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忍者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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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岛出筑前向肥前,正到肥前藩其下大名龙造寺氏所在,此地长门藩大内氏丰后藩大友氏肥前藩松浦氏三家交界,日本人口多有因地而姓氏,当地果真起一赫大龙造寺。佛家一门开,众生渡入来,队伍一行半夜赶路,早也人困马乏,眼见到得镇头所在,便得借宿歇脚,将着龙造寺和尚纷纷惊起。听见藩主大人驾到,寺众更是诚惶诚恐,本地辖守龙造寺大人接到通报,也是连滚带爬赶到随伺,好好个佛院天亮不到鸡犬不宁。大人女眷们各自僧舍小憩,寺院上下忙碌开来点火做饭,不待多时即可素斋奉上,以安贵客们车马劳顿之苦。
日本男女多也无避忌讳,一来两位伤者可以同为关照,二来阿部小姐也是极为不舍中国公子,主家便索性将两人安置一室,让着颇有医道的四公相守看护。这步行之人赶路疲惫,但有稍息马上瞌睡,他个两位伤者一路坐轿,自然精力充沛的很,一停下来反而合不上眼,对床而卧话说不断。
“泰佑君,便是日本汉诗其实模仿中国汉诗来的呢,我便记的嵯峨天皇有首《江上船》,
一道长江通千里,
漫漫流水漾行船;
风帆远没虚无里,
疑是仙查欲上天。”
阿部小姐好个闲心,便与你个儒生谈诗论文:
“他个最后两句,便是大大模仿了李白的。风帆远没虚无里,仿的是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疑是仙查欲上天,又仿的是李白的《望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是啊,那文神公菅原道真,不也有一首《路遇白头翁》么?他个全然仿的是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
贞观末年元庆始,
政无慈爱法多偏。
虽有旱实不言上,
虽有疫死不哀怜。
四万余户生荆棘,
十有一县无炊烟。”
李泰佑虽说精于武道,到底还是书生本份,诗书之道也是侃侃而谈:
“宋人黄庭坚不是有言,叫做夺胎换骨,便是夺古人之诗词之胎,换之后人风骨,他个也算得一家之言,倒也正合日本汉诗之形状。”
“是啊,便是文神公公有好些诗,都是照着汉家写的呢。而我们日本也如中国人一般,将着李白称做诗仙呢,学着他的便是最多的了。五山派的别源圆旨有首汉诗,叫做《和天岸首座采石渡》,原为就是纪念李白写的。
万里江天接海天,
清波浴出月娟娟;
醉魂千载若招返,
我亦何妨去学仙。”
算来也是博古通今,阿部小姐更说道:
“这清波浴出月娟娟,脱形的是诗圣杜甫的《别王十二判官》那句石濑月娟娟。而醉魂千载若招返,又借了皮日休《七爱诗》写李白的醉魂归八极,话说谪仙若招返,日本汉诗最是学着唐诗了。”
“是啊,便是一个唐朝,便把好诗给写尽了,一个李太白,便把诗给写绝了,任你个后人来学,不过是班门弄斧。阿部小姐,你便读过那首梅之涣《题李白墓》诗么?
采石江边一抔土,
李白诗名高千古;
来来往往一首诗,
鲁班门前弄大斧。”
“是啊,李白斗酒诗百篇,天子呼来不上船的,便是要高力士帮着脱靴,杨国忠替着磨墨,杨贵妃还要求着他几分,真个是诗仙的呢,不要说我们日本人,便是中国后来人,也是再高高不过他的。”
阿部小姐也是慨叹,只恨自己不为中国人,未有早生于诗仙同在之唐朝。
“李白高是高,不过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总也有输人一头的地方。”

他们两个对床论诗,自大佩服李谪仙,不想边上一个瞌睡醒,守着的四公睁眼插嘴来:
“便是崔颢的《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此后李白也登黄鹤楼,见到此诗也不得不叹道:眼前有景说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可见李白虽说一代诗名,总也有其不如人处。”
“啊,对对对,崔颢诗人的《黄鹤楼》也是大大有名的,想不到啊,四公也是很懂诗词的呢。”
阿部小姐又显吃惊,随后又道:
“不过崔颢说来,按照我们日本**,叫做一诗之胜,以小不能盖全,总之李白整个来说还是第一的。”
“什么第一第二,中国有句话,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作文的,便是中得了状元,也说不得他文章天下第一。而那练武的,要么输要么赢,赢不到恐怕性命都要丢的。”
四公话说文章,却又教导起武术之道:
“泰佑啊,便是才刚你个中人暗器,有毒便是中了,他个败于你手自杀了,你个中毒救不回来,你个到底也只有一死,便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的。所以你个今后来,一切应对还是该十分小心了,两敌相对灭人存己,任你浑身本事,稍有疏忽只要中人一记杀招,恐怕就难有你个活命来,再个武功天下第一也枉然。”
“是,四公,我便记住了。”
当时不觉着,事后总有怕,泰佑今天正是大涉险,大人教诲点头听。
油飘钟楼饭香佛堂,他们这一话说,佛院寺僧已将饭菜做熟,几家佣仆纷纷奉盘送往各房,大家小憩吃饱,随后就要赶路呢。
“大人,便是送饭来了。”
这边房中也来一名妇人,背包和服躬驼背,直将饭盘端举进房,跪着地榻好番伺候,饭食菜点一一布置。
“哎,便是阿菊去哪了?怎个要你送饭来?”
阿部小姐自有个贴身丫头阿菊,便是一转眼工夫,她个人头失了踪,不知野哪里去,少了摆碗放筷的。
“啊,我便是大人差着各房来送饭,先伺候下阿部小姐这里。”
那妇人看着很是面生,态度却是极和蔼,温顺来好解说。
“啊,你便是鸟津家的吧?倒要劳烦你来帮手。”
鸟津松浦两家合队同行,人员早也不分彼此,临时所在临时吃喝,恐怕着人少手忙,谁个来替代一下也难说,阿部小姐猜想是。
“啊,啊,阿部小姐客气了呢,这便是我们下人应当做的,应当做的。”
那妇人稍长年纪,顶多三十余吧,看着手脚麻利,倒似位健妇。
日本到底男尊女卑,饭菜摆开一方几,阿部小姐好礼貌,:
“泰佑君,四公,这便请吃饭吧。”
“喔,这位便是那位姓李的中国英雄吧,白天里打败了第一剑道的鸟津大人的?”
人家李公子才坐近,那妇人却个分外热切起来,一番英雄好景仰。
“啊,是,他便是中国英雄李公子,今天打败了所有人的,便是天下第一武道的呢。”
阿部小姐早个情人眼,随你什么人来倾慕,她个都是分外骄傲色。
“是么?便是打败了所有人么?真个是天下第一武道么?”
和和气气话说,笑笑眯眯欢容,那妇人双手合十如神膜拜,隔几前凑去你个中国英雄,谁知猛个手腕一抖,她已面露狰狞色,一道寒光送你胸口:
“嗨。”
“啊。”
眼前发生不料想,阿部小姐讶声,四公去救不及,分明一把雪亮匕首,直插泰佑心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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