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死何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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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弈先生便带着焰、拉菲儿和蜜儿去见火老爷子,打算探望完后便让这三个人直接出发。
此时的火老爷子已经清醒了,正看着疯老头耍猴,就见弈先生一行四人走来。互相寒暄了一会,火老爷子便带着焰单独去说话。微风阵阵,火老爷子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焰刚想开口,不想火老爷子却先发了话。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女人,尽管她爱的是别人,但我还是无法忘了她。她像一朵罂粟,美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沉沦,即便知道罂粟是有毒的。”
焰深邃的双眼微垂。没想到火老爷子竟肯说出自己的陈年旧事,让焰本来准备套话的说词毫无用武之地。
“她可是闇术士?”焰心里已经明白了一点大概。
“是啊。回到青龙大陆后,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虽然遗憾,但从此也可以专心于火术了。只是没想到13年前我又看见她了。”
“看见?”焰主义到火老爷子说‘看见’时语气有些怪异。
“是‘看见’。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当时看到的是她的幻影还是真实的她。但有一点我却是肯定的,我因为她而中了闇术,而且是一种太古闇术。”
闇术本来就是用来控制人的心神的。火老爷子一向意志坚定,唯一的突破口便是他爱的哪个女人了。所以向火老爷子施闇术时,为了增加成功率,用那个女人去迷惑他是必然的。
火老爷子继续说道:“只可惜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中了闇术。直到11年前,我亲手杀了当时的青龙克蕾丽雅,但为时已晚了。克蕾丽雅是一位出色的术士,也是一位优秀的青龙。当我清醒过来时,本想以死谢罪,却被一个人阻止了。”
“谁?”焰突然没来由得觉得自己应该认识那个人。
“他叫雷,是克蕾丽雅唯一的儿子。他说‘既然你那么想死,不如把命卖给我赎罪’。他当时的语气明明很冷,可我却没来由得高兴。因为那无疑是比死更好的方法。是他让我有了赎罪的机会。”
“哪个女人的名字呢?”焰见火老爷子又沉默了,便开口问道。
火老爷子看了焰一眼,似乎不想说。
焰淡淡一笑,道:“她似乎是唯一的线索了。我只会问问她太古闇术的事,看她是否知道什么。”焰强调了“只”,意在告诉火老爷子他不会对她多做什么。
此时焰几乎可以肯定火老爷子看到的是真人。其一,事情已经过去13年了,就算火老爷子当时不明白,现在也应该猜出来、想明白了,更何况他身边的弈先生和那个只闻其名的雷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还事关雷的杀母仇人,答案应该早就知晓了。其二,焰最开始已经问过那个女人是不是闇术士,火老爷子没有否认,这时火老爷子已经进了焰下的套了。其三,若火老爷子看见的只是幻影,他绝对会为她心爱的女人辩白,而不是给出“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当时看到的是她的幻影还是真实的她”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所以最后只能说,火老爷子到现在还是对她狠不下心,还在为她开脱。只是焰说明不会对她多做什么,但少做什么却是可以的……当然,这一点火老爷子是不会发觉的。
火老爷子叹了口气,道:“可惜你怕是找不到她了。她生下孩子后不久就去世了。”
若是普通人或许会放弃,但焰到底不是普通人,他反而问道:“火爷爷见到她是在她‘去世’之前还是之后?”
火老爷子看向焰,见焰笑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好道:“不愧是焰。我是在听说她去世的消息后才看见她的。”
焰淡淡的笑着。他已经明白哪个女人是以去世之名藏了起来,真要把她找出来会费很大的力气。
火老爷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说道:“她的名字叫美狄亚·科奇斯。若是你真找到了她,不要为难她。到底……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若是那个叫雷的人找到美狄亚了呢?”焰依旧笑的人畜无害,深邃的双眼让人无法看透。
火老爷子苦笑道:“我无法拦他。只是若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能劝雷手下留情。”他的声音满是无奈。
焰笑道:“看来我和那个雷也算是关系非浅的旧识了。”既然火老爷子托他去劝说雷对自己的杀母仇人手下留情,说明焰的面子还是满大的。若是与雷交情不深,恐怕完成不了劝说的嘱托。

火老爷子无奈的叹道:“你的心思真是谁也摸不透,也只有弈先生能看透个几分。”
焰笑的温文尔雅,道:“义父确实厉害,所以他给你支的招才好用啊。”火老爷子以退为进,先曝料自己的旧事,再为美狄亚求情,这一招他自己是绝对想不出来的,而放眼村子,除了焰也只有弈先生一个人了。
火老爷子哈哈大笑,道:“这又被你猜中了。”
焰也是笑了,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之后,火老爷子和疯老头又给了焰等三人一些东西,这才送焰他们上路。望着小辈们离去的身影,弈先生喃喃的道:“前辈,这就是你当时的心情吧。”
疯老头从火老爷子的屋中滚出了几坛酒,招呼道:“弈大仙、老伙计,过来喝几口吧,好歹总算是把他们送走了。”其实他真正的目的也不过是把拉菲儿这个大瘟神送走而已。
火老爷子到底还是了解疯老头的,哼了一声,道:“等过几天,喊无聊的人肯定是你。”说着也不理吹胡子瞪眼的疯老头,抓起一坛酒喝了起来。
弈先生品一口酒,道:“难怪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杜康酒水清冽。确实有解忧的意味。”
疯老头的猴脸已经开始红了,打了个酒嗝,问道:“弈大仙还有什么忧愁的事?”
弈先生即使喝酒也有一副出尘的架式。他淡笑道:“人生失意无南北,这让人忧心的事总是有的。”顿了一下,又问疯老头道:“拉菲儿可有和你说过她来玄武大陆的目的吗?”
疯老头昂首挺胸,指着自己道:“那还用问!分明是来找她可敬可爱的老师我的!”他这会儿倒是忘了最初是怎么被拉菲儿修理的。
弈先生知疯老头酒劲上来了,只是笑笑,道:“这次青龙大陆可是派了风之贤者和闇之贤者两个人来的。”
火老爷子皱了皱眉,道:“历史上只有战乱的时候青龙大陆才会同时派出两个贤者的。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是找人的!”疯老头嚷着,“风术和闇术都擅长找人嘛!”
“难道是找雷?”火老爷子看向弈先生。要说玄武大陆可能被找的重要人物,火老爷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雷。
“消息是霍默带来的,雷应该已经知道了,倒是不用担心他。”弈先生回道,“他们也可能是要找失踪已久的玄武。不过这就耐人寻味了。”
疯老头摆摆手,道:“那就更不用担心了。焰那小子精得很,估计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玩过他。”
弈先生也是笑了,起身捡起一坛酒,道:“你们慢慢喝,我去林中祭拜一下子墨。”
时值夏日,树木蓊郁。焰舞湖畔的树林经过冬的死寂春的苏醒,迎来了一年中最灿烂的时节。林中树影斑驳,竟硬是将夏日的酷热挡在了林外。
弈先生慢慢的走在寂静的林中,沿着蜿蜒的小径,最终来到一座孤坟前。他启开酒坛,将酒缓缓倒在坟前。
“你总是说‘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这杜康酒你怕是喝不到了。整年都在这,也不知你寂寞不寂寞。只是若有机会,你是否会重新选择呢?只怕你还是会选择这条死路吧。”
弈先生难得叹了口气。还记得当年的白衣男子抚掌大笑着对前辈说‘丈夫未可轻少年’,那是何等的雄心与傲气。而如今的他却只成了一抔黄土。
“以全商联盟的情报网也找不到亢悔的踪迹,他怕是逃到白虎大陆了。当年我已经破了亢悔的一身修为,他的命就由我们的后辈去取吧。”
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弈先生轻叹道:“你的时间就这样停了。若不是这林子枯荣交替,你怕是连时间都忘了。转眼间雷已经长大了,倒是有六分像你。”
弈先生收起酒坛,又慢慢的按原路返回,只留下身后还是静默着的孤坟。林中小径曲折蜿蜒,不一会儿参差的树木就将孤坟层层遮掩上了。待弈先生蓦然回首时,却只见沙沙作响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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