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迁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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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龙潭客栈的牢头本是一个既贪婪又怕死的人,听手下人这么一劝,安有不动心之理?只见他二话没说,自己抢先冲上石梯拔腿就跑,边跑边高声喊道:“你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狱卒们闻听此言先是愣住了,等到明白过来,那牢头已经抛下众人独自窜出了牢门。众人见状,蜂拥般挤上石梯,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往日的情谊此时此刻已烟消云散,一个个原形毕露,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刘雯和火雷儿躲在暗处看得真切,见众衙役、军兵和狱卒们那豕突狼奔竞相不顾的狼狈样子甚觉有趣,不由地捧腹大笑。刘雯开心地道:“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这个官办黑店总算作孽作到头了,你瞧,就连老天爷也在帮我们......”
火雷儿道:“前辈说的正是,如今他们人已逃尽,我们何不乘机进牢房救出我爹?”
刘雯不好意思地道:“你瞧我这人,光顾看热闹竟险些忘了正事,小爷你快随我来!”
刘雯在前引路,二人走进牢门,见有一个石梯直通地下,果然是一个暗牢。下得石梯来,是一张大方桌,四条长凳,方桌的中央放了一盏大油灯。再往里,但见一排牢门一字儿摆开,只是不见灯火,黑洞洞的。火雷儿高声喊道:“爹!我是火雷儿,你在哪?”
且说孙长庚和王鸣翔一起被关在第三间牢房里,李氏和焦氏两人则被关在第四间牢房内,白天狱卒们会给他们点上一盏昏暗的油灯,一到夜晚便把油灯吹灭。此时他们四人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干草上似睡未睡,忽听火雷儿在呼喊,一起睁开眼睛。孙长庚忽地站起身来,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火雷儿凝息细听,只听第三间牢房和第四间牢房内有人声响动,他赶忙又喊了一声,道:“娘——,你在哪?”
焦氏听到火雷儿第二次呼喊,方信以为真,惊喜的泪珠夺眶而出,急忙用已经嘶哑干涩的嗓子应道:“火雷儿——,是你吗?娘在这儿!”
刘雯一听第四间牢房有人应声,慌忙跑过去用万能鈅匙把牢房的铁锁打开,李氏和焦氏急不可耐的冲出门来,焦氏惊喜地看着火雷儿,用手指着第三间牢房道:“你爹和伯父关在这一间牢房里。”
刘雯忙用万能钥匙将牢门铁锁打开,火雷儿手提一只上书一个大大的“巡”字的提灯走进牢房,当见到像他爹这样一条钢筋铁骨的铮铮好汉,如今竟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时,禁不住双膝跪地失声痛哭。
王鸣翔微笑着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道:“都是大人了,不可像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今日你我父子有缘能再见上一面,我就是死也该瞑目了。只是不知你如何能进得此牢,梅强和梅香现在何处?”
火雷儿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忙向他爹言道:“多亏这位刘前辈甘冒风险,不辞劳苦给我送信,不然的话我竟对此事一无所知。”
刘雯一旁忙施礼道:“在下刘雯,久闻王大侠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王鸣翔躺在地上拱手施礼道:“前辈恩重如山,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我这厢有礼了!”
此时孙长庚、李氏和焦氏一起向前施礼,齐声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
刘雯慌忙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各位莫要太客气!”
火雷儿道:“还有一位前辈姓刘名忠,正带着梅强和梅香在外面放火,眼下四处一片火海,只留下这暗牢不曾点火。”
刘雯担心他们说话延误时机,催促道:“眼下我等必须马上离去,若要再耽搁,村里家家户户都加入了民团,万一他们和官兵一起围了上来,王大侠与两位夫人行动多有不便,难免不发生意外。再者,盗贼不与官斗,我和刘忠一向不愿与官府结怨,倘若发生杀戮,日后官府决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

孙长庚道:“我贤弟的脚筋虽然已被割断,幸好李氏和焦氏都随身带有针线,我已用丝线先将他的脚筋缝合,暂无大碍,只是眼下不可行走。”
“这有何难?”刘雯言道。但见他抓起王鸣翔一只手,一转身,微弓腰,便把王鸣翔轻捷地拎到了后背上,也不再搭话,抬脚就走。
“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王鸣翔惭愧地在刘雯背上道,“前辈莫要折杀于我!”
孙长庚跟在后面也连声不迭地道:“前辈停下,停下,还是由我来背吧!”
刘雯也不答话,心想,就凭你那文质彬彬力不缚鸡的身架,这不是添乱吗?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窜上了石梯,对火雷儿道:“小爷,牢门后有一根顶门杠,用它捅塌后墙我们今夜就大功告成了!”
火雷儿道:“这有何难?都退到院子里去!快!”边说边运起了七阴降龙掌,转眼间意到气到,气到力到,只见他双掌隔空对着牢房的后山墙猛力一推,随着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顿时黄尘沸扬,砖石横飞。再看那后山墙,顿时被击出一个大墙洞。
刘雯伸了伸舌头,简直看傻了眼,心想这个火雷儿小小年纪竟有这等非凡的功力,他到底是神、是仙、是妖、还是人?无奈只是眼下无暇讨问,只好匆匆跟着火雷儿穿过墙洞,直奔村外场院屋而去。
一行五人,火雷儿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孙长庚手握一根顺手捡来的长棍断后,在彤云密布的暗夜里急速地迈动着脚步朝村外场院屋赶去。他们的身后依然烈火熊熊,借着火光可以看到许多团丁正在和官兵们一起泼水救火,然而为时已晚,因为龙潭客栈的大多数房子已经开始倒坍。
再说那张大人,当时正在后宅东北角的卧房里和一个包养的村姑鬼混,忽听外面有噼里啪啦的着火声,急忙从被窝里钻出来想看个究竟。当他透过窗纸瞥见窗外火光通明,四周如同火焰山一般,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不知是谁在院中高喊了一声,道:“起火了,快跑啊!”
及至这张大人和那村姑穿好衣服从屋里跑出来,院子里已空无一人,漫天的大火裹着浓烈的黑烟被狂风吹得四处飞扬。一种极度的恐惧向他袭来,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些整日围在他身边转,一呼百诺的随从们在这紧急关头竟会各顾各命,弃他而去。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官印,没命似地奔回他的卧房。卧房里浓烟滚滚,呛得他睁不开眼,霎那间便涕泗横流,喘不过气来。他从兜里摸出钥匙,好不容易才摸索着打开了衣柜,他兴奋地用手一摸便触到了那印,一种无比的喜悦令他浑身一颤。不料,就在他沾沾自喜手揣官印还没来得及转身之际,一根烧成两截的檩子从屋顶上掉了下来,鬼使神差一般正好打在他的脑门上,当场脑浆迸裂,只可怜这位张大人用手死死抱住官印一声不响地栽倒在地上,匆匆了结了他如花似锦,耀武扬威的一生。
那些逃出去的衙役和官兵一时找不着张大人,便催促民团担水救火,无奈夜黑如漆找不着井口,团丁们只好把家里水缸里的水都担来了,谁知竟如杯水车薪一般,火势非但没减弱,反而更加猛烈了。
面对熊熊烈焰,众衙役、官兵和民团团丁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能眼睁睁地任凭狂风烈火肆虐,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一场更大的灾难已经降临,一支二百余人的马队仿佛从天而降,他们正举着火把呐喊着朝村里疾驰而来。
在这风与火交织的黑夜中,有人恐怖地喊了一声,道:“不好了!白莲教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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