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上加霜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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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一听是因为孩子抱点儿麦秸子的事儿,想想自家也抱了,再者说这纯属是欺负人的事儿,觉得孙磕巴干的事儿实在缺德,扭头就走。只有孩子们跟着看热闹。孙磕巴看看大人们一听就走,本来是想长点儿威风,不想反倒是自己有点儿丢人,心里气得想骂,可也骂不出来。把锣从虎头妈手里抢过来,恨恨地说:“告诉你,再搞破坏,下回还游你的街。”说完到大队还锣去了。
娘俩回家,虎头爸照着二虎的**就是两脚:“我叫你抱,该死的玩意儿。”“我叫你啥也不懂。”看着二虎挨打,虎头妈把虎头爸拉开,把二虎推了出去。虎头妈眼睛有点儿发红,心疼儿子?可能,挨人欺负?也有可能,嫁一个四类分子,委屈?可能也是。出屋,做饭,依旧拉着风箱,添柴禾,脸上依旧透着钢强的平淡。
游街以后,又没人跟二虎玩儿了。放羊,只能一个人放;洗澡只能在一边洗,看着小忙头他们打水仗;割草,自个儿钻庄稼地。二虎也实在不好意思跟小伴们儿在一起,只要是凑的近点儿,小伴们儿就喊:当当当,儿子不是好东西。
俗话说祸不单行。伟大领袖**逝世。社员们听到消息都傻了,刚刚经过了地震,体会到地陷是怎么个情况,这回又感受到天塌是怎么回事儿。人们就跟失去了魂儿一样,只剩下了躯壳。感到世界就要灭亡,感到美帝苏修就要打过来。人们不知所措,无所事从。大队里的大喇叭全天播放新闻,大街上摆个凳子,放个收音机,希望能多听到些东西。
生产队里不安排社员下地,不知道离了**地怎么个种法。学校里老师不知道教啥,离了**不知道还教不教书。学生也不知道学啥,离了**,不知道还上不上学。家里没人做家务,一切都仿佛像耗出的猪油变得凝固。只有干部们守在大队和生产队,一会儿也不敢离开,都不知道干啥了,就一个心眼儿等上级指示精神。在这个特殊时候,当然要提高警惕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喽。治保主任更是早就严令虎头爸不能出门半步。虎头爸趁着在家呆着,拾掇拾掇砖石瓦块、清理清理木料,反正是庄稼人干活干贯了,呆着难受。其实呢,虎头爸是想借着干活解解闷,**逝世这可是天大的运动,他这个四类分子,必须时刻准备着接受人民的审判,时刻准备着在广大人民面前低下他那颗“罪恶”的头。
根据上级指示精神,今天上午,要和全国人民一起悼念伟大领袖**。大队组织的悼念活动是在一队的场上举行的。全大队的男女老少早就在那儿等着,按男女分开了站立,每两个人保持两尺距离,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看着脚底下的土地,所有的人都一脸的严肃。这太阳也怪,挂在天上一动不动,把个火辣辣的阳光一点儿不剩地撒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从头晒到脚。身体顶不住的一个个的倒下,倒下就吐。妇女倒下的多,没有人去扶,没有人去搀,更没有人张罗叫赤脚医生。为了**什么样儿的付出都是应该的。终于喇叭里:“默哀三分钟!。”大伙默哀三分钟,喇叭:“向**三鞠躬!。”大伙就三鞠躬,喇叭里慢条斯里的:“一鞠躬!。”大伙又鞠躬……虎头爸没有被允许参加,一个四类分子,只配在自家的简易房里默默地听着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
不管发生啥事儿,日子还得过呀,一家子五张嘴得吃。家里白面是没了,好在棒子面和白薯面还有不少,凑合着吃吧,没好的就吃赖的。好在快入秋了,隔三差五的掰几个嫩棒子煮煮,算是改改口味。在虎头妈看来,除了让家里人吃饱肚子以外,最大的事儿还是放不下虎头的婚事。四类分子的家用不着说了,房子呢,现在家家可都是一样。二嫂子说的那份,虽说虎头不愿意,可总得成家立业吧,不愿意就中?还得找二嫂子再说说,定规定规,五月节没相看成,那就等八月节,就不信你个傻犊子能拧得过我。就知道想着人家刘大手闺女,没看人家刘大手连个话儿都没留下吗。想也白想,人家能等着你?又不是傻子。

因为操持盖房这段时间也确实把虎头说亲的事儿耽误了,没诚想,刚盖完就住了一宿,又地震,这一来二去的几个月过去,虎头的亲事可不能再耽误了。
虎头妈想起虎头的事儿,又开始担心起二嫂子的身板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身板儿能扛得住吗?身板儿好了,虎头的事儿还指着她说合呢。
可事儿就是这么凑巧,虎头妈想这事儿还没几天呢,家下大侄子大贵就送信儿来了。他妈病重。虎头妈二话没说跟着大贵就走,只冲着虎头爸说了一句:“我去看二嫂子了。”
虎头妈一看,二嫂子是严重得多了,躺都躺不了,只能坐着,身上披着被,怀里搂着个大枕头顶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还一阵一阵的咳嗽。因为出气挺难受,再加上天热,二嫂子身上一天到晚的不断汗,身上冒着阵阵酸臭味。虎头妈心想二嫂子这个冬天可能过不去了。反正是没钱到医院看病,再说这病都多少年了,是老病,大夫也没啥好办法,庄里的赤脚医生更是一样,就会说:“不中去医院吧,不中去医院吧。”
虎头妈想着二嫂子年年都是冬天犯病,到夏天就轻,所以呢去医院干啥呀,花不少的钱,还是等等再说吧。按说现在是夏天,不至于有事,可能也是因为地震,住简易房住的,这简易房怎么着也没有老房子暖和。这种喘的病冬天才厉害,先吃几天药再说。其实没啥好药,就是氨茶碱片,这药挺管事儿,吃了就管喘。虎头妈端屎端尿,梳头洗脸,捶背洗脚的寸步不离的伺候。唉,人呐要不咋说儿女要全呢,二嫂子当初哪怕生一个闺女,也不至于有点儿病就糟成这个模样,没说的,洗,涮。虎头妈不禁想起凤儿来,就这么一个闺女,出落得水灵灵的,真就忍心给虎头换媳妇儿?虎头妈实在是不想走这条道。
也就十来天的功夫,二嫂子竟一天天好起来,出气也顺了,慢慢的也能躺下睡会儿,也能吃半碗粥啥的。虎头妈看看二嫂子渐好,也是惦记着家里,就想回家。再说看二嫂子这病病歪歪的,虎头的事儿也没法儿说了。就是跟二嫂子说,看二嫂子这意思也帮不上啥忙,还是等二嫂子好点儿再说吧。这虎头的婚事儿咋这么不顺呢,反正虎头也不愿意,二嫂子这模样,算就算了吧,听天由命。
虎头妈回来,东头妈夹着撮子叫虎头妈一块去扫煤。虎头妈说虎头时不常的到货位上扫,下回也让虎头带着老叔一块扫得了。东头妈也知道这是个好法,可就是东头爸不想干,不是在家里拨拉算盘子,就是靠着被摞子发呆。东头妈跟虎头妈打听打听二嫂子的身板。一说起二嫂子,虎头妈就发愁。你说吧,二嫂子一有病,一大家子人活的就不像个人家,吃也吃不好,穿也穿的不咋地,可咋整。东头妈也说,这人呐一到岁数就添病,也别忒往心里去,有病的时候伺候伺候就中咧。小忙头妈不也是,也知不道咋整的,耳朵是越来越背,跟她说话那得使劲嚷,不嚷听不着,不也凑合着活着。虎头妈其实感觉着身板也不如年轻的时候,这腰时不时的也疼,这些日子忙忙活活的伺候二嫂子没得歇着,又有点儿犯劲。东头妈看虎头妈实在是没啥精神,也就拿着撮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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