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决战序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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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四月,某日。
早晨,旷野,大道。
此地,是琉州首府“玉新城”外一百里处的一片平野。此时此刻,在那蜿蜒绵长的官道上,在这蓝天白云的晴空下,正有三名男子骑着三匹怒马,从远方一路飞奔而来,又向着远方飞奔而去。
看那去向却与玉新城背离,朝着西方马不停蹄地疾行、疾行、复疾行...也不知他们已赶了多远的路程,还要走多少里才能抵达终点。
只见那三骑的毛色一黑一白一灰,皆是百里挑一的骏马良驹,一十二只健蹄激荡之下,扬起阵阵黄土红尘,飞舞于半空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三骑生龙活虎,此起彼伏,迅速异常地不停推进向前。这快马奔腾带来的强烈节奏感,为这片略显平静的风景,增添了一种跃动激昂的活力!
马既是好马,再看那马背上的乘客自然也绝非普通之人。当先骑着匹黑马的,是条三十多岁的粗豪浓须大汉,他的身材颇为彪悍强壮、虎背熊腰,身穿着件烟灰色的粗布衣裳,却敞开了胸襟,露出了半身钢铁似的雄健肌肉,和野兽般乌黑发亮的胸毛。
单是这副模样已足够骇人,再加上他背后那柄有着四五十斤重,足以断树裂石,斩人割头更不在话下的“厚背薄刃砍山刀”,那就更加令人不敢多看了。
而紧随其后的一名驾驭白马的骑士,却是位二十多岁的俊美青年,与那大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头戴一顶儒冠,身着紫色缎服,除了腰间一块色泽苍翠欲滴的上等玉配外,身上便无任何多余装饰,更没有携带前面那汉子一类的“家伙”。
只是他纵马扬鞭之即,神情气概也是十分地英朗潇洒,身手动作非常地矫健灵活,令人看了就为之心折。但他嘴角时常挂着的那一丝自命不凡的傲笑,却略嫌有些轻浮狂妄之意。
最后端坐在一匹灰马之上的,则是个脸色苍白异常的清瘦少年。他身披一袭宝蓝色的丝织长袍,那衣服的质地、剪裁、手工、刺绣,显得甚是华贵精致而且合身。但他的肩膀上却负了个陈旧的布包,腰畔还跨着柄皮鞘老旧的狭长弯刀,脚上的靴子也是又脏又旧甚至还有破洞,整个人在这样不协调的搭配下,看起来透着种奇特的味道。
这蓝衣少年在三人之中年纪最轻,但表情却最为冷漠,简直接近于冷酷无情。他一双冰冷的眼睛里不时射出刀锋剑刃般的精光,紧闭的双唇显示出一种倔强坚毅之情,似乎亦是个沉默如金的人。虽然他早已满身风尘仆仆,但脸上并未有现出疲倦难耐之色,反而身体还是挺得笔直,就像刚刚跨上马背时一样。
只见三人又策马沿途急奔了几里,先头那大汉渐渐放慢了速度,他不时手搭凉蓬、仰首眯眼向前方远眺着。顺着他的视线而去,这时西边地平线山峦起伏处,已隐约可见一片建筑,虽仍隔得较远,但望来已显得十分恢宏壮观,绵延甚长。
那里并不是什么小城市镇,而是江湖上一处大大有名的庄园,也是他们几人连日奔波劳苦所要到达的地方。大汉见状忍不住咧嘴一笑吆喝一声:“快到了,咱们再加把劲!”

其它二人听了精神都振奋了下,于是三人快马加鞭,又风驰电掣般飙了出去,任两旁的景物如飞一般向后逝去。
又行了一会,忽见前方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正倚靠盘坐着名年老瘦弱、肮脏不堪的乞丐。他闻声抬头,痴痴地瞪着双混浊而充满疲倦的老眼看着他们经过,仿佛看到天上腾云驾雾的神仙飘过一样,却并没有作出任何乞讨哀求的可怜相。只因他知道即使做了也是徒劳,只能惹人生厌。
果然,那灰衣大汉和紫衣青年都视若无睹,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就算这名老丐是昔日丐帮的长老,甚至就是帮主,那也与他们无关。何况那当年威震天下的“江湖第一大帮”,早已被人吞并了!更何况眼前这名老丐,一点也不像身怀武功之人。
于是他们一阵烟似地从他身旁掠过,只留给他一片扑面打来的灰土,而蓝衣少年的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一样地飞驰而去。
那老丐本就没报什么得到施舍的希望,他已在这里坐了半天,面前的破碗中还是空空如他的肠胃。眼看这几天不知为何官道上来来往往的江湖人物众多,一个个都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却没有几个打赏他点铜子的,于是便感叹世风日下,连那些“英雄好汉”们都变得如此不堪。
现在他已饿得连抱怨的力气都快消失殆尽了,正盘算着到附近的小饭馆里,讨点别人吃剩下准备喂猪的残羹剩渣来冲饥果腹——因为他的年纪虽已很老,但还是想要活下去——又有谁不想活下去呢?只有那懦夫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人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存在!
他只见三骑过处,仍没人正眼瞧他一下,于是更坚定了他的“计划”,便颤抖着站起来,准备开始“行动”。
就在此时,他忽见横空一物飞掷而来,银光一闪已落在他的碗中,发出“当啷啷”地一声清响,他不由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竟是锭白花花的五两银子。
老丐几乎惊呆住了,用手颤抖着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地查看,又把它凑到了干瘪的嘴边,然后用他所剩无几的两颗黄牙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一下才总算相信了。但他仍然怀疑自己是否在白日做梦,又或许是自己饿昏头产生的幻觉,因此便挥手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一掌落下,他立时怪叫一声“啊呀好疼”!此刻,他终于完全肯定了眼前的现实。
他转头向银子的来处望去时,唯见那蓝衣少年骑马远去的背影,心想:“莫非是那好心的孩子抛出来的?他的手法好准啊!为什么他不当面给我?为什么他连句谢谢都不要就走了呢?”
老人不知怎么地心里忽然一震,就连血液都热了一下,他不知为何自己那早已麻木的心和凉透的血,竟然会有这种反应!难道就为了这块银子吗?老人说不清楚,但他知道不是。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蓝衣少年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外的冷酷世界里,干涩的眼眶中忽然流下了一滴温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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