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梅花二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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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尽一身解数尽力挽留了诸葛亮十天之久。这十天,我们之间有探讨,有互相学习,也有争论,但过得很开心。在我刻意的用心下,诸葛亮看我的眼神果然在渐渐起着变化,由刚开始的惊艳到欣赏,到最后的若有所思,我能看出他心里在逐渐接受我。
时间在流逝,我放任了自己的感情,也感受着诸葛亮感情上的波动。十天的时间,他有情绪上的波动,有内心有挣扎,可他在感情上能接受我吗?我所做的一切到底能有几分收获?
时间是不可能停止不前的,当诸葛亮真要走的时候,我下定决心开口求证了。默默地送他们出梅林,我羞涩地问道:“先生还来吗?”
诸葛亮笑了笑:“承蒙姑娘盛情,亮一定会再来拜访。”
我大胆地看着诸葛亮的眼睛,幽幽言道:“芸儿怕是今生无福,再难遇先生这样的知音人了。”
诸葛亮神情微微一愣,将眼睛转向远方笑道:“姑娘这般才情,必有奇遇。亮不过一粗鄙之辈,当不得姑娘如此说。”
看出他的挣扎与躲避,我不敢再逼进一步,只好后退,轻施一礼:“先生若是粗鄙之辈,芸儿就市井之徒了。古籍上曾有高山流水觅知音一说,我以为便是这般,看来是芸儿不解其中之意,枉自菲薄了。请先生恕我刚才无礼之举。”
诸葛亮急忙回身道:“姑娘如此说,倒是亮太过无礼了。”
我苦笑一下,微微摇头:“天色不早,我已吩咐了牛叔,他自会送先生出山。芸儿就不送了。您慢走。”说完,我不等诸葛亮有何表示,急忙转身就走。
诸葛亮急跟了两步,又停下。就在我要走进梅林的时候,一声叹惜从身后传来:“姑娘待亮之心,亮自是明白。姑娘天仙般的容颜,罕见的才情,日后必是贵人命格,不可自误。”
我僵硬在那里,半天才说出话来:“先生误会了。赵芸虽有半分容貌,却不敢唐突君子。芸儿身世特别,难得与人相处。与先生相交数日,甚为和谐,而先生能从琴音中听出芸儿心声,我才欲与先生做个知音。是我放肆了,倒叫您误会,这是芸儿无礼,对您的冒犯求先生不要放在心上。”不等诸葛亮再说出什么,我疾步向内走去。
快步回到卧房,我止不住心潮翻涌。愣愣地看着铜镜中的容颜,苦笑不已。这幅容貌即便真是美若天仙又如何?我从来不太在意自己的容貌,平时作为一个男子,这幅容貌带来的只能是灾祸,我不得不把它深藏起来。而当我真想利用它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用处,诸葛亮丝毫不为它所动,我这个美人计用的失败之极,不仅没有把诸葛亮留住,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
等老牛送了诸葛亮回转,我淡淡吩咐他,准备一下,我也要回襄阳了。在诸葛亮离开后的第二天,我也离开了梅花小居。
送我出山的路上,老牛坐在车沿上,轻轻言道:“诸葛先生的确是个君子,据我观察,他对您也并非无情。公子要真有意,就此脱身也非难事。”
我靠在车窗前,望着窗外的青山苦笑:“脱身?我现在还无法脱身。牛叔,我的一切你了解的也并不多,许多事情我并不想你知道,这也是为你们着想。”
老牛叹息一声:“老奴明白。公子一心为他人着想,可就不曾真为自己想过。您年纪也不小了,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呀?送诸葛先生出山的时候,我委婉提起您凄苦无助,诸葛先生沉默了半晌,回答我,他有夫人在堂。”
我点头道:“我知道,他的夫人是黄承彦之女,黄硕,闺字月英。据说容貌一般,才学极高。诸葛亮娶她为妻,在荆州隐林中,也算一段佳话。”
老牛嗯了一声接着道:“我想公子您不会在乎这些,所以,自作主张告诉他:我家姑娘不会在乎您是否有夫人在堂。再说,我观先生您也不是拘泥之人,那娥皇女英同侍一主,也是圣贤所崇尚的,我家姑娘的才华也不在您夫人之下。”
我“啊”了一声,苦笑连连:“牛叔,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般口才。否则,就不会委曲你窝在山坳里,该让你在襄阳城主管一切才是。”
老牛回头冲我一笑:“公子,您还真是,说不上三句话,就扯上生意了。宋万那小子厉害,襄阳城上上下下的人,哪个不对他交口称赞?就我所知,不少大商家想用重金把他挖走呢!好在这小子对您忠心耿耿,没有那些花花肠子。”
“这倒是,他们兄弟两人都是这方面的人才,一个在辽关外为我打理一切,一个在襄阳城为我主理所有。说起这个,秦勇说他让宋万交给你的药,你服用没有?还需不需要?他在辽东,好再去给你搞几个来。”
老牛老脸笑开了花:“勇小子不错,就是傻了点,跟您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您是女儿家。那熊胆倒是对症,吃了就好了,不用再去麻烦。我见了他还要说说他,他主要的责任是管理好您周遭的一切,别整天不在您身边侍候。”
我笑了:“牛叔,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你和公孙兄要教训秦勇,其他人可服他呢!我的一切也全靠他打点,否则,就是累死我,我也做不下来。”
老牛呵呵笑着:“那是他该做的。公子,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您给的,所以,也都是真心为您好。我老了,看人不会错,您跟了诸葛先生不会有错,您就听我一劝,成吗?”
我叹气:“牛叔,你看人自然不会错,我也了解诸葛亮这个人,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我现在还真没有那个想法,目前的一切,我都还放不下呀!再说,诸葛先生夫妻情深,隐林中的人都十分称赞,我何苦去打这个主意。”
“有什么放不下的?公子,那些事情,您慢慢交给勇小子去做就是了。再说,诸葛先生如此厉害,难道还接不下您手中的这些事?原先呢,我想着您或许是对吴侯他们有意,这别人也比不上吴侯不是?可这十来日,您不仅刻意装扮自己,还和诸葛先生一起弹琴,说笑,谈论天下大事,我就明白,您绝对是动心了。既是如此,何不把握好了?”
唉,这样的机会也不好去把握。况且,老牛如何能明白我的本意?慢慢来吧,是敌是友,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就是真的把握住了,诸葛亮不去曹操那里,我还真能跟他走不成?若是隐居都要再三思量,还不要说如果他跟了刘备,我又怎么办?我现在没有一丝掌握诸葛亮的想法了,他绝对不是我能掌握的人。庞统还好酒,有弱点,他的弱点我却找不到。算了,再见到诸葛亮的时候,再说吧!老牛见我不说话,他轻声叹口气,也不说话了。
回到襄阳没几天,刘琦已叫人找我几次了。到不是我故意拿架子不去见他,蔡瑁看我的脸色已经不愉了,这种情况下,我想和刘琦撇清,也只好采用这种法子。
走进刘琦住处,尹籍又在这里,看得我是眉头紧皱,还没有办法:“见过大公子,见大人有礼了。”
刘琦倚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而尹籍瞪我一眼:“赵如,你答应了大公子什么?哼,说的好听。”
我只好叹气:“大人,赵如也是没法子。我早对大公子和您说过了,不要找人找的太急。大公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任何交往都不得不小心呀!”
尹籍不悦地说:“难道蔡瑁他们找过你质询?”
我肯定地点头:“他们当然不会明说,只是多次召我询问大公子的病。明里是关心,实际上是为什么,大家都明白。”
刘琦苦笑:“这些人真恨不得我死。老师,您也别逼子云,他毕竟不能和他们闹翻了。”
我淡淡一笑:“大公子,要说这个我是无所谓。怕就怕他们玩阴的,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我折腾不起,公子您也折腾不起。”
刘琦和尹籍都沉默了。我为刘琦把脉,越把越疑惑:“大公子,您可是又增加了酒量?还是又频繁招女子了?怎么半个月的时间,您的病不仅没好转,肝胆损耗反而大了许多?”
刘琦摇头:“酒是戒不下了,女人我也只是招来陪我喝酒罢了。怎么?我的病很重?”
我摇头:“大公子,我给您看病也快半年了,按理说连续服用我的药,您的身体应该大有好转才是。我离开前,您的身体不是这样弱,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竟加重了病情?”
刘琦苦着脸道:“也没什么,就是多喝了点酒。子云,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要吓我,要我戒酒,还不如杀了我。”
我唉声叹气了:“大公子,您再这样下去,我这小神医的名头都败您手里了。”
刘琦苦笑几声:“与其死的莫名其妙,还不如醉死,省得心烦。”
尹籍急忙劝他:“大公子万万不可如此颓废。二公子还小,主公也不会一辈子被他们蒙蔽。”
刘琦叹气道:“只怕等父亲醒过来,我早就成一堆白骨了。老师,您也清楚,父亲身边哪有我说话的份?前几日我见皇叔父脸色不好地从父亲府邸出来,他也是无奈呀!”
噢?刘备又去找刘表?他是例行拜访,还是另有图谋:“大公子,刘皇叔在新野好好的,他有什么无奈呀?再说,都说刘荆州对皇叔可是好的很。”
尹籍冷笑:“是好,好的在新野一放就这么多年。当初,主公要是听我们的,给刘皇叔兵权,那至于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
我暗暗发笑,早听你们的,刘备早成荆州之主了。这话我可不敢跟他们说:“大人,这种事情我却不懂,麻烦。大公子,刘皇叔对您可是很看重,对我说了不少公子的好话,还嘱咐我多为您操心呢!”
刘琦和尹籍都在点头。那刘琦便道:“唉,正是因为皇叔对我多友善,那蔡瑁等小人就更看不惯我了。我听府上的家丁说,皇叔想去帮父亲镇守江夏,父亲没同意。哼,又是那伙小人从中作梗。”
我微微一笑,不去反驳刘琦的话:“大公子,说起江夏,我倒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看看两人关注的目光,我淡淡地说:“我只是对大公子讲了一个故事,如果两位不认可,可别对别人说,我可不想给有些人落下口实。”
尹籍便道:“你说,我们听着就是。”
我看着刘琦一笑:“大公子,我这个故事,说得是春秋时期的晋国国主晋文公。”刘琦神情十分专注,我很得意,诸葛亮,我们的较量我可先得先手了:“晋文公重耳在做公子的时候,他的处境似乎与大公子有些相似之处,也是生母早丧,继母不容。当时,他与哥哥申生一直生活在骊姬的迫害中。后来,骊姬准备对他们下手,就有忠臣建议两兄弟逃亡。重耳接受了建议,出逃从而躲过了一场劫难。而申生没有走,被害身亡。晋文公出逃不仅躲开了灾难,还磨砺了自己,为他以后成为国主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这就是重耳在外生,申生在内亡的故事。”
刘琦“啊”,看了看尹籍,而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子云的意思难道我现在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我翻白眼了:“大公子,刘荆州怎么能与晋献公相比?江夏无主多日了,既然刘皇叔去不成,您去还不行吗?再说,要是您去,刘荆州还放心些,不是吗?”
刘琦眼前马上就是一亮:“对呀,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尹籍也是一阵激动,激动过后却皱紧了眉头:“可是,江夏郡屡次受到江东的威胁,这……”
我胸有成竹地一笑:“大人,这点现在还不用操心。据我所知,吴侯在杀了黄祖后,气也消了不少。再说,他们从江夏撤兵后,先后遇到山越祖郎、庐江李术的反叛。虽然祖郎死了,可孙仲谋也死了,山越的反叛也并没有得到解决。伯符他们即便有心再西进,没有两年的时间,也忙不过来。而这两年中,大公子在江夏应该有所作为吧?”
刘琦没有想那么多,面向尹籍说:“老师,江夏就算危险,也比这里安全。子云说得有理,我们就这么定了。”
尹籍想想,也只有点头,他还是有些担心。我笑着给他定心丸:“大人,赵如不是吹牛,其他的我做不到,大公子的性命我还能担保。伯符看在我的面子上,绝对不会伤害公子。所以,就算江夏真受到江东攻击,大公子的性命还是无忧的。不仅伯符那里,就是曹大人那里,这点我也能担保。我没有把握的只是这里,毕竟,我们都无法插手公子的家务事。”
尹籍想了想苦笑:“赵如,你说话总这么直接吗?那如果江夏真有战事,你帮谁?”
我淡淡地一笑:“实话实说,江东和你们打起仗来,我谁也不帮,这是我的原则。但是,我要确保孙伯符和周公瑾无性命之忧,所以,必要情况下,我可能会出手。”
这回是刘琦苦笑了:“子云,照你这么说,只有他打我,没有我打他喽?那我真杀了孙伯符,你不是要杀我?”
我笑了起来:“大公子,别说赵如看不起人,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时间给您积累实力,您出不了兵。至于伯符他们打您嘛,我已经说了,近两年不可能。再说,您不可能一个人去江夏。您可是刘荆州的亲儿子,而江夏之地又是荆州的东部门户,丢不得。所以,您要去,刘荆州怎么都要给您配几员大将吧?比如王老将军,文将军他们。尹大人是您的老师,他肯定要去帮您,还有一些人,也很关心公子呀,也要去那里帮您吧?还有,刘皇叔对您可是很关心,您有了危险,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他手下的人很厉害,呵呵,连我视如亲兄的族兄都在皇叔手下呢,本事也是不小。”
刘琦和尹籍对看一眼,都笑了起来。那尹籍便道:“赵如,你果然行。我们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多谢!”
我笑着谦虚:“赵如可当不起大人您的谢。对了,调养身体的药我会按时配给公子,饮酒的器皿我也命他们为大公子专门打制了几套。嘿,不为别的,不同的器皿配上不同的美酒,喝起来味道更好。因为大公子以后可不是借酒浇愁,而是喜乐满腹了!”
刘琦哈哈大笑,迷茫颓废是一扫而光。我也十分高兴,我出的主意,让他对我心怀感激;江夏有他去管理,以后我去说服他投降也方便;让他带走部分对刘备很有好感的人士,间接隔开他们的频繁接触;刘备少了在襄阳的内助,还会感谢我让刘琦离开,让他有了外援;刘琦去江夏,刘表一定会派几名强将去帮助刘琦,这样,江夏的守卫力量大大加强,几年之内,江东来犯也会很困难,相当于我阻止了孙策他们对江夏的窥测,大大方便了我们以后统一荆州的行动。数起来,简直是一举数得呀!任他们想破脑子,也不知道我心怀叵测,几方面还都来谢我。嘿嘿,可以说,我把他们全给卖了,他们还要帮我吆喝。哈,我心中得意的不得了,只是,我又对不起伯符他们一回,唉!
刘琦动作不慢,没几天,传出消息,刘表让刘琦做了江夏太守。在刘琦的恳求下,刘表同意了文聘跟随刘琦,同时,还给刘琦配备了十余名偏将,另外还拨调了一万五千人马。如果不是蔡瑁等人以保护襄阳为据力争,刘表给刘琦的人马还要翻倍。我对此不置可否,反正在我军南下前,江夏防守力量越强越好。至于这些人,却不会妨碍我们,只要我军南下,蔡瑁他们自然会让刘表把人召回,襄阳才是防守重点。其次,蔡瑁他们也要防备刘琦在江夏起兵,文聘等人的家眷都在襄阳,要他们公然起兵反叛这边,也难。一切都按照我设计的方向在走,我立刻就把消息给曹操发了过去,让他不要太过担心这里,尽力在短时间里一统北方。

我的信真给曹操吃了定心丸。在把袁氏兄弟赶出幽州后,曹操用了五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把忠于袁家的势力消灭的差不多了,这样才算稳定了河北四州。在稳定下来后,曹操就欲兴兵辽西,追杀袁家兄弟,还有蹋墩的骚扰也该解决了。可是,帐下众人除了郭嘉和荀彧都反对用兵辽西,这里面也包括庞统。他们又分成了两派,程昱、曹仁他们的观点是怕刘备连接刘表北上进犯许都,后方危险;庞统和贾诩是觉得不能让江东抢先拿下荆州。郭嘉分析刘表不会听刘备的出兵,主张先消灭了袁氏兄弟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再南下荆州,应该赶得及在江东下手之前,荀彧同意他的观点。三派争论不休,曹操左右为难,时间就耽搁了近一个月。这个时候,我的信到了,曹操看了大喜,召集智囊团一说,这下统一了思想,才决定马上出兵辽西。
再说我在荆州继续自己的生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曹冲在学业堂的待遇大大改观,也交往了好几个朋友,包括马谡,习忠等世家弟子。我发现,通过曹冲,我们将能挽留和拉拢很大一部分的荆州士族和年轻才俊,这简直是个大丰收了,呵呵,以后的荆州治理起来可就顺当多了。
回到襄阳半个多月后,庞德公让人带话,说水镜先生找我要今年的春茶,还要我亲自送去,我笑着答应下来。司马徽才不会开口,总是庞德公等几个嘴馋的想喝我烹制的好茶,找借口而已。我也乐得答应,就是聚会玩玩,没事再斗斗嘴。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高气爽,春意盎然,田野的清香,山泉的清澈,让人心旷神怡。带着周洛,一路上惬意的享受在走近水镜山庄大门的时候,全然没了,只剩下一丝苦涩。大门内,正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还是那种平和中的奋发之意。不同的是,今天这琴音丝毫不再掩饰抚琴人一生的渴求,不掩饰那种意图天下的豪情。
呆呆地站在门口发傻,我不知道自己是进还是退,心跳的厉害,想走不甘心,想留又害怕,虽是四月的天,汗水却湿透了我的内衣。周洛看着嘴唇上都没了血色的我,吓了一跳,要扶我走,却被我凌厉的眼神吓在了当场。我就这样站着,听着这熟悉的琴律,感受琴音中熟知而又有些陌生的韵律,不知身究竟在何处。我就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
“子云,你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傻呆着干吗呢?”
喊声把我从梦游般的神色里惊醒过来,双眼无神地看向来人:“吓着我了,原来是广元兄。”
石韬一笑:“我吓着你了?哈,那我脸上岂不是飞金了!德公说你今日要带上等好茶来,我赶嘴来了。哈哈,别说你没有准备。”
我苦笑:“庞叔父一个月不找机会宰我几次,他不甘心呀!”
石韬哈哈大笑:“你是被几个老师吃死了。走,还不进去,你刚才发什么愣?”
我闭眼深呼吸,躲不过,也逃不掉:“刚才里面有高人抚琴,琴音让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广元,你知道今天还有谁来吗?”
石韬笑笑:“能让几位老师看得上一起品你茶的人不多。既然此人的琴技让你大为叹惜,又是你不知道的人,那我猜,不是公威就是孔明。公威的琴技比不上孔明,比老师就差得更远了,看来,是孔明了。你们两个终于碰上了,今天有意思。哈哈!”
预料中的答案,我心中苦笑,你们哪里知道,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深吸一口气,笑道:“果如广元所言,我倒真盼着是他才好。”
石韬摇头就是乐:“子云,你可真好斗。孔明和别人不同,他一般情况下不与人争斗,真斗起来,你未必占得到便宜。不过,一个是牙尖舌厉,一个是针针见血,你们两个真斗起来,可有好看的啦!走,走,走,进去啦!”
我笑笑,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稳步走了进去。屋里人还不少,除了司马徽、庞德公、诸葛亮,连黄承彦、韩德高、向朗都在。见我们进来,众人都站了起来。庞德公赶紧招手:“子云,广元,怎么才来?快,过来,我来介绍,”他一指诸葛亮:“这位就是……”
石韬嘿嘿一乐,把话接了过去,冲看见我们进来后就有些发愣的诸葛亮道:“孔明出手就是不凡,子云早到了,在外面听着琴音发傻呢!”
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韩德高便道:“子云,你的笛子未带?怎么不合一曲?”
我已经稳住了自己,放低了声音微微一笑:“咋听到天外仙曲,吓的忘了自己还会这手了。对孔明兄的琴技我是久仰了,果不其然,佩服!”
诸葛亮听我如此一语双关,脸上却黯然了许多,眼睛看着琴,苦笑了一下,并未答语。我也未在多说,走上前给众人见礼,故意不去理会他们好奇加期盼的目光。
等我站在了诸葛亮面前时,却是相对无语。他睦子里有些疑惑,也有些探寻,更多的是难堪。而我直视他的目光则带上了少许责备,我用这个来掩盖心中的一丝恐惧、害怕,虽然有谎言在前,身上的衣服也用了熏香,可我还是不敢担保诸葛亮认不出我来。
就在我们默默对视中,诸葛亮脸上微微发红,眼睛避开我的直视。而众人则用有趣的目光审视着我们两个,只是,我和诸葛亮之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种斗鸡似的关系。看到诸葛亮有些红了脸,我侧身,叹惜一声,归了自己的座位。从这个时候起,我再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带来的茶叶拿出来,用烹制茶水来平复自己的内心,来思考下面的话题。我与往常不同的沉默,诸葛亮低头无语的游离神态,让一直观察我们两个的众人有些疑惑了。
茶水的清香飘在屋子里后,我的心境也完全平复了下来,也想好了对策。今天,我不会和诸葛亮较量什么才学,也不会较量各自的政治观点,我要抓住诸葛亮多少有点感觉对不住赵芸的心思来做文章,总之,不给诸葛亮认真思索的机会。
依次为众人递上茶水,递到诸葛亮手中的时候,他明显顿了一下才接过去,用很低的声音问了我一句:“她,可好?”我一愣,摇头不语归座。
一直观察我们的庞德公终于发话了:“孔明,子云,你们两个见过面了?吵架了?”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众人也都探索地看着我们两个。诸葛亮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摇头道:“初次见面,久闻大名。”
我则淡淡地回庞德公:“叔父,神交也算,您说是吧!”
庞德公哎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么怪?”
司马徽一笑:“德公,年轻人的事情你搀和什么?这么好的茶也堵不上你的嘴。子云,你别理他,用心烹茶。”
他的话让大家都笑了。我也只好笑着说:“先生又笑我了。要说茶,今天这茶可是真好,我才得的新茶。”
黄承彦微笑着看了看还是不言语的诸葛亮,又看了看我,才说:“我不偏心,要说琴,孔明比子云要强,可烹茶,孔明怎么都不是子云的对手。”
庞德公哈哈笑了起来:“还说不偏心。孔明的琴技的确出众,可子云的笛音也不逊。子云,快吹一曲,和孔明比比。”
我瞪了庞德公一眼:“叔父,我觉得您是惟恐天下不乱呀!孔明兄的琴技本来就高,我刚才在外面已经听痴了呢,可不敢在这里献丑了。”
石韬扑哧笑了出来:“真没见过子云如此谦逊的时候,莫非你见到孔明才有自知之明?”众人大笑,我脸上开始发烧,却说不出话来。
向朗还是不信:“广元兄,你说的是真的?子云,老师可说你的笛音是世外之音。就不为和孔明兄比,你就让我们欣赏,欣赏。我还听说,你在江东经常和那个周公瑾合奏。孔明兄的琴音如此美,你们也来合奏一番,让我们也听听。”黄承彦、韩德高等都在点头,显然都同意向朗的建议。
我看了郁闷的诸葛亮一眼,心里暗暗好笑,有黄承彦在场,他十分才气怕也只能露出五分,还不要说我说话总是一语双关,有他受的,哪还有心情和我合奏。所以,我是故意笑道:“既然各位都想赵如在孔明兄面前来个班门弄斧,我献丑就是了。”
“好,好,好。哈哈,司马,还是你面子大。”
司马徽好笑:“德公,关我什么事?今天都是你们撺掇出来的,怎么推到我身上来啦?”
庞德公大叹气,指指我:“只从这小子叫我叔父后,就学足了士元,对我是没大没小起来。这不,不打你的招牌,他还不来。唉!”
我苦笑着看着满屋子大笑的人道:“叔父,我在您眼里就这么不堪?不要说您老用先生来压我,就是您亲自召唤,我敢不去吗?”
黄承彦看了看总算有点笑容的诸葛亮,冲庞德公笑道:“这点我作证。子云挺好的孩子,被你教坏了。”众人看着庞德公大笑。庞德公也只好恨了黄承彦一眼,不说话了。
慢慢饮尽杯中水,我缓缓起身,把玉笛拿了出来。稳住自己的心神,笛声以清丽起音,轻快跳跃之间,一抹春色渐渐展现。笛声忽高忽低,忽轻忽响,高入云霄,低至谷底,反复盘旋着,每个音节都清晰可闻,便如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在听笛人耳中,繁音渐增,先如山泉飞溅,继而清流缓缓,又有群卉争艳,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一幅春意盎然的景象。慢慢地,悠缓的笛音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一幅美景:春花簇拥中的清泉边,一个少女在花中翩翩起舞,美丽的舞姿让人陶醉。
环顾一下众人颌首享受无上春色的神色,我瞥向诸葛亮。他却是神情寥寥,低首闭目,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心下一狠,笛声突变,急促地拔高,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相突现。疾风劲雨中,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一股缠绵哀怨尽现眼前。满目凄凉中,少女倚栏望水,陷入了对心上人的思念。接着,少女那无人理解的悲哀,刻骨铭心的记忆,满心痛苦的失望展现在众人面前。
屋中的人,除了诸葛亮,没有人能听懂笛音中的含义,他们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凄苦幽怨,缠绵苦涩的笛音惊动,每个人都感觉极端不舒服,紧皱眉头看着我。只有诸葛亮双手紧紧握在案几下,嘴唇闭的死死的,眼睛盯着案几上的茶盅,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眼见效果已经达到,我把笛音一转,雨后天晴,云淡风轻,鲜花清泉依旧,只让涓涓清流带走了淡淡的哀怨,带走了少女的思念。万物慢慢复苏中,笛音渐渐变低变远,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我慢慢放下笛子,饮了一口冷茶,淡淡一笑:“献丑了。这茶已冷,我重新沏过好了。”不理会每个人不同的探询表情,我神情自若地重新烹制了一壶好茶:“今日这茶叫雨前,全是谷雨前一天的嫩尖,清晨采下后,马上翻炒烹制晾晒。晾晒的时候,要人守在旁边每小半个时辰翻一次,直到完全干透,时间绝对不能超过4个时辰。”
我转移话题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向朗马上就关心地问道:“子云,你可是遇见什么困苦之事?还是辜负了什么人?”
我口中的茶差点喷了,旋即笑道:“向兄开玩笑了。”
韩德高摇头叹惜:“子云性情中人,有这般思念之情,也是必然。不过,也太……”
我真是一脸尴尬了:“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啦?我不过是有感而发,至于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眼睛不由地瞥了一眼诸葛亮,果然他一脸地落寞。
石韬哈哈大笑了起来:“有感而发?莫非我听错了?笛音表述的竟然是你自己的哀怨?哈哈哈哈。”
我苦笑着直摇头:“广元,看来州平兄不在,你就放肆起来了。或者你想起什么话题来找骂了。”
石韬嘿嘿直乐:“你别转移话题。唔,表现的很反常,你是真有心事。”
望了一眼低头默默品茶的诸葛亮,我冲石韬道:“唉,你倒是说对了,确实是有心事。昨儿,我看了一首诗,到现在心情都平复不下来,笛音中自然就带了出来。”
“哦?什么诗?”
我慢慢为自己续了一道水,方笑着回答:“也算不上是诗,一人的信手涂鸦之作,说出来倒叫大家好笑。我只不过看着它过于哀怨,心有不忍罢了。”顿了顿,我念道:“清风徐徐月如钩,梅枝斜影照篱头,香消雾缈琴弦冷,带动往事几番忧;突闻天外梵音起,林中已无赏梅人,知己难寻人难留,曲终人散独自愁;水光月光又交融,云想衣裳花想容,疾风不解伊人意,狠叫落红铺满地;罗矜不奈五更寒,醉看春怨入帘笼,花自飘零水自流,万般相思为谁种?”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庞德公撇嘴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总是这么多愁善感。有那功夫,不如多学点本事,多做点事。”
我打个哈哈,顺着庞德公的话笑道:“叔父教训的是,今天是我不对,好好的聚会被我给搅和了。算了,不提了,这个世道,这种事情原也多,这人想开了就好。”
石韬反复念叨着:“花自飘零水自流,花自飘零水自流。唉,这句真好。做诗人的才情可见一斑。子云,这人是谁,也该介绍我们认识。”
我淡淡回他:“对不住,这个女孩是我的一位至亲,她不应该在尘世间露面。但事有特殊,偶尔出现一回,就已经哀怨如此了,我哪里还敢介绍她给你们认识。”
众人都有些惊异,韩德高便问:“听说子云的夫人是个美女,莫非这是她的佳作?”
我摇头:“不是。我夫人虽与我是患难之交,却没有这样的才情。”
众人见我不欲深说,也不再问。诸葛亮更是从头到尾不说不笑,仿若未闻一般,只有他一直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我也知道,他的思想斗争很激烈,再说,黄承彦在这里,我何苦逼他太急。此后,我们慢慢转移了话题,逐渐说说南北文章,说说时局发展等。眼见太阳西斜,大家也算尽兴,约好以后再聚,自然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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