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 糜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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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到了尽头,唤醒了淡雾笼罩下的破晓熹微,天灰蓝,东面的太白星仍烁着模糊光亮,时不时,有脚步和口令声从屯口处传来,李臣有心事,到后半夜便醒了,爬起来歪斜在床几旁,睁着眼望着帐篷顶。
他仍然想着替自个,替几兄弟谋划前程大业的事。
虽在贝丘城闹了场,和田楷僵了脸,刘备明事理,讲皇点为一损皆损一荣皆荣,说粗俗些大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内讧起来,倒让敌人白拣了便宜。
所以返回水城屯后,仔细检查了各垛口的兵力,确保再无疏漏。
不过这青州终究是待不下去了,上司难伺候,袁绍虎视眈眈,公孙蓟侯又被堵在幽燕之地,鞭长莫及,兄长的确受了天老爷的眷顾,恰时去了徐州,否则继续困守着平原国,疲于应付此时风头无双的袁家,也就闯荡不出日后的赫赫威名了。
但将这天命时机,稍稍提前点,会不会更好?
此事李臣琢磨了很长一段时日了,越想越觉得可行,另个时空轨迹,曹孟德的老爹枉死在陶谦部将之手,整个徐州被复仇而来的曹操打得千疮百孔,生灵涂炭,“鸡犬亦尽,泗水为之不流,墟邑无复行人”,真真凄惨可恨。
假如扭转这意外,至少可以让曹操伐徐的心思缓上一缓,毕竟那黑矮也不富裕,州内缺粮多黄巾,又正死盯着长安的局势。=首发=
再事先多拜拜码头,比如南阳的袁术,表达出善意,虽然乱世盟约脆如纸,但能争取出充裕时间,拉拢地方豪强。多种两年田,再图发展。
李臣结识糜竺时,很是打听了徐州的情况,州牧陶谦老了,瞅着今年便六十出头。难有几年活头,他想保儿孙命,必然会寻着义士豪杰相托付。
当然,也不能直接投奔,毕竟别人恭恭敬敬请你去救命,和自个主动热脸贴冷**,效果大不相同。
还得找个由头,让那陶谦求着刘大哥来。
“看来我得先去次徐州,糜家那层关系不能断。”李臣揉着眉宇间的褶皱,“得有魄力。把事弄得周全,让咱兄弟安安稳稳得享个肥得冒油水的基业。”
不等到天亮,他就急匆匆地寻了兄长,摊开来说,当然,那些关乎历史的事还是憋在心里,只是说应远离公孙袁绍的混战,别把身家性命都耗进去。
“徐州?”
“徐州。”
刘备没睡醒,脑一时反应不过来,“青州是非之地。平原国又小,难有前景,为兄确有离开之意,但我和那陶恭祖素不相识,哪能随意相投?”
“且不急此时便去,”李臣胸有成足。首发“我为兄长先去周旋一二,结个善缘,准备妥当,待时运一至,正好动身。”
淡如纱地云霭被湿润的风吹拂。在碧空懒散地改变着模样,时而圆滚时而露出尖角,白花花的波浪簇拥不息,一大群海鸟追逐着浪花,盘集低飞,昔日始皇帝观海立碑石的朐界山,于海天交际处隐约透出灰色的影。
海面平坦。视野宽广。瞧着挺近,还得再行上一个时辰。才能抵达东海朐县地港
一缕缕游丝般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空隙溜了进来,船舱里一片明亮,糜家大小姐依垫上,正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待七夕节,漫天雀儿搭成天桥,刘郎织女便能重逢了。”

刘郎织女的风俗传说此时已经有了,流传颇广,书中就有记载,“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相传七日鹊首无故髡,因为梁以渡织女故也。”但李臣按后世的说辞,把《天仙配》的桥段掺了进去,讲得详实完整,在闻者耳中,几欲真事,糜丫头听来了,在楼船上闲着无事,又卖弄给下人听。
她年少不识愁,眉飞色舞,将个断人肠的悲事讲得戏谑,饶是如此,满舱房婢女抹着泪,眼角泛红,时有憋不住的抽泣哑哑透出。
“哭什么呀?”糜贞睁着眸,睫毛卷翘,不解地问。
“一年才能相聚一夜,离别之苦,让奴婢觉得泪下。”有人呜咽着回答。
“两人都活得好好的,又有什么可怜的,弄不明白。”丫头从盘中捻了块果脯,边嚼边嘀咕,“也不知狐儿脸啥时候能来徐州,下次让他讲个不会惹旁人哭地故事。”
房外舱间过道,不知何时,糜竺来了,怕打扰妹兴致,伫足凝神听了半响,暗暗叹到,“终究还是个孩,不识疾苦悲欢。”
感慨了阵,又有些恼火,这七夕典故由来已久,那也罢了,但前头那些什么仙女偷偷下凡,在河中洗澡,还被男拾了衣裳,实在荒唐,不堪入耳,哪是讲给女孩儿听的?
更何况,居然不奉父母之命便私自成亲生,还九天仙女咧,哪怕贱籍婢僮,也做不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
那李佐之瞧着慷慨豪气,心中却有几分龌龊。
糜竺是那种见美色当前,也能目不遐视的翩翩,见不得这般乱人伦的行径,今儿听了妹一番言论,心下便对李臣看轻了几分,不禁后悔,那日在平原刘府,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何必搬出老父来搪塞,说得不清不楚。
万一李佐之真来了徐州,他糜家的风气难免被带坏了,到时念在结识一场,随意寻个小院安置罢了,可不能请回府邸。
至于婚约,休得再提,否则他宁愿和那刘家割席断交,也不能把宠爱的妹所托非人。
想着,糜竺叮嘱身后的管事,“待会你将小姐的随身婢女召集起来,训斥一顿,小姐不懂事,胡乱说些污嘴的哩事,她们还跟着掺和?”然后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本来怕小妹在船上苦闷无聊,来陪她说说话,现在也没那心思了。
房中,糜贞讲累了故事,吃了半盘蜜腌的果脯,托腮趴棂沿上,瞅着追着船飞地白鸟。
“才几天,挺想狐儿脸的,快些来寻我玩呐。”她想着李臣那抿嘴尖下巴的样,噗嗤一笑,又转着眼珠,神情飘忽,不知遐想到何方去了。
这粉嫩的小人儿,不知是因孩童心性,眷念玩伴,还是年岁渐长,恍然间,生出几缕懵懂稚气的相思。
水波潋滟,映得那张脸氤氲出碧蓝的光泽,那对眸流泻着润润地暖光,一时间,窥着她神情的婢女们都呆了,不由窃笑。
“莫不是小姐长大了,有了中意的人儿?”走道上,两个去提热水的婢仆还在私下谈着,没上甲板,就听见咳嗽声,府上老管事正黑着张脸,瞪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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