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访迹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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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便什么歌子来?”
听那堕贫公开口之腔,船后那老丐顿时惊奇之色,不禁脱口话声。
“啊,这个歌子么,老长远里的喽,从前便是几多人会唱的,换着如今么,恐怕已个无有几个人识得听喽。”
堕贫公几句说来,篙子一下接续唱:
“万幸生于财主家,
衣暖食饱四季清;
天派一世做牛马,
豁破胆子拼性命。”
“哎,果真说的来,
天派一世做牛马,
豁破胆子拼性命。
这歌子却也真个老了呢,想必如今着很少有人会唱了,难为小哥你还能够唱将来。”
听来明显熟悉调,那老丐眯着眼睛思绪下,竟也随之哼哼两句起来。
“啊,这位老哥,便如此说来,您老从前也是听过这首歌子的喽?”
堕贫公话说就好问起。
“是啊,是啊,象着活我这般岁数的,哪能无有听过这首歌子的呢?”
老丐自然点头下,不禁又着说起掌故来:
“这便是本朝开国老皇帝当年征天下时,军队开仗传出的一首军歌,这开国大功臣诚王胡允隆手下,便有一位雷锤电斧白魁白将军最为勇猛,这歌便是最先由他军中传出,每每开战之前军士必唱此歌振作士气,如此一鼓作气所向披靡。”
“哎,老哥,虽说我个年岁比你略小不经多少事,那雷锤电斧白将军,却也是听说过的,他个在于老皇帝军中,可是赫赫有名猛将的。”
堕贫公话说也是大兴趣:
“我便听说,他的军中专门有一队大锤队,另有一队大斧队,开仗之时大锤大斧必当冲锋在前,那是神见神躲鬼见鬼跑,他个雷锤电斧白将军总个战无不胜的。”
“是啊,是啊,难得小哥还真知道白魁白将军,他个雷锤电斧真个也非浪得虚名。他个大锤队总竖有一旗,上面所写:锤取。他个大斧队也是竖有一旗,上面所写:斧向。大锤取处肉泥血浆,大斧向处身断头落,大锤大斧一齐下,那是叫着敌手有心躲来无脚逃,这大锤大斧直叫人闻风丧胆则个。”
老丐话说激动声,不过转头黯然色:
“不过啊,英雄总也气短啊,白将军敌人无可敌,后来却是被着自己人设局陷害了,太原一战竟遭惨死,说来也个死不瞑目啊。”
“是啊,有道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白将军却是未过河就遭人拆了桥,说来也真是痛心的。”
一番听说下,那堕贫公也是大为感慨的,随后不免再又说道:
“我便听说,当年白将军一起还有一位方谋事,叫做铁笔神算方谋事,他与着白将军一文一武,可也建了不少功勋的,便是才刚所唱那首歌子,就是他个亲作的呢,只是后来白将军一死,他的是死是活也就不得而知了。”
“啊,你个竟也知道方谋事?小哥,我个却是有些小瞧你了的。”
前知白将军,后知方谋事,便还知道这歌子为谁作,那老丐确要对你个堕贫公刮目相看的,不禁冷眼瞧来道:
“便是那方谋事么,据说后来就个隐世了,多年前有人传说他做了个教书匠,只在个小地方躲清静呢。后来再又听说他遭人烦,自行又个搬走了,至于现在么,便也有人传说了,他个就在这阳羡荆溪地界里建了个土窑子,整日间与人烧陶制壶过活呢。”
“啊?真的么?便是那方谋事还活着?他个就在宜兴地界么?”
堕贫公听下明显起精神,声腔为之发颤来,不过一下又克制,再是问说道:

“哎,老哥,他个方谋事如何样,你个又是如何知晓得?莫不是你个认识方谋事,从前也有与着他们一起的?”
“啊,方谋事白将军,个个何等英雄人物,我个贱头贱脑贱叫化,如何又会与他们识得一起来?”
老丐便是忙个连摇头:
“我啊,便是年轻时就个江湖荡,如今上快老死了还个荡江湖,江湖上走来逛去的,一些个道听途说自然也就打听多,他个方谋事事体啊,也不过是耳朵传耳朵,我个漏着几星星罢了。”
“是么?便是耳朵传耳朵,传着几星星?老哥真不愧为江湖人物啊,这耳朵一传就能传得藏龙卧虎来。”
堕贫公说下就个嘿嘿笑:
“便是我在这荆溪成天个船上下,这两日宜兴城里凶案出,那九天独揽盗天侯也是何等赫赫有名人物,他个便是有缘见面,我个也是无缘识的。”
“啊,啊,便是说那杀了人的盗天猢狲么?他个又算得甚人物来?不过歪缠一毛猴,东偷西抢的,还个没来由就杀人来,还要假扮叫化子,直害得我个老叫化宜兴城里呆不起,要坐着小哥你这粪船香臭一路来。这般狗*倒灶之人,小哥你就是见着,不认识也罢,不认识也罢。”
老丐也个一阵嘴呵呵,直将那盗天侯贬来一钱不值,他个手中橹头不免握紧了。
“哎,哎,老哥这话便有岔了,歪缠一毛猴,九天独揽侯,这盗天侯确实为英雄人物的,他个侠名也是从来远扬的,你个怎可如此说低他来?”
那堕贫公一头弄篙,一头不动声色与你扳理说:
“便说想当年吧,围攻反王庄四程苏州城,他个盗天侯也是与那白将军方谋事相交了的,苏州城高墙坚易守难攻,便是白将军的大锤大斧军一时都难攻下。那盗天侯便与白将军方谋事设下一赌,讲着他个只身入得苏州城去,入得庄四程的贼宫割得他的贼头回来,所谓擒贼先擒王,这苏州城不就不攻自破的?”
“啊?是么?你又哪听说?竟有此事的?”
那老丐一味装傻了。
“我便知那盗天侯当年竟着就独身潜入了庄四程的宫中,真叫个神不知鬼不觉也,只是可惜了那宫里也忒个面积大了,想要找寻得人来割下头,一时间还真难的。于是盗天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去到他个金銮殿上,将着他个殿头龙柱之上的龙头割下一个来,随后径着偷携出城去。”
堕贫公话说绘声绘色:
“虽说赌是要割下庄四程贼头,他个只割了个木龙头回去总也输了的,不过人家金殿之上生生被人偷割了柱头龙,也实实是震动人心的。那盗天侯从此也就成就了盗天的名头,这位老哥,你个闯荡江湖多年,知道白将军方谋事英雄那些个,就独独忘记了盗天侯那些个事迹的?”
“啊,啊,这盗天侯割龙头之事么,确也属实的,不过他个比着白将军方谋事,总也不过是鸡狗阿猫来。”
老丐口中“吱唔”声,脸上分明肃然来。
“鸡狗阿猫?错,我想他个上天上天,入地入地,扮个老叫化子设计杀人也个能事,他个总也该是个猴子,你个盗天侯之名不虚……。”
堕贫公话说调转头,只是拿眼逼人来。
此时船在溪中人在船上,船舱粪筐粪桶,猛的一筐身晃盖掀,从中忽个蹿出影来,猴跃飞身直扑前,雪亮一刀便是刺出,但听哇声喊喝:
“狗贼,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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