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妈眼睛盯着淑兰进进出出的，跟在后面看着高兴，脸上皱纹里都挂着笑。
凤儿说：“嫂子，你快坐着去吧，哪有新娘子结婚这天干活的。”
“没事儿，反正呆着也是呆着。”
“嫂子你今天穿的衣服真漂亮，等我结婚的时候借我穿穿。”
“好看啥呀，等你结婚嫂子给你做身好的。”
董爸今天脸上笑得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始终不知疲倦的吐露着阳光。新亲进门他说：“进屋，进屋。”同事来了他说：“同喜，同喜。”虎头爸就像见了阳光的向日葵，笑脸常开，见人就好：“忒好，忒好。”
就四张桌。淑兰跟婆婆、婶子们一桌。虎头爸、董爸、铁算盘、杨腰板、狗驼陪着舅爷和虎头老丈人一桌。老工友们一桌。大贵、大英、凤儿、二虎、东头、卫头几个小辈一桌。
铁算盘说：“表舅啊，喝着，虎头的亲事儿还多亏了你，要不哪有这好事儿。”“整一个，这不是看着老董没人没手地，我外甥女在这也没家没业，这叫正好，来再整一个。”“虎头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这家伙又是接班又是娶媳妇儿地，掉福窝里咧。”杨腰板说。你一句他一句的，说得虎头爸光剩坐着乐了。
老董当然还要这桌那桌的敬一盅。老工友们说：“老董啊，也不知道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认了这门好亲戚，这又是儿子又是媳妇儿，好事儿一个接一个，再这么整，我们可没法儿活了，今儿你儿子娶媳妇儿，没说的，老哥几个得喝几盅。”
说得董爸的嘴都合不上：“喝，喝，喝！”
大老刘更是喝的脸红脖子粗，在桌子上张罗，就像他儿子结婚一样。其实也是，徒弟结婚，当师傅的当然也是半个主人不是。看着老董过来敬酒：“老不死的，敬一盅顶啥用，别那么小气，等新亲走了，咱老哥俩接着整。”
“那不整还等着啥呀。”
虎头妈特意把大贵和大英安排在第四桌，外加二虎啊东头啊几个孩子，也好让俩儿人看看说说啥的。大英这桌上，凤儿端这送那的没空儿上桌，二虎几个小哥们儿只管吃不管别的，生怕吃慢了吃不着好的。
大贵和大英都知道今天是来干啥的。只是大贵当了书记，毕竟有点儿深沉。看着这大英长得粗粗拉拉的，心里不太愿意。大英可是个痛快人：“哎，你叫啥耶？”大英先问了句。
“大贵。”
“我早知道，听我婶说咧，这个名好听，大名叫啥。”
“嗯，叫......”
“大英大贵都有大。”
“凑巧。”
“在家还都是老大，你多大？”
“二十五。”
“这家伙雷子，二十五就当书记咧，可了不的。”说着夹起一大块方子肉往大贵碗里放。
“哦哦。”
“你看咱俩儿中不。”
“……”大贵看着碗里肥嘟嘟、红噗噗的大块方子肉还在运气。
“我这儿中咧。”
“……”
大贵和大英说话，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鸡块、肉肠和炖肉里的瘦肉疙瘩全不见了踪影。等他俩想吃的时候，二虎哥儿仨已经抢着分汽水，一碗一碗的顺缝儿了。
舅爷和虎头丈人们吃的很快。结婚都这样，特别是新亲要快吃快喝，客走主安，就几分钟的路也得赶紧走。送走亲家们，虎头爸妈催着大伙赶紧收拾，快点回家，晚上还得张罗请大伙喝喜酒呢。虎头妈特意嘱咐虎头过两天和淑兰一起去看看王叔，买点儿酒啥的。虎头妈之所以没请王叔王婶来，还是因为虎头爸的“黑点儿”，千万千万不能给人家抹黑。
大贵看老姑要上大车，把虎头妈叫到一边儿：“老姑，老姑，我跟我说说。”
虎头妈问：“说呗，你看咋样。”
“老姑，她长得。”
虎头妈听出大贵有点儿不愿意，扭头又往车上走：“壮实。”
“她说话。”
“直性。”
“她的腰。”
“板实。”
“她的手。”
“能干……中咧，啥也别说了，回去跟你爸说，就说我说的，过两天相门户，我还得赶紧回去呢。”
“老姑，老姑。”
虎头妈知道大贵还要说啥，也不理大贵了，拉着老婶和杨腰板家的就上车，临走冲大贵说了句：“大贵呀，你就快回去吧，回去跟你爹说说，就这么着咧。”
大贵看老姑不说理，也没吱声。
东头妈看着虎头妈就乐：“哪有你这么说媒的，都不容人家说话。”
“听他的干啥，听他的事儿办不成咧。”
“这倒也是。”
“婶子，那我俩的事就算成了呗！”大英插了句话。
“我说成就成。”虎头妈说话一点儿都没犹豫。
杨腰板家的也不好说话。倒是大英看着大贵挺高兴，听虎头妈这么一说觉着踏实又欢喜，瞅着大贵，脸上堆着痛痛快快的笑。凤儿看着大英的样子，想笑吧，看看未来的婆婆在车上，还不敢笑，把头扭向前面，装作咳嗽了两声，然后捂上嘴。
董爸回头又和老伙计儿们喝。这些老伙计，平时在一起天天见面，可喝酒的机会也不多。都知道老董命苦，苦尽甘来，自然为老董高兴，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特别是大老刘，还是虎头的师傅，主动张罗着喝，那更是理直气壮了，徒弟争气，师傅脸上有光。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恭喜你啊。”
“哈哈，你个老家伙，来喝着。”
“哎呀，你个老不死的，你说你要儿子就要儿子呗，顺便还搭个儿媳妇儿来，也不知道你哪辈子积了大德了。”
“老东西，趁早儿快积点儿德，让你儿媳妇儿一块给你生俩儿，哈哈。”
“好好，借你老东西吉言，来，整。”
淑兰最担心晚上这拨了，都是虎头的师兄弟们，说不定闹个没完没了。淑兰和董爸爷儿俩早早就操持着整菜。其实淑兰的担心多余，小李子他们也确实想闹腾闹腾，整不了虎头还整不了你媳妇儿？可一来呢，老董是师傅辈儿的，往桌上一坐，那得放尊重点儿。二来呢，看着虎头那虎背熊腰的样子，几个人也不是他的个儿，那劲头儿可是领教过的。自是不敢动手动脚的，不过拿话挑逗不为过吧，这时候说啥都有理不是。
小李子：“师弟呀，晚上别把搬石头的劲儿全使出来，悠着点儿。”
“哈哈哈。”
“听说你赶大车挺能耐，今晚要不给你买个鞭子？”
“哈哈哈。”
“一会儿得看看新房的炕结不结实，别等半夜让虎头给震塌喽。”
“哈哈哈。”
“嫂子，来，给咱们点颗烟，告诉你啊，别光让虎头耕一宿的地，也得给点儿麦乳精喝。”
“哈哈哈。”
论手艺论力气，虎头那是没人可比，可要是论嘴皮子那就等于完了，只有“嘿嘿”的份。
淑兰可是觉得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热的。
小李子他们还真有招，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就喝起来没完没了，你没招吧，我就不让你们洞房，你不能把我们轰出去吧，哈哈。老董可不管这个那个，整的热闹就中，可是不能过火。看看喝的差不多了冲着几个人说：“中咧，到点儿咧，要喝明儿个接着，走走走。”小李子几个人见老董师傅说话了，也不好强拗着，虽是还想折腾折腾，可也没啥办法，临走还跟虎头说呢：“师弟呀，晚上别给咱哥们儿丢脸啊！”
董爸也确实累了，送五喝六的整了一天，再加上喝了不少酒，关门躺下就睡觉。嘿嘿，过年儿这个时候要是抱不上孙子，我饶不了你们俩儿。
虎头爸妈后晌回来，忙着准备晚上请大伙儿喝酒。有他老叔和老婶帮着张罗，杨腰板两口子也过来帮忙。烧火的烧火，端菜的端菜，陪喝的陪喝。喜事儿就得跟大伙儿同乐，也是祖辈传下来的习惯，总不能把大伙都叫到县城去喝吧，只能在家里操持大伙喝酒了。白菜熬豆腐，酸菜粉儿汆白肉。
狗驼把生产队里一百度的大灯炮支起来，把个院子照得雪亮。铁算盘家的、狗驼家的、杨腰板家的桌子全搬来放在院子里。大伙随便围坐一圈，散白酒管够。
让虎头妈没想到的是来子不言不语的过来帮忙。看铁算盘搬这搬那，帮着着手。铁算盘看着来子过来心里也挺高兴，心想还是一家人呐，有血缘在哪管着呢。
铁算盘招呼本家的在炕上喝，杨腰板跟队里的爷们儿在地下桌上喝。虎头爸端个菜盆子，给这个盛给那个盛，就会说：“吃着，喝着。”大家吃得多，他心里高兴。小孩子们也来了不少，没地方儿吃。没办法，干脆找长木板子，就在院子里搭个长条桌，两头搭在砖头上，蹲着吃吧。反正是白菜熬豆腐，酸菜粉儿汆白肉有的是，吃。虎头妈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吃了一拨又一拨，平时没啥来往的也来了。没办法再整一锅酸菜粉儿吧，肉没有就没有，多放豆腐。
大伙一边喝一边唠着闲磕：“哎，你听说没有，艾尾巴出事儿了。”
“啥事儿。”
“撸了。”
“咋的咧。”
“嘿嘿，说他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噢！”
“这回他的尾巴可是让别人给抓住啦。”
“活该，有他就没好儿。”
“说的是呢。”
“看他媳妇儿让他上炕不。”
“哈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