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盖房子娶媳妇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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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有的同学接到通知开始准备了,北院小民也接到县中的通知。凤儿一直等到九月份,通知也没来,就连社办高中的通知也没有。凤儿跟妈妈嘀咕:“妈,我的通知还没到,你到大队问问!”虎头妈隐隐约约有了点儿预感。琢磨着跟一个远房表弟问问,他在别的公社当秘书,跟凤儿说:“中,我到你表舅那打听打听,上不上的没啥。”
虎头妈趁天没亮就走了,赶中午前带回一句:“该上班上班吧!”回来的。虎头妈跟凤儿说,挣工分比上学强,到县里上学有啥好的,上两年不也得回家种地?趁早儿学点儿活计,将来也好成个家立个业啥的,多上两年能学个啥呀。娘俩儿相对掉了几颗眼泪……虎头妈就这么一个闺女,看着闺女那个劲儿,是真想让凤儿到县里上学的。眼下高中生确实少,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能上高中,身价就不一样,更不用说是到县里上了。在县里上高中的姑娘,毕业回家一般情况下都安排当个民办老师啥的,最损的也能嫁一个合同工,有命好的还能找个工人呢。只不过那是贫下中农家的事儿,一个四类分子家,想也别想,就是有那命也没那福分。
虎头妈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闺女的。凤儿的身材随了虎头妈,个头儿不是很高,显得有点儿单薄。虎头妈想着凤儿要是生在别人家,一定是个惹眼儿的主,不用说长相了,就是平时针线活儿,虎头妈只要一说,凤儿就会,就说二虎的衣服吧,这两年都是凤儿改出来的,就那活计做得,都看不出来是凤儿这么个小闺女做出来的。
家庭成分是四类分子。凤儿这辈子是不可能接到高中的通知书了!凤儿虽然在心里巴不得能到县城上高中,也有着对未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愿望,可她不得不结束这辈子当学生的日子,也不得不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过早地成为一名人民公社社员。这以后凤儿更是不得不上班,一天挣7分,比别的妇女少一分,原因不用说了。到星期六的晚上,凤儿最喜欢找小民呆着。小民是她同班同学,上了县中,星期六回家。她家就住在北院。小民家是外来户,住了三年了,吃商品粮的,因为小民她妈没工作,也是等着在县城分配房子临时在这住,县城房子紧张,一等就是几年。小民爸在县里当干部,隔三差五的坐着吉普车回来。每回回来,吉普车旁边都围着一大群孩子,看着新鲜,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能够坐汽车的只有县里的干部可以,就连公社书记艾尾巴都没有,只能骑着洋车子。
商品粮家庭没地可种,也就分不到柴禾。除了煤以外,平时烧的柴火,引火的玉米骨头啥的都用凤儿家里的。虎头妈故意让虎头爸把家里的柴禾堆在后院最靠北边儿的地方儿,为的是小民家用着方便些。这次队里分麦秸子也一样。自家生炉子,没有煤的时候,凤儿也到小民家装一篮子,两家形成了一种默契。柴禾随便拿,煤随便装。只是因为干部和四类分子的身份,两家大人很少说话,也从来没串过门儿。凤儿找小民玩儿就是想从小民那儿听听县城的一些事儿。就连小民说学生宿舍里住十来个人,大家挤着排队买饭,甚至挤火车回家,都能让凤儿直好一会儿眼睛,愣好一会儿神。
放暑假的时候,二虎除了放羊割草是一天的必修课以外,啥事儿没有,要么打鸟要么遛狗,最喜欢的是和小伴儿们到北边大沙坑放羊,顺便儿光**洗澡摸鱼,也没人管他,还就虎头妈天天关心他:“吃饭啦。”夏天晚上,二虎就和孩子们玩儿藏猫猫。当然了,二虎的弹弓子也没闲过,赌。小人儿书在假期里倒是多了几本,却不知道轮到哪几家炖鸡。
自从凤儿在生产队上班,虎头妈平时再也没有给二虎做过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凤儿做。一来是想让凤儿学学针线活儿,二来,二虎的衣服都是虎头或是凤儿穿剩下的,就让凤儿改,改好改坏能穿就中。衣服上面补丁多可是没人笑话,那是说明这家会过日子。真要是有人笑话,只是笑话补丁打得好不好看。要不咋说农村的孩子好拉扯呢,一件衣服改来改去,可以好几个人穿,只要是有口吃的就中,稀里湖涂就能拉扯大。以至于家家都是三四个孩子,甚至有的五六个。
虎头爸对闺女没上成高中却是没咋往心里去,只觉得因为自个儿的原因有点对不起闺女,他挂在心里的事儿比这大。这些天没事儿的时候虎头爸就一步一步的量猪圈和旁边儿的地方。虎头下班吃完饭,也跟虎头爸量。爷俩商量着把后院猪圈拆了,腾出地方儿可以盖三间房。虎头爸是豁出去了,宁可不要猪圈也要盖房,娶个媳妇儿总比养个猪重要。可不管爷俩怎么量,也不够三丈,房子也就够不上一丈的间量。只能盖稍小点儿三小间,九尺就九尺,西边一间当灶堂,东面两间合成大屋也够宽敞,就这么干。

虎头赶车,队里三五个月就开一次补助,加上虎头爸跟车的补助,家里倒是有点儿活钱。虎头妈几次商量着说给凤儿扯块儿布,闺女大了也得穿点儿好的不是。虎头爸楞是花一分也不愿意:“穿啥呀,正经事儿还不够花呢。”“闺女也大咧,咋就不替闺女想呢,儿子娶媳妇儿盖房能花,给闺女扯块布就不中?”为这事儿两口子也没少咯叽,虎头爸对付虎头妈的招就是不理你,爱咋说咋说,就是不给钱。
家里的钱虎头爸那是掰着手丫子算。买檩条差不多快够了,还差买红砖、打窗户的木料钱,其它的土坯、钉子、玻璃都好办,坯自己可以脱,没玻璃先用毛头纸糊弄着。要是秋后开始把木料备齐,过了年到砖厂买砖,开春就可以盖了。对于虎头爸的想法,虎头妈是同意的,儿子大了也该操持着娶媳妇儿了,不盖房确实不中,只是觉得委屈了闺女。看看人家孙磕巴的闺女,在砖厂上临时工,除了交生产队的自己每月还能剩个五六块,跟民办教师差不多。买的秋衣穿在身上,上露圆脖领,手腕露袖口,别说多好看了。
爷儿俩琢磨着盖房的事儿。反正现在也没有真正操持,虎头妈觉得也帮不上啥忙,只是合计着托托媒人说亲。虎头这都二十七八了,要是别人家,早就当上了爹,这儿可好,还是打着光棍呢。不托不中,这两年光是有打听虎头多大岁数的,一要提亲的时候就没了音儿。想想也是,谁会把闺女上赶着送给一个四类分子儿子当媳妇儿呢。看着跟虎头一般儿大的一个个的定亲的定亲、结婚的结婚,虎头妈心里哪有不急的,盘算着借春节给哥嫂拜年的机会托娘家人给说个亲。娘家人倒是有三个哥哥,大哥浑,大嫂子也没了,三哥是打过战的干部,与四类分子家本就隔着不能明说的墙,除了过年让虎头带着风儿和二虎拜个年,平时很少有来往。跟虎头妈一个心思的也就是二哥一家子,尤其二嫂子,姑嫂间走得近,平时走动多,托二嫂子说亲,再难二嫂子也不会说个不字。
七、八、九月份雨水最集中,这季节河水上涨,拉沙子不好捞,装在车上也忒沉,所以说大秋以前最好是拉石头。九龙山上共有五个开石点儿,是公社组织的,一个点儿上一个班,专门儿放炮开石。
二班的班长叫刘大手,当着人总是夸虎头不言不语的干啥啥中,有门道。一百多斤的大石块,虎头**一蹲,腰一挺,搬起来连哼都不哼,轻轻松松的就放到车上。看着虎头一身的疙瘩肉,刘大手就恨自己家里的没能耐生儿子,就会生闺女,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多好,唉。刘大手破出来的好石头,有意无意的给虎头留着,别人赶着车来了,他就:“到那边儿拉去,没眼没腮的!”赶车的当然是不敢惹财神爷。虎头来了随便装,石块儿方方正正的,好搬好装。晌午歇晌的时候,只有虎头可以到二班睡觉的小房子里呆着,夏天的时候人都爱打盹,刘大手甚至让虎头去里边睡觉。虎头只要是一打盹,刘大手就让他躺在自个的地儿睡,他就坐在板凳上看着他睡,听着虎头打呼噜心里舒坦,闻着虎头身上散发出来的酸了吧叽的味儿舒心。冬天更不用说了,虎头的窝头可以拿到小房子里的炉子上烤,别看窝头凉的时候没啥好吃的,这要是烤着吃,特别是烤出硬巴巴,那可是冒着香味。
刘大手的家,离虎头家也就二里地,下班的时候也常常搭虎头的车。刘大手有意无意地逗虎头:“该娶媳妇了吧。”“嘿嘿。”“有对象了呗?”“嘿嘿。”“没有的话,大叔给你找一个。”“嘿嘿”……时不时的他也让虎头绕个弯,把他送家去。虎头自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刘大手的话,那是说啥是啥。今天刘大手特意搭了虎头的车,为的是让虎头到家里吃一顿鸡肉。刘大手家的那也是提溜着鸡骂了半个庄才炖的,平时哪家也舍不得把下蛋的母鸡杀了吃。
其实刘大手早就知道虎头家的情况,把闺女给他家,一个四类分子家,整天挨欺负,他才不傻呢,那哪中啊,咱家多好,贫农!“嘿嘿……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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