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介绍，你就是军政委员会的主席？”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怀疑，罗允文带来的娃娃军官围着路德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何惊人之处，“巴依们说你这样恶毒的人早就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应该是个身高一丈、青面獠牙的怪物，顿顿要用人心下酒。西面的回回却说你是安拉的使者，一手举着仁慈，一手握着嗜血的弯刀。可是，怎么看都靠不上边啊！”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虽然全疆军政委员可能要下个月才对外公布，但是恐怕本人会先就一任主席。”
“你听说过甘肃的尕司令吧？我就是尕司令！叁围河州，喋过佟麟阁、戴靖宇；叁攻哈密，差点夺了迪化城。你只怕没想过我马仲英单枪匹马亲自来见你吧。”他免不了有些自豪，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叱诧西北的风云人物，附近四省回民提到“尕司令”，哪个眼里不是敬仰和激动？
“我知道。只带两个卫士就敢进城来的，不会是寻常的人物。”虽然一时摸不准对方为何要把尧乐娃子两人送来做见面礼，但路德第一眼对这个直爽的男儿青年还是颇有些好感。当然，他尕司令纵横西北诸省而不倒，也不会只是单单来和自己拉拉家常，忆苦思甜的。
“对，对，我们回民有句话，血性男儿就要活出一身辉煌。我马仲英自然不是寻常的人物，这整个大西北，谁能不晓得我的辉煌，”他似乎很高兴，大着嗓门嚷嚷着；他低头想了一下，又冒出来一句，“我看得出，你也不是寻常的人物。”
路德微微笑了一下，被尕司令称赞当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只是，怎么觉得这味道怪怪的？他只好虚伪下去：“哪里哪里，将军天纵之材，威名扬于塞外。路某怎么敢相提并论？”
马仲英沉默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路德，让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难道过分谦虚真的是不可饶恕的原罪?过了好一阵，年轻的尕司令眼神黯淡了下去：“不，看过了你们军政委员会的告示，***，我不如你。”他恨恨地骂了一声。
“几百年来，我们回民被欺负得狠了，满人来杀，维子来杀，汉人也来杀；我们再杀回去，大地要淌血，谁也没办法，”他的声音低沉，好像在描述一个不相干的故事，“我，起兵了，我要改变这一切，把这些地方所有民族联合成一个伟大领地。我要给大家自由，康乐，使他们一切绰绰有余。”
“我好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里的一块洋碱，一块洋布可以让回民们如获珍宝。这几个月来，我招不到年轻娃儿，他们却都跑到你们这里进工厂，做工活。哈密一乱，我那里就物资匮乏，价格骤涨，连士兵们都一可劲地埋怨。更不用说，西面的回回们回去河州，一脸的满意富足，到处动员大伙来这里追求平等和睦的好日子。而这些，原本都是我想给他们的！”
路德听明白了，年轻的尕司令有一个伟大的蓝图，一个他自己知道无法实现的蓝图；而现在，他居然在南疆逐渐看到了。他忍不住拍了拍马仲英的肩膀，“孩子，你还年轻，一切都有可能在你手上去实现的。别沮丧，别灰心，你亲自前来，想必也不是为了帮我们抓两个人吧。”
“是的，我们商量了些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尕司令就要把天山南北闹个翻天覆地！”马仲英倔强地抬起头来，气势汹汹地要挟着；他是尕司令，赫赫有名的尕司令，就算是有求于人，他也不能低下高傲的头颅。
“噢，说来听听？”城外的数千骑兵明显不是来旅游的，兼且事发突然，何况，路德也对笼络西北这支偏师产生了些兴趣。
“咱们甘肃的回回们越来越离不开你们的日常用品了，但河州地方贫瘠，希望你们的商人不要太黑。同时，最好能直接供应一点给军队的苦娃娃们。你们的工厂又多又好，我也想办，需要什么条件尽管说。还有，你们天上的铁鸟，地上的铁乌龟……还有……”
真是个贪心的尕司令，扶植他甘肃地方倒是不难，关键是自己能得到什么呢？马仲英一口气数落了七八个条件，这才发现路德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喂，姓路的，你到底听清没听清？”
姓路的？路德只能苦笑，这尕司令倒还真是毫不客气，他睁眼看了看一脸急切的马仲英，慢条斯理地说道：“通商本就是互利的好事，新疆方面自然会全力配合司令。不过，司令需答应一个条件，你们的烟土生意就不要继续了。”
让我停了烟土生意？马仲英差点跳了起来，第36师万余人枪除了个空番号，全靠自给自足，甘肃就是个穷地方，不靠烟土弄点外快，老子手下估计早就造反了。他面露难色，迟迟艾艾地说道：“这个，这个……容本人回去考虑考虑……”
“尕司令是个痛快人，请问，你当初反冯玉样是为了什么？为了独霸一方，还是为了造福百姓？”
“嗯，我想摆脱马步芳兄弟的控制，自创大业。当然，我也想回回们过上好日子，他们才会支持我，”马仲英不明白路德想问什么，他认认真真地回答着，“所以烟土生意对我的军队很重要。现在人也多了枪也多了，官兵素质太差，也经常骚扰百姓，老百姓已经不太支持我们了。如果没有了烟土的收入，我手下对地方的滋扰只怕更加严苛。”
“司令，恕我直言，你的军队最多祸害一时，烟土可是祸害地方一世啊，”路德没有理睬马仲英的分辩，坚持自己的条件，“听说司令喜欢自比马超，三国演义的故事必然不陌生了。人心未必得天下，但失去人心一定得不了天下！”
“至于飞机、战车嘛，这些可都需要专门人才维护、使用，如果司令有兴趣，可以先挑选一些部下到我们这里来接受培训。”嗯，只要把你的中下级军官掌握了，孙猴子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路德拨拉了几下小算盘，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一言为定，”马仲英就像得了个心爱的玩具，黑黝黝的脸上笑得无比灿烂，“回去后我就亲自挑选36师的儿郎们来培训，我自己亲自率领，非要学会飞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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