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旧人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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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这便都进去了,这便都进去了。”
娘娘殿门外聚些人众,见着居家老小先进得门,也个有心尾随去,不过门里那几名便装乌衣适时又现身,双脚一叉一瞪眼,直吓得一帮乡人望而却步:
“这便还是不进了吧,这便还是不进了吧。”
见着街坊纷纷打回转,那豆腐乌老官也是脚下犹豫,踏阶之脚硬是收回去,更与上面儿子喊:
“小官,那么的话,我们便不去了吧,你娘独个在底下看摊子呢。”
“小官叔,你便先下去好了,小官便随我吧。”
小居先生一拉小秀才,自已在前进门去。
“啊,朗大人,若个无别的事的话,那小的也告辞了,告辞了。”
那朱七八贼头精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踏脚门槛便想撤去。
“哈,好你个朱七八,便是几年不见改性了的?这替着老爷我做下事来,竟也不想着讨赏?老爷我可有着十两元宝给你预备下的。”
将你的脖领一拎象提狗,王朗拽着朱七八就往门里去,一番话压势:
“你便与我详说详说,如今个龙隐镇头,又有怎生个花样出?”
东岳娘娘殿,前有进门头,入门便是一空院,院心苍枝老松,其后依坡而建正殿。殿内供奉东岳娘娘彩塑像,出门可受和和之风,入门更领祥祥之气,这娘娘殿自从几年前得建,一向香火旺盛的很。
娘娘正殿两厢偏殿,它个左首向阳间,另辟有平常待客之雅室,若有富豪女宾至,也是适逸之歇脚处。那曾家太太也不例外,过来与着好娘娘烧香,这便借着所在歇息下,居家女眷相请到,自是让进堂里用茶去。那家太太实也心细的,另命下人茶具奉茶,留待小居先生他们门外自便,她还分外有关心:
“便是那乌老官,是否也有请来一道用茶的?”
“啊,那磨豆腐的便是走了的,倒是他个秀才儿子,也个随来了。”
下人如此传话进,那太太听进无听进,随之就不再提说了。
客舍之前就着石鼓凳而坐,小居先生小乌秀才,师徒对面品香茗,不过小官终究定性不稳,一口饮茶两口尽,转头索然大无聊,便要立起身来四转下。
东岳娘娘整座殿院修来精致,与着前面天师大殿呼应而起,当年花着时日动工修成,众人瞻仰之下,在家人纷纷将着道士出家人猜度,他们起起这只配神仙住起的大庙,可不知要花去几多的银两啊?
娘娘殿势不高危,精构之中透些雅巧,小乌秀才立门可见内里,东岳娘娘面慈笑意,何等端庄之坐态,他个心中不免不转动:
“这便从前药店大姑娘娘住所在,如今却为东岳娘娘安身,大姑娘娘是娘娘,东岳娘娘也是娘娘,这娘娘殿修起是否前后关联来?”
想起药店家大姑娘娘,便想起从前属于药店的学馆夹墙暗室,小乌秀才自有从中取得一幅仕女画的,署名当朝大国师常山邹怀庵所画,奉召于外馆苏夫人**,其上并有题诗:
“露白风清庭户凉,
老人先着夹衣裳;
舞腰歌袖抛何处,
唯对无弦琴一张。”
你个秀才随想随诗吟,不想身后无意耳朵进,便有姑娘家出言相询:
“哎,你个秀才么?怎对着她个泰山东岳娘娘,瞎念起白居易的诗来?他们便是有关联么?”
“啊,原来是小姐啊,我便是胡念诗呢,这白乐天的《夜凉》诗,是与她个东岳娘娘无关的。”
回头一看居然曾家大小姐,阿娇阿娇没半点女子娇气,只有一味刁蛮的,小乌秀才领略在前,书生作揖分外恭谨些。

“是啊,这青天白日烘烘的,看着也无半点《夜凉》滋味呀,你个便是秀才瞎对诗,晴天念落雨。”
那小姐自也屋里关闷的,一头撞出拜师不得,回头又是大烦恼,几巴掌大的院子一遛转,撞见你个酸酸小秀才,随口对话上两句,她个还要不时弯下些身,将着白白跪痛的膝盖揉痛呢。
“是,小姐说的是,我便是晴天念落雨,秀才瞎对诗的。”
小乌秀才无他法,只有回以喏喏。
“嗨,你个小秀才,说你秀才你就自认秀才的?便是都说秀才掉书袋,中了秀才便算有了些学问的,那我就个考考你来。”
阿娇小姐也无他,难得遇到个还算相仿年纪说话人,不觉话说有趣味,愿意与着多聊下,她个左右瞧下便抬手:
“我且问你,这门上对联,尘中之尘,影外之影,却是如何渊源来?”
“山河大地尚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
血肉之躯且归泡影,何论影外之影。”
小乌秀才随口吟出,又是娓娓道来:
“这原为还初道人《菜根谭》之锦句,此处只将尘中之尘影外之影截来对联,可也截得实为精妙啊。”
“啊?你个果然知道的?我还直以为,这还初道人之文谈,总也不入大流的,便是任你读书人,只会着死读书读死书,《菜根谭》不屑看也不得看的。”
侯门小姐不比柴门女,从小也是识文断字男儿养,阿娇小姐自诩好修为,不想你个秀才还真有些秀才底,她个不由不有些佩服你,不过回头又来难难你:
“那我再问你了,那门额上‘念錯’两字,它个又何意义来?”
“啊,这个么,这个么,我个实是不知的。”
正着念“念錯”,倒着念“錯念”,到底错念不念错的,小乌秀才就此叫人考问住。
“哈,我就知道你个不晓得了吧?还个好称秀才呢?便是那还初道人的两句,恐怕也是你从前有来游过娘娘殿,百思不得回头找着先生去问了,才得知道有着他个那么两句来,这便脑子记着了,才刚又个现卖给我来?”
一心想着捉人错,大小姐惟恐天下不乱,逮到个小秀才,也要捉弄番。
“啊,小姐,这还初道人洪应明我是还知道的,是还知道的。”
她个如此将错就错说,直把个秀才大难堪,一味口辩自圆其说,真是秀才遇着任你说不清。
“姐姐,你也休要难为他位秀才了,便是这‘念錯’两字,我有问着这观里的道长,他们也说不知的,只说这原为此处供钱修殿之人送来之物,它个本意也只有主人自知的。”
说话间身后又起一声,原来是她个妹妹巧巧小姐到了,出口即替你个秀才大解围。
“是么?这殿便是专人修造的么?这匾也专门送的?”
尘中之尘,影外之影,门额之上更镌“念錯”两字,其中自蕴深意,与着一般庙宇神殿着实大相径庭,阿娇小姐再番细观下,若有所思道:
“巧巧啊,我总觉得的,这龙隐地方这山上,我们从前似乎有着来过的,便是这联这字匾,我也似从前见识过的。”
“是吧,我们从前来过这里?到过这娘娘殿的?我便听道士说,这清虚新观,修来还没个几年的,姐姐便不是做梦到的吧?”
那巧巧小姐话说“咯咯”笑:
“姐姐你啊,总也爱白日乱梦的,我看你啊,也休叫什么江湖人称半家子了,便改作半梦子,小小梅花手半梦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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