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公元1988年除夕的这一天，在一个远离繁华都市的偏僻小镇上，有一条名为知书物优的街道，街道的东边靠近大海，西边的尽头却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吴家的大宅就坐落在这条街的西边地界上。
吴宅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朱红油漆的大门旁分别立着两尊石狮子，临街的两间房屋分别开有一扇橱窗，一间经营各种中草药的买卖，另外一间是日常用品的杂货铺。
要过年了，到处都变得热闹异常，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忙着写春联，贴门神，挂彩灯，摆香案。许多外出打工的人都在这一天前就赶了回来，为的就是这大年三十的团圆之夜。许多性子急的人家天还没黑就放起了鞭炮，摆上了团年宴。他们一顿饭可以从下午三点吃到夜里的七点。团年宴后，酒足饭饱的人们围座在电视机前，心满意足的一边喝茶聊天，一边观赏电视里的除夕联欢晚会。
吴家大宅里，大年三十却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当家的吴桂英老太太此时正忙活在女儿吴燕妮的闺房之中，脸上满是焦虑之色，心中则满是悲愤之情。
只见那叫吴燕妮的女儿此时正满头大汗的翻滚在床榻之上，一头秀发早已披散，两只纤手捂着腹部，而腹部如鼓。吴桂英是知书物优街上有名的接生婆，知道女儿此刻是要生产了，却不知女儿什么时候怀上的孽种，竟在还没有结婚的日子里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在知书物优街，吴家虽算不上顶尖的大户人家，却也是在这一带说话有分量的主儿。这吴桂英虽然已是五十岁的老太婆了，但身板硬朗，做事雷厉风行，很有些男人的气魄。这些都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吴家的独子，在和母亲结婚后为逃避拉壮丁而逃离了家乡，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下怀了桂英的母亲一个人艰难度日。好在桂英的爷爷奶奶在桂英出生后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嫌弃她，只是从小就把她当男孩子培养。待桂英长大后又为她招了个上门女婿，并把祖上传下的这套房子留给了她，指望着她能把吴家的香火继续传递下去。
吴桂英也不负祖父的遗愿在招收女婿赵八哥后就生下了儿子吴根旺。不知是吴家的香火本来就不旺还是吴桂英当上接生婆后看到了太多生孩子的惨痛，在生下根旺后的好几年里，吴桂英再也没有怀过孩子。直到她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又有了燕妮。生燕妮的前一晚，桂英梦到有只燕子飞到吴家的屋檐下对着自己叽叽喳喳。待女儿出生，桂英想起那个梦便给女儿取了燕妮这个名字。小燕妮从出生下来就倍受人的宠爱。她不仅长相漂亮，而且行为举止窈窕大方。尽管燕妮去年在高考时因两分之差落榜了，但吴桂英还是对女儿满怀希望又出钱让她复读一年准备再考。可谁知在接下来这年的高考中女儿的分数差得更多了，简直就没有了上大学的希望。并且，在高考之后，女儿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忧心忡忡。吴桂英想说她又不敢，怕把她逼得成了神经病而疯疯癫癫。好在吴家也不是多了她一个人就没法养活。吴桂英就想，先让女儿歇息几个月，待过完年后再给她找份工作，以后再寻个好人家嫁了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
可如今，女儿却做下这样的丑事，怎不令吴桂英着急上火！
“你告诉我，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吴桂英声色惧厉地责问燕妮。
“求求你，不要逼我了。”燕妮痛苦地在床上翻滚着。关于这个孩子，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她一定不能说出来。
吴桂英真恨自己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眼睁睁地看女儿在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早几个月发现，她还有办法补救，打掉这个胎儿就一切不会传扬出去了。可如今，眼看这孽种就要出生了，可如何是好！
“妈，年夜饭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开饭啊？”房门外，吴家媳妇魏春桃敲着门问。吴桂英看看墙上的挂钟，已是下午六点钟了，往年的这个时候，一家人已是围在桌前开始了团年宴。看女儿现在的情形，今年她恐怕是没法上桌吃饭了。
“开饭吧，我马上来！”吴桂英摸了摸女儿的肚子，估计婴儿出生还要个时辰，便走了出去。
客厅里，八仙桌上已摆满了酒菜。神案前，吴家祖宗的画像下也摆上了香烛供品。见母亲出来，吴根旺马上出门点燃了挂好的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一家人座在了桌前。
“妮子呢？她不出来吃饭吗？”桂英的丈夫赵八爷问。
“她不舒服，我们先吃吧。一会我给她端点进去。”吴桂英横了丈夫一眼。在这个家里，赵八爷是最没有地位的人，因为他是吴家的上门女婿，平时在家都是只干活不管事的。
“奶奶，我要吃肉肉。”桂英的孙子吴耀祖用手指着一盘肉丝，对着桂英叫唤。
“让你妈妈给你。”桂英冷着脸说。
见奶奶对自己不耐烦，才二岁多的小耀祖张开嘴巴“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平时的日子里，奶奶可是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受到冷遇，今天可是第一次啊！
“来，来，妈妈喂。”春桃见儿子哭闹，赶紧把儿子抱到了一边。她发现婆婆今天的心情格外的不好，小姑子的情况也很是不妙。
一家人闷闷地吃过年夜饭，桂英就又进入了女儿的闺房。气归气，她对女儿还是很心疼的。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孩子这一关了。这可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啊！尤其是女儿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大姑娘，这十月怀胎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难怪整个冬天她都穿着大肥的棉袄足不出户，想必是有着很多的难言之隐。
“来，先吃点饭吧！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吴桂英端着一碗饭菜来到女儿的床前，用勺子喂到女儿嘴边。
“不，我吃不下。”燕妮把头扭到一边，对母亲说：“我下面都湿了，你看看是不是小孩要出来了。”
桂英低头一看，果然见女儿两腿之间湿乎乎的一片，这是羊水破了的缘故。从女儿已张开的子宫中，桂英看到一蓬黑乎乎的毛发，那一定是小孩的头要出来了。
“你使把劲吧！快！再使劲！”吴桂英焦急地指挥着女儿。婴儿马上就要出身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家丑不家丑的了。她打开房门对媳妇喊：“春桃，你马上端盆热水过来。”
春桃听到婆婆叫，很快就端来了一盆热水。看到房间的情形，她呆了呆，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她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走到燕妮身边抓起她的一只手，轻声地说：“妹妹，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
小孩的大半个身子已经露了出来，吴桂英用手掐着婴儿的脖子，就要使劲，只听得女儿在喊：“妈妈，我不行了。你可一定要善待我的孩子啊！我的灵魂会保佑你们的！”
吴桂英的手迟疑了一下。只见燕妮全身一抖，婴儿整个的滑出了子宫。再看燕妮，头一歪，便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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