干,还是皇帝的义兄呢!皇帝一直就对大家声明,他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亲人了,一个是他的义母,护国夫人赵云如;另一个就是这个义兄,曹冲了。皇帝有一天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亲口宣布,朕是殊哥哥(曹冲曾化名藏殊)的弟弟,殊哥哥是朕的兄长,弟弟有其劳,兄长代之,这玩得事由朕来干,上朝处理政务则是曹冲的活。
皇帝说的这些话,朝堂里的大臣们并没有觉得太奇怪。谁都知道当今皇帝刘享自小吃苦,娘胎里就没过上好日子,十多岁的大小伙子长的还像一个孩子般,又瘦又矮。他的母亲是先皇的爱妃,后来的国母董氏,因为深知宫廷险恶,朝政艰难,根本就不想自己的孩子再走他父亲的老路,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再加上母子深受赵云如的大恩,因此临死写信将孩子嘱托给了赵云如。而大家也都知道,赵云如是主张魏王代汉的人之一,并亲自培养了魏王世子曹冲。而刘享一生就相信两个人―――义母赵云如,义兄曹冲。这种情况下,刘享就完全忘记了他还是刘姓子孙,是大汉朝的皇帝,应该负担起振兴大汉的义务。听从了母亲董后的遗嘱,听从了义母赵云如的教导,小皇帝一心一意要把这个皇位禅让给魏王或魏王世子曹冲。
奈何魏王就是不同意当这个皇帝,小皇帝说了两次,魏王干脆托病不朝了,而魏王世子当然也不能逾越了老子,所以,这大汉朝改弦更辙成为大魏朝的事情就一直拖了下来。小皇帝并不灰心,把让位的事当成了一日三餐,上朝就挂在了嘴上。众大臣也就当听闲话,不发表任何意见。到了最后,小皇帝就干脆开始了翘朝,让曹冲成了名副其实的摄政王了。摄政是可以的,可朝堂之上还是要有皇帝在呀,否则大臣上朝干吗?因此众大臣上朝先找皇上就成了习惯。
眼看日头要到正午了,曹冲也发狠了:“不来算了,大家都回去吧,明天也都别来了。这些事你们也别找我,这个辅政大臣我不干了。”
就在众人傻傻地看着曹冲真要甩手就走的时候,从议政大殿的房梁上传来呼喊声:“朕来了,朕来了,殊哥哥不要走呀!”紧接着,三个人在众大臣目瞪口呆中顺着梁柱滑了下来。正是皇上刘享和他的两个贴身太监小虎、小叶。
下来后,刘享急忙跑到曹冲跟前:“殊哥哥,你可不能撂挑子,否则,朕可怎么办?”
在刘享下来的过程中,曹冲一直没动,这时才强忍怒火说他:“这么高的地方,什么时候上去的?上去干吗?也不怕摔着。小虎,你就是这样护卫皇上的?去,自己去掖庭领20棍。”
刘享急忙拦住:“殊哥哥,是我硬要上去的,不关他的事,我想偷偷看你怎么处理政事,结果上去后睡着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你就饶了他吧!”
知道刘享在信口胡说,可他金口一开,曹冲也只好就罢:“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看我不打烂你的**。”对着小虎发狠,眼睛却是看着刘享。
刘享吐了一下舌头,急忙跑到座位上坐好。小虎和小叶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跑到刘享身后站好。众大臣这才坐回原位,依次向皇上陈诉今日的政题。刘享只在那些奏章上晃一眼,便命小叶将奏章拿去给曹冲,然后把身子往皇椅上一靠,拿眼睛看着曹冲,不一会儿,脑子里开起了小差,眼睛也慢慢闭上。
曹冲仔细看过奏章,和大臣商量一番,然后回禀皇上他们的决定和安排。他们说一句,刘享就来一句“准奏。”连说了几件事后,曹冲就知道皇上又走神了,突然问他一句:“皇上,幽州的救灾赈济非同小可,要尽快派资深大臣前往,您看,派哪位大臣前往合适?”
刘享老方一帖,眯着眼:“准奏。”
曹冲蹭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吼道:“皇上!”
刘享被他一惊,清醒了过来:“啊?!哦,议完了?下朝,下朝。”
众大臣都在摇头叹气,遇上这样的皇上那简直是没辙。曹冲强压怒火:“臣在问皇上,该派哪位大臣前往幽州赈灾。”
刘享一看曹冲一头黑线,赶紧把身子坐直了:“啊,这派哪位大臣嘛!爱卿说了算。”知道曹冲发火了,不敢喊哥哥了。
曹冲气的哭笑不得:“你是皇上,派哪位大臣自然由皇上说了算。”
刘享想了想,故意叹气:“曹爱卿呀,这赈灾乃大事,怎么能让朕一个人说了算呢?灾民无辜呀,吃不饱饭的滋味朕可是很明白的。所以,这派大臣的事还是要各位爱卿多多出主意。否则,万一朕所选非人,岂不是要让幽州的百姓吃不上饭了?这等不仁之举,朕可做不出来。”
一番义正言词的话说得下面的大臣们纷纷点头,都在想,皇上还是很体恤百姓的。没成想,刘享又加了一句:“再说,朕连你们各位都还认不全,更不了解这些大臣呀,也不懂怎么选人。所以呀,还是曹爱卿多多费心吧。人定下来后,直接让他去就是了,就不用再来禀报朕了。”
众大臣才在心里涌起的一点赞扬立马就变成了苦笑,而曹冲气的实在忍不下去了:“石太傅。”
他这一喊,当今天子的老师,太傅石韬、石广元急忙从文臣里站出来:“微臣在。”
曹冲也不客气:“太傅,皇上跟您学习政务多久了?”
“这个,半年了。”
“半年之久,皇上居然还认不全殿上的大臣?您老是否有失职之嫌?”
石韬肚子里叫唤,我都说了不当不当,是你们逼我当的,这会儿来埋怨我,你们是不知道,这个皇上有多难教,他不学都不说了,他那个义母护国夫人还嘱咐我由着皇上的性子来,我再有本事也教不出来呀。想是想,话不敢说:“是,微臣的确有所失职。从今日起,定会好好教导皇上的。”
曹冲苦笑,心里也明白让这个皇上学会理政,那是强人所难,可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不认识自己大臣的话都敢说出口,也太过分了:“既然太傅说了,那就要严格教导皇上。今日下朝后,请太傅督促皇上抄写三遍诗经。”
刘享一脸的苦相:“爱卿,抄一遍可否?”
“四遍。”
“三遍就三遍。不过,曹爱卿,朕写字很慢,也不能胡乱交差,您看,我明日是否可以不朝?”讨价还价的本事不错。
曹冲叹气,无奈地挥挥手。刘享高兴了:“还是殊哥哥好。今日政务已完,众爱卿就散了吧!朕饿了!”
众大臣就等这句话呢,纷纷上前谢过皇帝下朝了。曹冲也要走,却被皇帝拉住了朝服的袖子:“好哥哥,陪陪我嘛!”
曹冲叹气,看了一眼已经走空的大殿:“享儿,你太过分了。你是皇帝,连自己的大臣都不认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当皇帝不好玩,我让给你,你又不要,魏王也不要,我好难受。”刘享把嘴一翘,真做出一副难过得样子来。
“皇帝也是随便让的吗?你呀,让我说你多少次你才明白,你是皇帝,就要拿出一点皇帝的样子来,别把当皇帝当成玩,天下刚刚一统,很多事……”
没等曹冲说完,刘享眼里已经是雾气弥漫了,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吃准了曹冲心软:“冲哥哥,我在这个皇宫里都被关了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有点自由,你还和他们一样成天想关着我,我不是囚犯。555555555555。”
他这一哭,曹冲数落不下去了,心头也是酸酸的:“我知道你想出去玩,可你毕竟是皇帝,这是你的命,是你的责任呀!”
刘享把头一抬:“娘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冲哥哥,你才是当皇帝的人呀!娘悉心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担起治理江山的重担。你别皱眉头,这里又没别人在,石太傅也是咱们自己人。魏王也真是的,让他当皇帝就这么难吗?”
石韬有些尴尬地望着面前的两人,清咳一声:“皇上,这事可不是小事,也急不得。”
刘享别过脸抹眼泪:“你们倒是都不急,就我心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还在张罗给我找皇后。哼,我在没见到娘以前,绝对不娶,就是娶,也只要娘给我的。”
曹冲沉默了一下:“我也很久没见义母了,连消息也没有。”
“你也没娘的消息?5555555555,娘不会就这样扔下我不管了吧?娘不会出事了吧?55555555,娘,你可是答应了母后要好好照顾我的,555555555555。”
面对两个主子,石韬有些无奈,提起赵云如,他是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杜撰出来一个赵芸,让他单相思了这么多年,眼下,天下刚刚统一,百废待兴的时候,她散手跑了,跑就跑呗,跑之前还逼自己出来当皇帝的老师,让自己如此辛苦不说,这种“亡国太傅”多难当呀。肚子里生气,他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护国夫人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你们就让她清闲几年好了。”
两个人的目光全落到了他的身上。曹冲微微翘了翘嘴,他明白石韬在想什么。石韬看见曹冲的表情,老脸不由地发红起来。刘享却一拉石韬的袖子:“太傅,你告诉我,娘到底在哪里。”
曹冲急忙冲石韬摇头,石韬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了:“皇上,护国夫人说了,她要安心养病,不要我们去打搅。依臣看,您还是……”
对石韬这个太傅,刘享就不客气了,手把腰一插:“太傅,朕命令你说。”
石韬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曹冲才道:“皇上有旨,臣不敢不说。护国夫人目前很好,就在她的梅花山庄里休养呢。臣想,如果她得知了皇上的婚事,定会前来参加。所以,臣觉得您还是应该……”
刘享才不听他啰嗦,转到曹冲面前:“冲哥哥,你派人去接娘回来,好不好?”
曹冲笑了笑:“皇上……”
“叫我享儿。”刘享不客气地下令了。
“享儿,义母的身体一直没好起来,她需要住在梅花山庄。为了她老人家的身体,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得好。”曹冲耐心地哄起了小孩。
刘享翘了翘嘴:“算了,哥哥你说了算。不过,我依然坚持,娘不在,我不谈婚事。”说完,不再理会曹冲和石韬脸上的无奈,转身向寝宫走去。
第二天,皇帝的寝宫里,两个太监正翘着**在那里写字,写得大汗淋漓,腰酸背痛。皇帝的师傅太傅石韬石大人站在寝宫门口,神情紧张地不时向外张望,此时,其中一个小太监召唤他:“太傅,这个字怎么写的,我看不清。”
石韬急忙走过去,看看小太监手中的纸,苦笑一声:“昨晚赶得匆忙,这个字是比较难写。”边说边俯身重新写过。
等他直起身来,却看见那太监眼望寝宫门,手在发抖。石韬明白大事不妙,也只好慢慢转身,对门口脸色不愉的人嘿嘿一笑:“冲儿,你来啦!”
“老师,您在干吗?又在帮享弟弟偷懒?”曹冲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石韬也算魏王世子曹冲的一个老师,因此,私下里,两人之间都是这样称呼对方的。
石韬尴尬地笑笑:“皇上还小……”
“老师,他都快满17了,还小?哼哼,他现在这样,都是您惯出来的。他人呢?又溜出去了?小虎,你怎么不跟着?”
趴在地上的另一个太监抬头看看他,顺手指指龙榻:“那儿。”
望着空空如野的龙榻,曹冲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细细琐琐的声音从龙榻下传来,不一会儿,一个脑袋露了出来,正是刘享。刘享很不情愿的从下面钻出来,狠狠看了一眼小虎,转眼脸上又堆满了笑:“殊哥哥,你来啦!下朝了?天还早嘛!饿了吧,朕让他们拿吃的来。”
曹冲看着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还早?日头都过晌午了。我看你简直是……,玩得天时都不知道了。在下面干吗呢?”
刘享把手里的一件物事在身上的龙袍上仔细擦干净了,才走到曹冲的跟前往他身上蹭:“你不让我出去嘛!我很无聊,想起了娘给我的小木偶,就去找出来。殊哥哥,我想娘了!”
曹冲苦笑着直躲他:“站住,别过来,想蹭我一身的灰呀。看你一身的灰,那像个皇帝?龙袍是用来擦灰的吗?真不知道节省。义母看到你这样,不被你气死才怪。我让你写的字,写了多少?”
刘享嘻嘻一笑:“娘看到我才不会生气呢,只会亲我。这身衣服这么难看,穿着它好别扭,我才不稀罕,还是娘给我的衣服穿着舒服。殊哥哥,那些诗经好难写,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曹冲也拿他无可奈何,再说,也知道他早晚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做一个富家翁,罚他抄诗经不过是做做样子,因此他替刘享拍拍龙袍:“不管怎样,不能把衣服弄脏吧!享儿,我明白你的心意,可你也不要太过分。你不是小孩子,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要乱说,特别是在朝堂上。”
“冲哥哥,你们真烦人。明明都知道处理这些事都是你的责任,以后这皇帝也是你来做,还要我坐在那里当木偶。就像娘说的那样,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曹冲叹气,不知如何解说了。石韬一看,不需要再抄诗经了,他松了一口气,过来打圆场:“皇上,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麻烦,您就忍耐几年再说。好了,臣的肚子饿了,皇上也该用膳了吧!”
刘享嘻嘻一笑:“好,走,用膳去。”
时下天下才算统一,各地不仅百废待兴,百业待举,还有不少叛乱分子不肯归顺,因此,朝廷的事情真多。曹冲白日忙朝政,晚上回府还要和老爹商讨各地剿匪事宜,安排诸多事情,每天忙得团团转。皇上有了那天抄写诗经的借口,连续三天没上朝,曹冲和众大臣也习以为常了,并不去烦扰刘享。谁也不知道,刘享这个时候早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洛阳。等曹冲忙完这几天,想起来清候一下皇帝时,寝宫的人回说皇帝三天没回寝宫了,往日也有不回来的时候,这次长了点。曹冲这才发觉不对劲。暗中下令全城搜索,整整一天,也没找到人影。

皇上没了,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被外面的人知道,这天下又要混乱了,不知有多少心怀叵测之辈趁机捣乱,如果再有心黑之人出手杀害了刘享用来嫁祸曹操,事情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曹冲急得嘴上都冒泡了,众大臣虽然都是魏王旧部,可也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都慌着放下手头的工作,找起皇帝来了。
“这个小混蛋,他能跑那儿去?”在皇帝寝宫里,曹冲急得团团转。
寝宫里的宦官和宫女吓得跪倒了一片,身子索索发抖,生怕曹冲把这股怒气撒到自己头上,这命可就不保了。
石韬在寝宫里上窜下跳地把任何地方都翻了遍,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线索的东西,也是气得直跳脚:“真是个小混蛋,你跑哪儿去,总要留几个字说一下吧!”皇上失踪,他这个太傅可是首当其冲要倒霉的。
刘享当然不会这么没义气,赵云如教出来的人都是很讲义气的,因此,皇宫里的宦官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把皇帝藏在御案下的留书找了出来。刘享也没有乱跑,他不过是去尽孝心去了,也就是说,皇上非常关心义母的身体状况,因此他找娘去了。
曹冲一脸黑线地看完了皇上的御旨,思索片刻,召集所有大臣下令:一,尽快把皇上离宫出走的消息通报给护国夫人;二,令从洛阳到襄阳一路上的太守和驻军将领密切关注一切来往行人,一旦发现了三人组合,即刻秘密抓捕,证实为皇上,马上护送回京。三,控制住皇上翘家的消息不得外泄,以免危及皇上安全,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情。
刘享才不理会洛阳皇宫里的混乱呢,他带着小虎和小叶,这时正兴致勃勃地行进在南下的途中。想到终于把那个大囚笼扔在了身后,他一身轻松,一路上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当然,赵云如教育过的人都精灵,曹冲下令找三人组合,刘享他们却是跟随一个商队一起走的。小虎用一个金钱就获得了商队首领的认可。乱世中,有不少行人花钱要求与商队搭伙,因此,他们三个也没引起商队众人的注意,更不会引起沿途关防的注意了,一路平安到达了襄阳。
到了襄阳后,三人才傻眼了,都知道赵云如的梅花山庄,可都不知道这梅花山庄在什么地方。依刘享的主意,就要进山去寻,好在小虎还明白这山林之处不是乱闯的,连吓带哄,总算劝阻了皇上的任性。在襄阳乱逛了三四天后,刘享已经很不耐烦了,才有人找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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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老人家,自称姓牛,是护国夫人让他前来接皇上去梅花山庄的。刘享大喜,还是小虎谨慎,再三核实了老者身份后,才跟随老者进了山。梅花山庄里人数不少,可赵云如却不在。老牛笑呵呵地告诉他们,夫人并不在此,只有冬月后,才来此处过冬。刘享失望之及,却也不肯听从大家劝解回朝。
得到消息从襄阳赶来的安南大将军曹仁再三苦劝,刘享就是不肯离开,面对曹仁的武力威吓更是摆出死也不怕的架势。万般无奈之下,曹仁只好一面把消息回馈洛阳,一面派重兵守护梅花山庄。
好在曹仁的担心和烦忧并没过多久,洛阳方很快回信,让曹仁等候护国夫人的消息。没几天,护国夫人的丈夫护国骁勇将秦勇到了梅花山庄。半个月后,刘享在赵云如的隐居之处终于见到了她,满怀委屈与不满的刘享爬在义母的怀里大哭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惹得众人暗中咂舌不已。倒是赵云如一直含笑抚摸其后背,让刘享不至于因为哭得太猛喘不上气来。
等刘享哭够了,赵云如方让人打水来给他洗浴,才责怪他为何离宫出走,惹下大祸。刘享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哭泣又开始了。他将这半年以来的“痛苦”日子深恶痛绝地描述了一番后,便缠着赵云如,要她命令曹冲尽快登基,好让他从这万丈苦海里解脱出来。
赵云如听得是哭笑不得,虽然自己也想让刘享把帝位让于曹冲,可纵观历史,这么积极主动要求让位的皇帝,刘享却是第一个,怕以后也不会出现第二个了。将所有的人全部撵出屋子后,赵云如才搬过刘享的肩膀笑着说:“起来,好好坐好,看你把我的衣服糟蹋成啥样了。我看你呀,就是故意使坏。”
刘享扬起一张小花脸嘿嘿直笑:“孩儿想娘了嘛!”
赵云如嘿嘿笑道:“我虽有教你人前装傻,可在我面前你也装,那岂不是要变成真傻子啦?享儿,娘明白你来的目的,可是,时候还不到呀,再耐心等两年,好吗?”
刘享并未坐下,而是站在赵云如身前悄声说:“母亲,他们为我找了一个皇后,是夏侯家的。那些汉家老臣眼巴巴地等着我给他们弄一个太子出来,好让我没有了让位的心思;而魏王的人也巴不得我赶紧有儿子,这样,我死了,冲哥哥就可以用辅政国相的名义完全把持朝政,然后……。事情复杂的很呀!虽然我也清楚冲哥哥不可能伤我,可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让我害怕,娘,我怕再等下去,我的小命真不保了。”
能精确分析出这种局势的刘享全没了洛阳皇宫里啥事不懂,样样不会的傻样,也全没了调皮捣蛋的孩子气,而是一个理智而富有经验的大人,如果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在皇宫大殿上,一定能让众大臣感觉的到这是一个睿智的皇帝,虽然,他这个皇帝并不想当下去。赵云如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眼里露出惋惜的神情,刘享比他老爹还聪明,多年的磨难也让这孩子早熟。可惜,他毕竟是刘家血脉,而这个大汉王朝注定不能延续了。
怜惜地把刘享再次拥进自己的怀里,赵云如也轻声劝他:“享儿真的长大了,听你这么说,娘对你也放心了。享儿,你分析得有道理,不过,你看错了魏王。他不会杀你的,因为他清楚,你不会当这个皇帝,由你把皇位让给冲儿才是最好的选择。给你娶夏侯家的姑娘,一是夏侯是魏王的亲信,是他最信得过的人,用夏侯家的姑娘笼络你,是表示出对夏侯家的信任,同时这个皇后也不会成为你让位的绊脚石;二,当然,他们也有监视你的以后的想法。不过,享儿,反正你不会做什么异想天开的事,他们看你几年,也就放心了。呵呵,你以后的生活,还是要向刘禅学习,你看他多舒服,整天吃喝玩乐,一点不愁。”
刘享撇撇嘴:“我才不要向他学。娘,刘禅虽然表现得胸无大志,半墨不着,却是胆小怕事。我悄悄告诉您,刘备的二儿子不是病死的,是被他哥哥逼死的。那小子想替刘备报仇。”
赵云如叹口气:“这事我知道。可也正是这样,魏王他们才对刘禅彻底放心了。生在你们这样的人家,有些事情不得不狠心一些,这就是无奈呀!享儿,你放心,有娘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特别是你冲哥哥做了皇帝,他会维护你周全的。夏侯渊的那个孙女我也打听了,人长得很漂亮,也很知书达理,她一定能成为你的好帮手。相信娘,回去就娶了她吧!”
“那,娘能不能回去参加我的大婚?我想娘在场,不然,这心里始终不踏实。”刘享又恢复了孩子气,开始撒娇。
赵云如笑了,摸摸他的头:“好,你说了算,娘陪你回去好不好?”
“真的?娘,你对我太好了!”刘享目的达到,嘿嘿直乐,全然不知道外面偷听的人气歪了嘴。
当天晚上,看着刘享睡熟后,赵云如来到堂屋,孙策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对于赵云如又要去洛阳的事,孙策满心不自在,晚饭也没吃好,硬拉着周瑜过来找云如了。看他这样,赵云如乐了:“伯符,你老大的一个人了,还跟孩子吃醋不成?再说,我就去个把月。”
孙策苦笑了一下:“我是小心眼的人吗?云如,不是我拦你,从你来到这里算起,你已经回洛阳两次了,你的身体吃不消这样的奔波,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孕。”
赵云如笑着摸了一下肚子:“没事,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伯符,董妃那么信任我,把享儿托付给我,我不能不尽心。你们也清楚,这孩子的处境并不好,要他坚持下去,我必须多给他一些支持。”孙策他们在外面听壁脚,赵云如是一清二楚。
知道赵云如的性情,孙策也是无奈,不能埋怨云如,只好把一肚子的火发在了曹操身上:“曹阿瞒这个老混蛋,装什么样儿?真不想当皇帝,就去退隐呀!上又不上,走又不走,就会使唤你,真是个混账王八蛋。”
周瑜在旁边忍笑了半天了,听了孙策的牢骚,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拉着孙策就走:“得了,你骂也骂了,说也说了,忍不下这口气,就回去劈靶子。云如身体不好,又要出远门,你就安分点,让她早点休息吧!”
皇帝在离家出走了两个月后,终于平安回朝了,护国夫人亲自把他送了回来,并亲自代他去向魏王说情。魏王呵呵一笑,说了句这孩子真有孝心,就此揭了过去。皇帝的大婚终于在新年前办完了,虽然,大婚后的皇帝依然像个孩子,依然啥也不会,依然不像皇帝,可在众人眼里,皇帝也算成年了,即便这个皇帝啥也不懂,啥也不干,他们做臣子的任务算完成了。至于朝政,有魏王父子操心,皇帝有没有用,就不用大家操心了。
新年过后,赵云如就回她的隐居地去了,她身体依然很弱,不可能留在洛阳。皇帝和曹冲恋恋不舍地把义母送走后,又开始了一个让,一个躲,一个逃,一个抓的正常日子,众大臣也习惯了皇上的这种翘朝爱好,都不愿意再去烦扰皇上了。而曹冲越来越忙,所有的政事,所有的诏令都出自他手,全天下的臣民慢慢地忘记了皇帝是谁了,他们都只知道辅政大臣曹冲,他处事的果断,他的英明睿智,他的仁慈爱心广为流传,在天下人的心目中,都隐隐将曹冲当成了他们的皇上,也都在心中渴望曹冲当他们的皇帝。
时间的流逝让人淡忘了以前,在曹氏父子的经营下,康元七年的天下已经安宁了少许,虽然还有少许叛乱分子,然而民众获得了安稳,十分厌恶兵乱,因此,所有的叛乱都没有得到民众的相应,不仅如此,民众揭发叛乱的积极性却高了起来,所有的叛乱在军队的打击下很快就被压平了。
社会秩序在恢复中,经济在发展中,这样的情况下,皇帝的正名就迫切地摆在眼前了。就在这一年的秋天,魏王曹操在过了三年“疾病”缠身的日子后,最终“撒手人寰”,在一片颂扬声中,离开了“人世”。曹冲当皇帝的唯一阻力到这时也完全消失了。
忙完曹操的“后事”,年关也快到了,刘享再次召集众臣商讨他禅位的事。众大臣到现在,除了个别没有头脑的外,都是一片颂扬之声,曹冲也不说反对的话了。改朝换代的大事就在君臣一致拥护声中确定了下来。至于怎么禅位,仪式如何搞,程序怎么走,这些都不是刘享去考虑的事啦!所以,众大臣毫不惊异地看着皇帝坐在宝座上板着手指头算他出宫以后能去哪些地方玩,听他絮叨出宫后怎么玩,到什么地方买什么东西,吃什么之类的话。到后来,众人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干脆把皇帝请出了议政大殿。刘享要的就是这样,快快乐乐地准备他以后的幸福生活去了。
过了正月,就着明媚的春光,在天下臣民的仰慕中,汉帝刘享将江山禅位与魏帝曹冲的祭天仪式正式举行。刘享最后望了望手中的玉玺,做了一个让众人晕倒的表情:冲玉玺吐了一下舌头。很满意祭台下众人的表情,刘享笑嘻嘻地在曹冲哭笑不得的注视下把玉玺重重地放在了曹冲的手中,并大大出了一口气。
仪式结束后,曹冲手捧神圣的玉玺缓缓下了祭台,早跑到下面等着仪式结束的刘享一颠一颠地跟在他身后:“冲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洛阳呀?”
曹冲身边的值日大臣猛地咳嗽了一声,脸一板,就欲教训刘享,还未说出话,曹冲狠狠瞪他一眼,吓得他赶紧住口。对这些仿佛没有注意到的刘享还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曹冲。曹冲笑着拉过他的手:“享弟,过几日,等为兄封赏了你,再走好吗?”
刘享点点头,大大叹口气:“唉,当初,娘说要我等两年就可以把皇帝让给你坐,然后我就可以去见娘,然后就可以到处玩。可结果,我等了五年,好烦呀!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等这几天。不过,冲哥哥,你不需要赏我太多东西,我怕带不走。娘也说过,有她在,不会让我缺钱花。”
曹冲差点扔个白眼给他,你可以不要,我不能不赏,这可是政治需要。好不容易忍住扁他一顿的冲动,慢慢说:“不管怎么说,朕也要给你配得上你身份的田地房舍。你不要胡闹了,快回去歇息,朕还有事要和大臣们商议。”他的口气用上了皇帝的威严,暗示刘享,别胡闹了。
“哦,明白了。”刘享并不是傻子,他这样做不过是要给众人留下他无欲无求的印象,免得某些心眼极坏的人针对他这个废帝出坏主意。
三天后,曹冲下旨,封刘享为安乐王,封地在长安,但旨意上也说,皇帝很喜欢义弟,不忍与义弟长期分离,专门把自己当辅政大臣时的宅院赏给刘享住,以便兄弟随时相见。刘享乐呵呵地接受了封赏,还在朝堂上问出一句让曹冲吐血的话:皇上哥哥,我不想去长安,就喜欢住在洛阳,所以我才不会去长安呢!既然我也不去长安,能把那边的封地卖成钱吗?
长安的安乐王封地当然不能卖,曹冲又大大赏了刘享一大笔钱,打消了他的胡闹念头。刘享拿着大把大把的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订制了一辆超豪华马车,然后,揽着王妃,带上小虎小叶向江东进发了。呵呵,旅游的好日子开始喽,幸福的生活向这位小时候饱受困苦,长大后坐享其成的废帝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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