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事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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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又有一个。”
水下扑腾而起,又见一个油滑黑影,追逐那受伤水獭而去,猛然跃身而上,竟是一口咬去那插身渔枪。
“它便是要救它呢。”
好在瞬间颠簸之中,一口下去也难结实咬准,水獭再是跌沉水中,阿凤不假思索,将根竹篙操于手中:
“你再牵它一牵,那只准保出来,我便再刺它。”
“好。”
小居先生出力一拽,听得“吱”声叫来,那水獭甩身跃出,再听“吱”个一声,另一水獭也跟随出水。
“你将它拽得近些。”
阿凤将那篙尖直对。
“好。”
如此再一拖拽,那水獭竟也有些力竭,顺势就被牵引过来,另一水獭见状忙慌,又是“吱”声蹿出,直扑咬去钉背渔枪。
“着。”
篙头对去直扎头部,“吱”得一声短促,那水獭一个陡翻径自落水,“嗵”得水花一溅,竟是随即死毙,水面上四脚摊开再无动作。
“吱”声叫得更惨,那受伤水獭分明瞧真切了,身形急转游蹿而去,围着同伴一阵顶拱冲撞,试图将它唤醒过来。
“想不到这畜生也是……。”
雌雄配对公母成双,这两只水獭明显一大一小,已死水獭稍小当是妻,那枪扎水獭稍大当是夫,这妻死夫伤情景看下,阿凤也是大为不忍。
“你便将它打杀了吧,省得再痛受罪。”
小居先生也是恻隐之心。
“好,生便同生,死便同死,一同西天极乐去。”
公水獭围绕母水獭直转,自家困境已全然无顾,趁个不备当口,阿凤一篙击下,那雄獭也是当场身死。
“是,是水拖野猫子。”
那公水獭子绳牵而来,阿凤一下竹篙钩住,将那母水獭子也拉近了,下水去一提上船,摆放舱头近观。
“喔,长得却象黄狼子,个头竟是大了这许多。”
小居先生毕竟不象阿凤水生,这水拖野猫子听过未见过,那陆上专放臭屁黄鼠狼,倒是多有见识的。
“这水獭子吧,一身好皮毛呢,硝了做个獭皮帽,却是最好的了。”
这水獭子摸来毛滑身软,连头带尾便是三尺有余,半是象狐半是类鼠,冬里做个皮围脖也大不错。
“它们啊,肯定是在这底下筑了窝的,夫妻两个过日子。”
这水生獭子,一般着多出没湖塘之中,专以捕鱼为食,偶尔也有现身内河,夏季里孩童下水游泳,也传有被其拖拽溺死事例,故本地人又多称作水拖野猫。
“是呀,都说是这登雅楼闹鬼呢,却不知是水獭子当作窠了,从里面发出动静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虽说终是捉到鬼了,看着这对丧命夫妻,阿凤难免伤感:
“原本它们日子过得好好,被我们这一搅,竟个如此下场。”
“这倒也是,天地凡生雌雄,总也一公一母大好,虽说只是畜生呢。”
公母即是男女,一番惊心捕猎,俩人重又船头落定。
“它个畜生啊,总个与人一般,也是有情的,你看那一个伤了,一个也会舍着命去救,便似你白天一般,也是一把救了我的。”
由此及彼,阿凤多少暗心思,也只生于你小居先生一举一动间。
“是吧,那许爷却也不会有心伤你。”
小居先生也不能过于贪功。
“他伤不伤是他的,我便知道你有这心就是了。”
阿凤再是偎靠身去,实实投你怀里来。
“是呀,有心便是了。”
有心无心,小居先生一时也不把握。
“我便想啊,这两个水獭子啊,我们许是不该打的,你想想它两个多有好,被我们横来就给打杀了,想想还作孽呢。若换着我们两个是它们,也要被着横来打散了,是愿意不愿意?罪过不罪过?”
实实被人怀里拢着,心头却又实实空着,阿凤油然之凄凉。

“它们啊,总是畜生吧,人来打杀原也应该的,罪过也就罪过吧。不过依你刚才说法,生便同生,死便同死,它两个也算有了好结果的。”
半夜之后总是夜凉,露水甚是冰人的,小居先生也要拢你取暖。
“是呀,跟定一个便跟定了,生便同生,死便同死,这一遭也就不枉了。”
将身尽量与他偎来更紧些,阿凤犹是不觉可靠来。
“啊,是吧。”
小居先生瞅去那一对水獭子,虽已身死眼犹活睁,乌乌亮亮一点漆,似乎还是活时生气。
“一根芦苇直苗苗,
送与我郎做杆箫,
情哥啊,
你吹着千歌万曲万曲千歌我曲曲都爱听,
就是莫吹那个么断情调。”
一首网船情歌唱来,竟是哀调十分,轻声细气河水荡去,仿佛听来呜咽之声。
“阿凤啊,我便要回家去了,仔细被人发觉了可不好了。”
听得西街里传出梆子响,费阿四又是到时敲更了,多少睡意一觉醒,小居先生借口说走。
“你便真是怕么?怕人晓得我们在一块么?”
阿凤适时与你分开身,心也静着,声也冷着。
“这不是怕与不怕,我俩总是无有正式什么的。”
小居先生有心说理,终究语无伦次。
“是啊,我们是无有正式什么的,那我们便是真个有明媒正娶什么的,那你能够娶我不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关键还看你本人真情实意,阿凤问来幽幽。
“总是要照我娘我伯父意思,他们便说能,我便也就能。”
这两天过来,小居先生待人接物无不干脆条理,此时被你阿凤姑娘追问着,竟也有所言不由衷。
“象我这般个又穷又苦网船渔婆子,总难配上你家个高门大户吧,你娘和你伯父肯认下我才是怪了的。我便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两个好来?”
一根藤来缠绕树,阿凤和你热烈香嘴香脸亲。
“要只问我个意思啊,哪能不愿意与你好来?我啊,便只是碍着……。”
一棵树来遭藤缠,缠绕不起脚根松,小居先生只听着“笃笃”梆声敲近了。
“你休说,你休说,我便知道你的难处,我便只要你现在这般,将我抱得紧紧些,再将我抱得紧紧些,再紧紧些。”
藤缠树来树缠藤,藤死树枯再不分,一口气颤不止,两口气合一股,亲嘴亲到死死杀。
“笃笃笃笃”敲响,正是四更天了,更夫费阿四哈欠连天上得龙隐桥,忽听得桥下“噗嗵”声响,倒是吓了一跳,难不成又个闹鬼了么?望下去一看黑乎乎,登雅楼下确有条船在的:
“喂,谁啊?”
“我。”
答应是个丫头。
“阿凤姑娘吧,什么掉水里了?”
阿四也识了你阿凤的。
“是,我将块压舱石掉水里了。”
阿凤立舱现身出。
“是么?你可要小心了,仔细也掉河里去。”
闻听并无异常,费阿四才要回头,又转来问道:
“哎,阿凤姑娘,你们这两日靠着这里停船,就未听得这登雅楼里闹鬼么?”
“鬼?哪有鬼啊?我便一夜睡来都是好好的。”
底下答来也平常。
“喔,许是阿凤姑娘本事大,鬼都见着怕呢,不敢出来瞎闹的。”
这姑娘要打能打要杀能杀,一般少有的厉害劲,白天街路里阿四也是亲眼见的,如此打哈哈讲说一番,更夫敲梆自去了。
他这梆声传去不远,河下便又出动静,一个人影从水里爬将出,水漉漉上了码头去,一步三回着走去街路,随后去到药店的腰门,虚掩门户一推闪入去。这失足落水的自是小居先生,他却实在不明白,才刚与阿凤一番热拥,回头等你要离船上岸,她背后却来暗踹一脚,不害你个落汤鸡便无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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