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樱缤纷——樱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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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落樱缤纷——樱缤纷
传国扳指?它在沧然殿?汝嫣凝夜面具下的眉有了轻微的叠起。
——今天流年会破城,宫里一定会非常混乱,如果死在这种地方可是没人能负得了责的,我会小心。
——有么?
——凝夜就不能装作没发现么?
——落缨灭国后,我就只剩下凝夜你了……
——凝夜,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还以为杀了随皇兄的是叛军……原来,她不愿应承他呆在她自己的房间,竟是打了这么个主意。衔倾宫的宫女先到沧然殿并非凑巧,而是她动用术法扣住了知悉战况后奉命赶来沧然殿请他过去的侍人。待他离了沧然殿,她可命沧然殿之人为她易容,只要是打着为他的幌子、那些人一定会照办的。她应是扮作他的模样,跟随侍人到了妩昼宫,杀了皇兄汝嫣潦。皇城内的精兵早被他调走,剩下的一些都是往日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的羽林,这很方便她行事。如果他没有猜错,她杀了随皇兄后还下了一个禁制、放了一把火,让皇城泰半羽林“精英”葬身火海!
她竟是连他都瞒……
如果在此的不是连空气流动都可以察觉的络纬秋,或许发觉不了落缨国师的异样,但络纬秋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在听到自己的语言时对方周身的气流有轻微的震动。这人是在惊诧随帝的死还是在惊诧传国扳指在沧然殿?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表示了一件事——弑帝这件事并未经过汝嫣凝夜。
摊摊手,他的语气里有些厌倦,“可以不要绕弯子直接谈正事么?什么敬语尊称全部靠边站,干脆你叫我络纬秋、我唤你凝夜算了吧!”
“为什么不是纬秋与汝嫣凝夜?”
络纬秋比了个停的手势,“叫纬秋能听么?鄙人知道自个的起名水平不好,您老人家就不要再打击了好不?”
“叫‘络纬秋’总好过叫‘络纬春’或‘络纬冬’。”顿了顿,落缨国师吐出下一句话,“还有,你比我还要年长。”
络纬秋老脸一红,他倒是忘了,面前这人确实比自己小上好几岁。怪只怪那双惹祸的眼,让自己忘却了对方的年岁……
“咳咳咳……”他干脆走近了盘腿坐在不怎么干净的地面上,与汝嫣凝夜平视。“我说凝夜啊……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谈些什么了?”
凝夜腾出一只手按住后颈,轻轻揉了揉。唔……很酸……方才一直都是同样的动作所以没发觉……脖子很仰得很酸……
“需要我帮你推拿么?”他好心地说。
“用不着。”这一位淡淡地回绝。
“呐,我说你这到底是要干嘛?”络纬秋不甚明白的看着他,这语气听来好像已经认识多年的老友。“明明有一博之力却隐忍不发,如果不是知道你当真是落缨皇室后裔,我还以为你要将落缨给灭了呢!”
落缨的国师低首看着怀中自己国家的太子,缓缓地开口道,“帮我把倾荧送出去,别让他留在这里。交换条件是我不会将你在此的事情泄露给你的族人。”
在他皇叔的怀中,汝嫣倾荧毕目沉睡,像一个没有防备的大孩子。
“你觉得你侄子真的会愿意离开你么?”他问道。
“他不该留在这里。”
“就算把他送走,他也会想尽办法回来的吧……”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啊……自己是想尽了办法逃避、不让任何事物所困住,也许是因为没有像他一样遇到让自己执着的人与事吧?“崔谍答应为我们打开流年城门的事,你知道多少?”
凝夜静默不语,等待他的下文。
“墨宣抓住了他的把柄迫使他与我们合作,如果他没有打开城门,他的一些有辱落缨皇室颜面的东西就会经由内应到达落缨皇室的某些人手中。”
“崔谍的美人图我已经看过了,瞑王也知道这么回事。”
“你都已经看过了?!”
“流年城几乎没有神殿少祭所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说墨宣驻入流年的人马被揪出泰半并非巧合了?一切都在此人的掌握之中?络纬秋开始同情墨宣了,做情报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失败呢,连自个家的情报落都在了别人的手上!“羽令与崔谍达成的交易并不止这些……崔谍并不甘受胁迫,所以他也向我们要求了一件事物……”
络纬秋的视线投向沉睡中的汝嫣倾荧。
如果强行将倾荧送走,他一定会想尽方法回到流年。自己偷偷回来的倾荧,也许会在找到他要找的人之前就茫然地被从前的旧臣掳走,落到崔谍的手上。
白玉面具下,皓齿咬上下唇。“念清公主为神女,伶燃公主与朝蝶公主远嫁他乡,雳王瞑王及本座他暂时不敢动,接近随帝也太不现实,所以他盯上倾荧了?”
“而且羽令也答应了。”他补充道。
“所以倾荧留在这里也并不安全。”
络纬秋看了看现在的天色,天色仍是一片漆黑,没有星子,只有一轮朦胧的月。应该已经到第二天了吧……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以像是不相干的语气笑着说出下一句话,“我和羽令墨宣他们打赌谁先逮到抽中的人,输了的二人每人得答应胜者一个条件……怎么样,可以让我赢么?”
汝嫣凝夜没有说话。纯当他的反应是默认,络纬秋自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竹筒,方拔下塞子就见一束紫火直冲九霄!
“怎么样?我帮你保了你侄子,凝夜你也莫将我在此的事泄露给不该泄露的人好么?”
“没有这个必要。”声音冷冽彻骨的人看了一眼怀中的亲人,而后同声音一样寒凉的眼望向络纬秋,“不必保护倾荧,他是我的责任。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好——随皇兄为落缨国师所弑,而在沧然殿中同你对话的人是我的言灵允澄。”
沧然殿中假扮凝夜的人是谁?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呢!竟能让落缨的国师如此庇护、甚至不惜背上弑亲的罪名,想必对凝夜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吧!啊……凝夜能庇护一次,当然也能庇护二次、三次、四次,甚至更多……他开始有些怀疑传言的真实性了呢……
传闻落缨国师有几度弑亲的嫌疑……人真的是他杀的么?凝夜的胞妹为公主楼兰,有着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的公主,她的兄长当真会是一个弑亲的人么?
“你自己保护这位太子?不担心羽令信守承诺把他给交出去么?”
“只要让崔谍死在这之前就好了吧。”

络纬秋看着这人眼中的寒意转深,那美丽的紫也几乎转为墨色,让他感觉凉风在飕飕地刮,整个人从头顶冷到了脚底板!
“喂!”他唤了一声,“凝夜你就不怕我泄了你的密?你忘了本公子可是羽令那方的!”
那双近乎墨色的眼眸中的冷冽未减,简短的话语自他喉中吐出,“你不会。”
站立那人扯了扯唇角,他凭什么这么肯定地认为他不会!络纬秋不悦地挑起眉,正准备发作却又想起什么似地忙将心境平复下来。好了好了,看在跟着这家伙以后跟定缺不了有趣的事的份上,他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量这家伙好了!
白羽令抬首望向空中,九霄之上有紫色的焰火一闪即逝。是紫火而非青焰,胜的人是络纬秋……怎么会?落缨的国师有这么好摆平么?他还以为……胜的人会是墨宣那个伶人……
摸出袖中与络纬秋同样外形的细长竹筒,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找不到传国扳指的他是没有胜机了,但是赢的是络纬秋也好过是那个伶人……
哼,谁知道那个伶人会提出什么条件!
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白羽令抬首四顾,确实有人在看着自己,但都是己方军队或被俘的落缨宫人,于他构不成威胁。不对、不是他们,那种感觉的源头应该是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才是。极远的地方?他想到一个可能,莫非是位于皇城边缘的沧然殿?!
“吓!”素手猛得掀翻桌上放置的硕大银盘,只听见“哐、哐、哐——”的几声,银盘被掀得落下桌面,在地上弹了几下又不甘心地就地滚了几圈后才不得己地让盘面与地面进行了亲密接触。
因她方才的动作而溅于脸上的水沿着她受到惊吓的面孔滑下,受到不甘心的银盘首要冲击的右手湿嗒嗒的,绣着繁复纹路的水袖当真是吸足了水份,不怎么舒服地粘在手臂上。
“云小姐,出了什么事吗?”外头传入的是言灵的声音。
“没事……”她惊恍未定地将手按上心口,平复被吓得乱跳的心脏。凝夜说得果然没错,视线不可以在功力高强者身上停留过久,否则就算是隔了水镜也会被发觉的!
她及时撤了显镜术,那头的人并不熟悉皇城、应该不会发觉她的所在吧……
话说回来,水镜里头的那人怎么会这样面熟?那两道并不柔软的剑眉与剑眉下墨一样的润泽的黑瞳,真的是像极了某个幼时曾经见过的人啊……
樱花瓣儿于空中旋起华丽的舞姿,美丽异常,却让观者感受到莫名的凄凉。
真的是讽刺呵……落缨、落樱,名为落缨的王朝是在一个落樱缤纷的季节里建立的,却也将在这样一个落樱缤纷的季节里灭亡呵……
当落缨灭国的消息传入皇陵那群死者的墓中,得知此事的落缨的建国者会作出如何反应呢?
“凝夜,羽令他们到了!”络纬秋出声提醒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新友人。
被提醒之人抬起了头,冷声依旧,“出来。”
着蓝色长衫的轻年没有应声,他知道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一个欣长的年轻人现身于黑暗之中,轻轻含首。
汝嫣凝夜起身,轻而易举地将明显比自己高大得多的侄子抱起,就像怀中只是一片轻盈的羽毛——这轻而易举的程度让络纬秋都忍不住汗颜。他将这人交到沧然殿中出来的侍者手中,低声嘱咐,“护好他。”
看到这一幕的络纬秋颦起了眉,拦住欲向外走的落缨国师,面上是罕有的正色。“凝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这个太子、对落缨……我发现我真的弄不懂你……”这么说着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与面前之人认识尚不住十二个时辰。
“……有爱有憎吧。”他回答得倒也干脆,只是有些模糊。
“这是对太子,还是落缨?”
“不知道。”
络纬秋无言。
落缨的国师曲起无名指,于衣上轻轻一弹,衣袍上所有灰尘因这个动作而纷纷簌落,让同样被尘土沾上衣衫的另一人嫉妒万分。
然后,清脆的声音响起,并非人声,而是玉制品摔落地面的撞击声。
络纬秋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摘下面具后的汝嫣凝夜的脸,面上尽是不可致信的神色。凝夜的脸……怎么会是、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没有理会发呆中的蓝衣人,汝嫣凝夜越过他,向外步去。
外头的街道上,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就连被凝夜砍作两半的尸体也没有人去收拾。士兵们在外围将此地圈起,不放过任何不相干的人介入,同时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让困于其中的人逃脱。
两个人立于被圈了地的场中,他们都褪下了厚重铠甲,只着了平时常着的装束。
左侧那人一身白衣潇洒,泛着微微栗色的面上并不柔软的剑眉与墨一样的黑瞳吸引着诸人的视线。换上常服的他的身上看不到杀伐之气,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也不像一个处心经营的政客,倒像是一个世家公子、怎样也掩不住身上的书香之气。
而右侧的另一人,则像是与白昼对应的黑暗。黛眉凤目红唇雪肤,一切都是女子梦寐的元素,然而无人会将他错认为女子,因为他的妖与媚,煞与英。他就好像是将一切美丽的色彩组和,再以无形的手狠狠地揉捏作一团后所形成的那种扭曲的晦暗。
这两个人,他们相互间隔得远远的,甚至隔了好几具尸体,真是让人忍不住不去怀疑,他们没有下令清扫现场会不会就是为了现在经纬分明的楚河汉界?
周围火把围作一圈,将附近照得很亮,就连一只蚊子也几乎无所遁行。在这片亮地里,唯一的阴影中正步出一个身影,缓缓地,向外移动。
传闻,落缨的朝蝶公主是以容倾国。传闻,落缨瞑王的容颜举世无双。再传闻,落缨国师的容貌在落缨皇室之中无人能出其左右。没有人会不好奇,这样一个人,他隐在面具下的脸生得会是如何模样。
即使,这张脸是毁过的。
持着火把的士兵屏住了呼吸,眼眨也不眨地望着那片阴影。就连他们的两位不和的统帅,也不约而同地凝了神看去……
当那袭流转着暗紫的黑袍完全置于光亮下,落缨的国师轻启眼帘,美丽的紫色眼眸直视诸人的时候……
所有人,都失去了声音。
谁也没有想到,落缨的国师汝嫣凝夜竟会生得这般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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