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丁兴旺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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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么回事。虎头妈当闺女的时候,正赶上日本鬼子投降,她们庄里一个穷光蛋居然娶了个日本娘们儿。这日本娘们儿回不了国,又没家没业没依靠,就想着嫁个当地中国人,煤人就是虎头三舅。因为虎头三舅是地下党,当过日本翻译会说日本话,虎头三舅当时也正好在地方上工作。两家来往来往走的挺近,虎头妈跟日本娘们儿自然也熟了起来。没想这个日本娘们儿是医生,她可是个大大的接生婆。当时,虎头妈看着日本娘们儿给人接生挺有意思,还受人尊敬,就跟着她学。日本娘们儿也愿意教虎头妈,虎头妈慢慢的学了不少东西。在庄里的时候,时不常的就有人赶着大车来接虎头妈去接生,有时候晚上也来接。按说虎头妈大字不识,不能跟医院里的大夫比,更谈不上啥专业不专业的。可虎头妈接生从来没出过啥事,再难也接得下来。就连公社卫生院的大夫也请教过虎头妈,可虎头妈只知道应该这么接,就是说不出个道道来,也不可能说得出来。
淑兰是头睡前儿觉病儿的,头胎生的慢,开骨缝儿疼得也厉害点儿。光躺着不中,虎头妈让虎头扶着淑兰在地下来回走,走动走动有好处。
虎头和董爸在外间屋烧水,听着淑兰一阵儿一阵的叫,董爸就喊:“虎头妈,淑兰生了没?”“快咧。”
孩子刚露头儿,虎头妈就看着欢喜,头发又长又黑,自己生的三个,没一个头发这么好的。“淑兰,使点劲儿。”哗啦一声儿,孙女降生了。剪完脐带系好,提溜着孙女小腿,往小**上一拍,小孙女就:“那……那……那……”地哭出了声儿,温乎水里洗洗,裹上小被。“哎呀,生个啥呀,也不说一声儿。”“得个大孙女。”“哦,好,孙女好,孙子孙女都好。”淑兰是满族,可以生第二胎的,董爸早就打听明白了,虽说是想着来个孙子更好,可也不咋在意,下回再生。因为这孩子一哭就“那……那……”地,董爸就给起了个小名,叫“娜娜。”董爸当了爷爷,干劲儿十足,说了,理发馆的事儿他包了,让淑兰在家专门带孩子。
第二天,虎头妈赶紧让虎头到舅爷家报喜,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淑兰正在折腾的时候,孙磕巴家里正闹开锅了。大美头疼得在炕上打滚,肚子鼓鼓的。孙磕巴把大队赤脚医生请来看。赤脚医生说没病,过几个钟头就好,说完背起药箱往外就走。孙磕巴心里直骂,啥破医生,肚子涨成这样都看不出啥病来?哪怕给开点管涨气的药也好。等大美头停止了叫唤,孙磕巴也当了姥爷了。孩子生在裤裆里,是个男孩儿,很小,也就三斤多,裤腰带勒的。孙磕巴疯了一样冲到知青屋,玉米杆儿不见了。躲就中?找他去,问大美头,玉米杆儿去哪了,知不道,家住哪,知不道。气得孙磕巴骂大美头,你个大傻子,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没结婚就生孩子,你偷着做下的事儿,自己担着,我不管了……
大美头生孩子的事儿不一会儿就在庄里传开了。有的说大美头缺心眼儿,早把孩子做了不比啥强。有的说,真是个大傻子,事儿到了跟前儿咋就没看住玉米杆儿呢。有的说,大美头就是想怀着孩子,好拴住玉米杆儿。有的说,玉米杆儿真缺德,把大美头丢下自己跑的没影了,啥人呢这是。有的说,没结婚就生孩子,可咋办呢。可惜了的一个大小子,没爹。
孙磕巴偷着到大城市里找了两次,没找到。问外国青儿,外国青儿也不知道,说是和他不是一个学校的,原来也不认识,更知不道他家住在哪。玉米杆儿没找着,可这事儿在全公社却传也个满城风雨,一时间孙磕巴名气大了许多,大人小孩子全都知道。
知识青年全部返城了。玉米杆儿再也没有回来。
狗驼又来找虎头妈:“婶子,还是问问外国青儿啥打算,咱好心里有个根。”“中,一会儿我过去。”
虎头妈晚上到二狗子家找外国青儿说话。“我说侄媳妇儿,都返城咧,你没回,啥打算呢。”“婶子,回不回的都一样,回去还不如在这儿呢,也就安排个工人。”“还是在城里好。”“等把孩子生下来,明年再参加高考,还是上大学的好。”“说的也是。”
公社考虑到外国青儿应返未返,去年考上师范文化水平高,又会说点儿外国话,就叫她到社中临时代课教外语。在社中就没有一个教外语的老师,原来就是糊弄着把学生教到高中毕业就完事,谁想到现在恢复高考,还考外语呢。就说吧,社中的学生比县中和重点中学的差多了,可也不能不教这门课吧。说实在的外国青儿代课也是个临时的事儿,还挺着肚子呢,也就是教几个月的事儿。
过满月的时候虎头爸才见到小孙女:“给爷爷乐一个。”“给爷爷乐一个。”娜娜不乐他就嘿嘿地自个儿乐。
娜娜刚过了满月,马头复员回来了。
因为马头和凤儿有了那层关系,所以呢,马头回来也没有立马儿来看凤儿,当然了,凤儿一个大闺女家更不可能主动去马头家。杨腰板家的哪有不明白这事儿的,赶紧托铁算盘家的当媒人。虎头妈也是刚伺候完月子,他老婶就过来说这事儿。虎头妈说了,亲事早就说好了的,当初咋说的,咱就咋办,等娜娜过两月省点儿事就操持定亲。虎头妈没说结婚的事儿,是想再等几个月,兴许杨腰板能盖三间房。
虎头爸依然操持着房子的事儿。虎头妈呢操持着凤儿和马头定婚的事儿,他老婶是介绍人,当然是前前后后的折腾,这家说完又往那家说,要不怎么叫说媒呢。虎头妈知道杨腰板家穷,定亲的时候,也没让凤儿多要彩礼,要些将来过日子用的东西就行了。头定婚几天,马头和凤儿照例到县城照了相。定婚收的随礼钱也别都花喽,留着过日子用。

虎头妈想着这半年来事儿这个多,添了孙女,闺女又定婚,家里还得盖房子,到年根儿又得操持大贵和大英结婚,没准凤儿和马头也差不多了,谁家都图个过年娶媳妇儿的好兆头不是,得早早地有个打算才中。
还真让虎头妈说着了。没几天的功夫,大贵来找虎头妈。说是商量结婚的事儿。虎头妈和大贵一起到杨腰板家定规。说是准备大年二十七结婚,大英这儿没意见,杨腰板两口子也没说啥,结就结吧。为了招待上门儿女婿,也是包了顿饺子,简单省事儿。凤儿也过来帮忙,毕竟是没过门的媳妇儿,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了,虎头妈又是介绍人。大英呢,那是里外张罗,馅剁得当当地,擀皮儿擀的达达地,风箱拉得那是咕达咕达地,轮开了膀子干。凤儿都有点儿插不上手。大贵看着大英做饭奇厉喀嚓的劲儿,风风火火的样儿,心里想,还别说,这家伙儿真能干,老姑还真没看错人,不觉心里高兴起来。
自从虎头妈当了奶奶,凤儿又定了婚,虎头妈开始有意无意地把心思放在二虎身上。哎呀,大儿子走了,闺女出嫁那是早晚的事儿,还就是剩了二虎了,这以后撑家过日子就靠这小儿子啦。打这儿以后,二虎再也没有穿过哥哥姐姐剩下的衣服,一来虎头留下来的衣服实在是太破,二来呢,二虎这小子长得实在是太快,哥仨个里他最高,剩下的衣服也不好改。二虎还是第一次跟虎头妈到裁缝家里做衣裳,量了肩膀,量胳膊,量了大腿量**。虎头爸看着二虎个子越来越高,对盖房的事是越来越着急。高中两年就上完,高中毕业就得上班说媳妇儿,说媳妇儿就得盖房。这个理儿虎头爸可是认准了。
不说各家忙各家的事儿。最让二虎感到新奇的事儿是小忙头和大嘴叉的闺女吃了饺子了,刚十几岁呀。二虎想起来就乐,没有小忙头,自己还入不了红小兵呢。他俩小学同桌,架打得热闹。大嘴叉的闺女小时候还差点成了自己媳妇儿,这会儿倒是便宜这傻小子了。这大嘴叉也是,有个闺女咋就非得早早儿的说婆家呢,从小学就开始给闺女说亲,初中毕业没几天还是接着说,就不兴再等几年?真不知道是咋想的。这年头儿也是,只要是吃了饺子说了亲,婆家就得供着,吃的喝的花的一样都少不了,就连家里的活儿,当姑爷的都得帮着干,那可真是一举两得。再加上小忙头妈死的时候还得了一笔钱,算是有了家底了,这么说起来,是一举三得。
马头和凤儿那是名正言顺的张罗结婚用的东西,都是马头借洋车子驼着凤儿到城里买。凤儿买东西没把眼睛盯在衣服啊鞋啥的,主要是买了青纶毯子、暖壶,将来过日子用的时间长,其实凤儿太喜欢缝纫机了,在百货商场里围着缝纫机转起码八个圈。马头看凤儿喜欢就想买,凤儿还是拉着马头走了,到了也没舍得买。倒是在洋车子那儿下了决心,买辆洋车子,给马头买一辆,跑东去西的,将来用得着。
盖房的事儿,铁算盘、腰板帮和狗驼都过来帮忙,马头也天天过来帮着干,靠二虎那是指不上了。打夯这天晚上,二虎端着一个小纸盒子,里边放着烟、火柴和烟纸,凤儿提溜着暖壶,抱着几个碗送到房基地。
打夯的时候,喊的号子跟给虎头盖房就不一样:
“马头回家乡啊哈。”
“哎嗨悠喂。”
“马头没新房啊哈。”
“哎嗨依呀。”
“马头急得慌啊哈。”
“依呀嘿呀。”
“这叫啥勾当呀哈。”
“哎嗨依呀。”
“啥前儿娶新娘啊哈。”
“哎嗨悠喂”
……
马头跟着抬夯,听着大家伙喊,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大家伙一看,越是把嗓门提的高高的,来劲!马头跟,看了看旁边的凤儿。凤儿也觉着脸红,嘴一乐转身回家帮妈做饭去了。打完了夯,老哥儿几个爷几个,垒个地基自也是轻松得很。
简短截说,新房顶上了土,虎头爸也没着急打窗户打焦子顶,一个是家里钱不充裕,二一个是不急等着住。墙皮可以慢慢的抹,炕可以慢慢的搭。这些天虎头爸也累得够呛,倒下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正睡的香呢,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是枪响。虎头爸妈都坐了起来。这响儿太脆了,在静静的晚上,枪声传出了老远。虎头爸是知道的,跟解放前听到的枪响差不多。虎头妈也听到了,是从南面传来的,也不知出了啥事儿。因为虎头爸这些天也累得够呛,再听了听没啥动静也就躺下。庄里自有好事的人,穿上衣服出去看个究竟。等到了那里,远远的看见一辆吉普车开走了。
第二天早起来,知道出啥事了。是撸下台的书记四儿子让人抓去了,因为偷树,是铁路公安抓的,跟县公安局的还不是一码事儿。这半年来,铁道两边儿的树丢了不少,都是偷去盖房。几十年的树,哪一颗都可以当大梁用,粗点儿的树叉子还可当檩条呢。偷树哪有一个人偷的,他就敢一个人,别人偷树都用锯,他偷树用斧子,砍的当当响,能不让人看见吗,跑,往哪跑,枪一响,立马吓的瘫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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