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娇若莺兮,竟一池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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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要上阵么?”面对深夜前来请战的芷容,龙雪皇问道。他身上只披着一袭白袍,潇洒之余又有几分亲切,帅府亮起灯烛,厅内一片红华。
方芷容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少主安排我留守梅关。芷容十分感激。只是芷容虽然不才,也愿马前效力,以报少主救命的恩德。”
“你还一心想着报仇,一心想着求死么?”龙雪皇凝望着她,眼神有些失望。
“不,少主请莫误会。此刻的芷容已经恢复平和,不会再做以前的那种蠢事了。我要上阵,是因为我要完成父亲和哥哥的遗志。他们一心要保卫广南,不愿其受他人欺凌,只可惜壮志未酬……我想他们一定很不开心的。虽然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但我也要尽力,把他们的担子也挑过来,打退南军,让广南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
“你有如此想法很好,只是你毕竟是女孩子啊,没有了以前的仇恨之心,你还可以动手杀人么?”龙雪皇柔声道,双目闪着怜惜的光芒。
芷容被他望得有些不好意思,面红耳热,把头缩得低低的,却依旧分辩道:“我也不知道的。是的,我确实不喜欢杀人。没有以前的憎恨和内疚,也许不能动手吧。只是父亲大人教导过我们,方家之所以受人尊重,就是因为从成立之初,就毫不怜惜自身,不知疲倦地为百姓而战。父亲在广西战死,而哥哥也在来梅关途中……现在方家嫡系只剩我—人,为了方家的名誉,我必须在战场建立我的功勋。”
“战斗确实很艰苦,很残酷,对于我这样一个女孩子来说,这里无疑是地狱吧。可是,我一想到自己是为了亲人们而战,为了父老乡亲们而战,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是善良而有责任感的女孩啊!你能寂寞内疚中走出来,这很好,你没有走上我的道路是对的,千万不要走上我的道路……龙雪皇心中暗想。随即道:“既然如此,你便恢复女装吧。南军见你是女子,以为你是莺兮,说不定会收到奇效的。”
“莺兮?”芷容再也忍不住,追问道:“少主,夏将军当时也对我提了这个建议,那么‘莺兮’究竟是什么呢?”
龙雪皇奇道:“你不知道么?”
方芷容摇头道:“芷容幼时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我娘亲就是‘莺兮’。娘亲早死,父亲和兄长都不肯告诉我‘莺兮’是什么意思。芷容加入军中后,发觉除了广南军外,北国、南朝和大西都有‘莺兮’的存在。我也曾问过韩世杰将军,他只长叹一声,始终不肯回答。所以我仍不知晓‘莺兮’究竟是什么。”
龙雪皇想了想道:“原来,你的娘亲是‘莺兮’……怪不得你父亲正当盛年,就要辞官归故里,后来甚至要逃来广南……他们不肯告诉你,也是为你着想。其实你既然身在广南,就不必理会‘莺兮’这事,毕竟我们是不会有此等惨事的!”
方芷容听后不禁一惊,她早知“莺兮”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是她见南军的“莺兮”均美丽善战,心中十分佩服。她便猜测“莺兮”应该是女将的意思。如今听龙雪皇所言,这绝非女将这么简单,否则自己和叶琼也是女将,那不也是“莺兮”了?她忍不住又再追问龙雪皇,龙雪皇便将“莺兮”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
“大约在一百年前,外族突然入侵,势如破竹,不数日已经逼近雁门关下。山西招讨使杨昭广带兵十万迎敌。轩辕军初战不利,被迫困守。外族兵马围城不攻,四下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
“杨昭广正烦恼间,忽有门军来报,门外有一叫做莺兮的女子带同八名师妹前来求见,说有破敌之良法。方将军,须知北方可不比广南,那里礼教极盛,女子等闲不出门,更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风气,普通女子连书也不许读,更勿论兵法战策,舞刀弄枪。女子参与沙场征战可以说是从所未有事。杨昭广自是不肯见她们。”方芷容听到这里,不觉起了兴致,心想:北方的妇女地位极低,自己也曾听闻。自己还常常暗自侥幸方家早居广南,否则自己也只能在闺中闷坐。却不知莺兮她们有何法子,可说服那顽固的杨昭广呢?
只听龙雪皇道:“看见杨昭广不肯接见,莺兮她们竟要硬闯帅府,卫兵想挡。不料她们都有非凡的武艺,竟把卫兵打得四散而逃。杨昭广知此情形,甚为惊奇,便不敢轻视,请她们进府,仔细讨教。”
“原来,莺兮的主意竟然是将全军化整为零,只留一万人马守城,其余的兵分九路杀出重围。然后,九路人马无须会师,分从九个方向向外族的都城——天汗城进发。天汗城远隔沙漠,加上轩辕军过于倚赖补给,从来不曾进行过远征。所以天汗城虽有外族君臣的妻儿和全部财宝,却守备空虚,只要攻下天汗城,外族自然军心大乱,不战而降。方将军,你看此计如何?”
方芷容正听得入神,见龙雪皇突然问她,便仔细盘算一下,道:“此计甚不合理。外族善攻不善守,要分兵突围不难。可外族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轩辕军以步兵为主,行动缓慢。远袭敌方根本,敌军一旦发觉,岂有不救之理?他们的速度自然远胜轩辕军,不难赶上。轩辕军难逃全军覆灭的厄运。何况沙漠之地,难以行走。我听闻外族每次远征均携带大批牛羊,渴饮其血,饥食其肉,寒披其衣,方能越沙漠而来。轩辕军有何良策,可过沙漠?”
龙雪皇道:“你所言极是,当时的杨昭广也是如此说法。可莺兮解释,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敌人远道而来,志不在攻城,而在于重创轩辕军主力,迫使王朝向其求和。她要轩辕军兵分九路,目的就是让敌军迷茫,不知哪一路才是主力。由于九路人马分从不同方向逃跑,敌军更难捉摸轩辕军的意图。敌人大汗粗通兵法,略知集中兵力之重要,他只会挑选其中一路进行攻击。纵然敌军行动神速,只要判断不出轩辕军偷袭天汗城的意图,不回城固守,那么他最多也只能歼灭其中四到五支人马,其余只要有一路攻下天汗城就好。”
“杨昭广觉得莺兮说得甚为合理,又问她如何解决粮草和食水问题。莺兮告诉他,沙漠中有几处地方有隐藏水源,她早已探知,士兵只要带足干粮即可。杨昭广却又道,他的手下虽有不少勇将,但都鲁莽无谋,难以独当一面。莺兮推荐她手下几名师妹,让她们协助那些将军参赞。杨昭广仔细盘问莺兮师妹,发觉她们统统都才华非凡,不禁大喜,立即依计而行。”
“果然不出莺兮所料,敌军果然中计,他们记住‘任它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原则,马不停蹄,三日两夜内分别击溃五路轩辕军。他们还俘虏了五名美貌女子。大汗十分高兴,就把女子赏给五名最骁勇的大将。”
“当晚外族军整夜欢庆,歌乐笙天。大家都羡慕那五员勇将艳福不浅,得此佳人。不料明天一早,那五名大将迟迟不出帐。众人起初还道他们贪恋春欢,不料直到太阳下山,竟然不见帐中有何动静。于是大汗派人进帐一看,不由吓得魂飞天外。那五员勇将早已尸横床间,头颅均不翼而飞。再想寻那五名女子,早已不见踪影。显然易见,那五名勇将是被那五名女子所刺杀的。”
“好!”方芷容忍不住拍手赞道。话一出口,她已觉不妥,连忙掩嘴,但纤纤玉手,又怎盖得住那满面娇羞?
龙雪皇并不在意,继续道:“谁人有如此本领?原来她们就是莺兮的师妹。正当大汗懊悔之际,噩耗又再传来,天汗城被袭失守,城中的家眷尽落入敌手,外族军顿时仓皇失措。那外族大汗此时也慌了手脚,他有心再战,但见部下皆人心惶惶,无心恋战时,只好向轩辕求和。杨昭广遂获全胜。”
听到这里,方芷容长长松了口气,可龙雪皇的语调却开始变得沉重。
“大军班师回朝,杨昭广和剩下的将领皆受到朝廷的封赏。但关于莺兮诸女如何安置却掀起大风波。朝中大臣都认为,女子应该在家静坐,孝敬父母,侍奉丈夫,照顾子女,像这样上战场交战成何体统?何况女子应该贞洁纯静,在沙场征战大失礼仪;军中绝大部分都是男子,女子在军中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最后,朝中宰相吕浩然一言定音。他道:轩辕军取胜,居然是几名女子献计,倘若流传出去,教朝廷面目何在?而且莺兮虽然献计有功,但她的计策也害死了五路大军。能想出如此毒辣计策的女子,必非善类。而她师妹曾有五人身陷敌军,居然能逃出,难免让人生疑,所以不但不应对诸女奖赏,还应派人严密监视!”
“这未免太过分了!”方芷容不平道。
原来,在当时,且不说男女已十分平等的广南,就连礼教之风极盛的南朝,却也提倡女子有伎艺的社会风气。它源起于南朝的皇宫内院。按理讲,皇家应该循“大礼”而起居。可是在选妃子时,皇家也特别注意女子是否有伎艺。
公子尧之母慈仁太后在娘家时,经常在寒食节间玩捣钱游戏。她掷出的铜钱可盘旋好久,遂侧立不倒,可为一绝。大约此事传进宫中,未过多长时间,她便被“招”入皇家了。对妃子入选的要求尚且如此,那专事侍候贵人的宫女,就更要精通伎艺了。或者说她们的使命就是要以伎艺为主,以供贵人享乐罢。
皇宫风气如是,那外面臣民自然效尤。都城临安集中了天下主要的富人。从当朝的名臣武将、公卿巨宦,从南渡来的遗老遗少,到集聚“贡院”不下万余的赶试人,资产百万的富商大贾……各类官阶,各种身分,应有尽有。他们嗜好不一,又不能肩担手提,又要摆其与众不同的阔绰。
而女伎艺人既有悦人之貌,又有惊人之技,若能拥有,最可显示其气派。故为其服务的女伎艺人遂应运而生,形形色色,多种多样。
女伎艺人一般都受严格的训练,都有较高的伎艺,即使其中最“下色”的厨娘,其伎艺也是相当惊人的。而且,她并非只能煎点菜汤,熟识食谱,精于烹调,其识书达礼,待人接物也可为人师表。临安城里的厨娘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标准。她们自然引人羡慕,特别是那些贵宦人家。而重金购买女伎艺人来玩赏之风,则越演越盛。

所以,在临安城里的中小户人家都重女轻男,倘若生女孩则爱护得如捧珍珠。因为待其女孩长大,可以随着她的姿质,教给她一种艺业、或杂剧、或琴棋、或针线、或拆洗、或贴身伺供、或堂前摆设……然后待价而沽。家里即可得笔钱财,女孩子也有了着落,不愁没好衣饭。毕竟能够对女伎艺人“采拾娱侍”的,绝大多数是豪户贵门。
龙雪皇苦笑道:“方将军幼时就来到广南,未知外面风俗。可是,放眼当今天下,除了广南外,何处不是男尊女卑?南朝要女子精通伎艺,何尝不是侮辱之举?女子再有伎艺也罢,除了嫁人外,还不是只有趋奉官员这条路可走么?其吴下许多小户人家,有女便日夜盼望长成,长成后便不惜用重金求师教女乐艺,却是为了让女儿得到官宦的传唤或卖给富家为妾,用女儿的身来瞻门户。他们嗜钱如嗜饴,毫无父母之心。风俗薄恶,莫此为甚!若要取笑当时之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方芷容听后,默然不语。
龙雪皇又道:“我们再说回‘莺兮’罢。那吕浩然说得虽然厉害,其实他还是看在杨昭广的面上,不便说得太过分。须知当时的女子,一旦被人认定有伤风败俗之行为,轻则逐出家门,重则迫其投河自尽。杨昭广虽然尽力为她们争辩,终归难敌世俗之风。他心生一计,和其余三名将军一道,要求接莺兮等人进入自己府中,由他们负责监管。”
那莺兮是个烈性之人,如何受得如此侮辱。她觉得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于是就和师妹们一道,想离开军中。不料那吕浩然已经将消息传开,说她们是害死五路人马的凶手,不少士兵的家属都来围攻她们。莺兮无奈,只好返回军中,接受杨昭广等人的监护。”
听到这里,方芷容不禁微叹,失去亲人的滋味确实难受,可把责任推在几个女子身上也实在太过分了。
龙雪皇道:“莺兮她们很是聪明,为人又精细,几年下来,又替杨昭广等人立下汗马功劳。可她们立下的功劳越多,朝中大臣就是越是吃惊,须知他们都是堂堂男子,岂能让女子盖过。他们想尽办法恶语中伤诸女。”
“平民百姓为谣言所惑,他们听说五女被擒后,到夜间反能将敌将杀死一事后,便道这是‘妖精’行事,夜间能迷乱男子,将其杀死;后来更有采阳补阴之说,越发难堪。百姓更加不敢接近诸女。而杨昭广见莺兮诸女如此聪慧,也舍不得她们,居然不放她们走。莺兮诸女终其一生均只能为杨昭广等人效力。”
说到这里,方芷容隐约听到龙雪皇的一声轻叹。她口中虽不语,心中着实为莺兮诸女难过。
“后来莺兮诸女和杨昭广先后死去。杨昭广一生几乎百战百胜,获得军圣的称号,在军中威望甚高,下一代的轩辕将领基本出于他门下。他们接受杨昭广的教导,觉得军中能有女子作为将领的参赞,可令将领减少失误,又可帮助处理军中诸多杂事,作用非小。于是他们合力,建立一个影武堂。该堂从父母双亡的幼女中,选一些面目清秀、聪明伶俐的女孩,学习各种行军打仗的技巧。”
“当时民间重男轻女,常常有百姓在生下女儿后,因无力抚养,就把她丢弃。而黑道上的人口贩卖市场,幼女买卖也非常兴旺。弄得后来百姓们都拚命生小孩,生男固佳,生女就卖掉,可获得不少金钱。正因如此,无父无母的幼女倒是很多。影武堂尽可千中选一,挑选出良材美玉,再加以悉心培养。”
“那影武堂的主人着实是个兵法大家,可他也是个尊崇礼教之人。他对那些幼女的教导非常严厉,既不能与外界接触,也不能擅自行动。整天除了战斗的教导,就是要接受忠于主人的意念。”
“正是由于残酷的教导,加上女性特有的精细、聪慧,令她们往往青出于蓝,犀利无比。这批幼女长大后,便成为战场上的少有女将。后世的将领都希望她们能如莺兮般足智多谋,帮助他们获取战功,所以她们都统称为‘莺兮’。”
“原来如此……”方芷容心中默默道。
“根据杨昭广将军的遗言,一般来说一个将领只能有一个‘莺兮’。那时因为他知道莺兮的遭遇是不幸的,他不想有太多的女子成为战场上的牺牲品。当然也有人不理会,不料那人后来因为两名‘莺兮’互相妒忌争辩,迟迟无法决策,结果延误了战机,大军全军覆没。这个血的教训顿时让所有轩辕将领都不敢拥有两个‘莺兮’了。即使轩辕解体,北国、南朝、大西三国鼎立,将领喜用‘莺兮’的习惯仍未改变,影武堂更是三家均有建立。”
“一般来说,‘莺兮’在军中是必须蒙面的,当然见主子(即她们侍奉的将领)时可以除下。而且她们未经主子批准,也不许与主子外的人交谈,更不许在大街上随意走动。太平时候她们就必须躲在家中不出,因此外人更加不了解‘莺兮’,更觉其神秘。民间更是把‘莺兮’与狐仙、妖精等相提并论。”
“所以‘莺兮’的一生都是悲惨的,且不说她们自幼就要接受残酷的教导,毫无普通女孩的快乐;在她们长大后,便须一直在战场上生活。兵凶战危,性命丢了倒也罢了,最可怕的就是被人俘虏,那要经受无穷无尽的侮辱啊!事实上,这近百年来,绝大部分‘莺兮’,都是战死沙场,其中又以俘虏后侮辱至死的居多。”
“即使能活下来,也没有多大意思。她们是将领的附属品,将领一旦战死,她们往往就要殉葬。而且世俗对她们也极不公平,明明她们比许多男子更为优秀,可是,男子因为她们优秀而害怕她们;女子因为她们优秀而妒忌她们。而民间百姓,更是以妖精来称呼她们,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弱女子,居然可以沙场杀敌,想出毒辣的计策,杀死千万人马,这种女子,不是妖精又是什么?”
“很自然,她们是不可能找到丈夫的。有些将领可怜她们,就收她们为妾侍,这已是她们最好的归属了。只是,她们是不许生育的。因为她们长年征战沙场,双手沾满鲜血,是不祥之人,生出来的小孩必是灾星,会害死身边的人。故此纵然她们有了孩子,也不能生下,必须要打掉。”
“奇怪的是,尽管遭受这等悲惨的遭遇,却很少有‘莺兮’背叛。这是因为她们除了主子外,无人可以依靠。当然也曾经有‘莺兮’逃跑,但下场都是很悲惨。这个世俗环境根本容不得她们。加上她们都是孤儿,自幼就被灌输各种忠于主子的观念,极少接触其它事物,所以尽管她们在沙场征战如女神般威风,但在主子面前,却如小鸟依人般温顺,体贴温柔。”
“她会贴身保护主子,她会照料主子的起居饮食,她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欢愉主子……不论主子平时怎样虐待她,或是冷冷冰冰压根不理睬她,她也会在主子最需要她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尽可能地帮他渡过难关,甚至,为他而死,百死无怨。她们也非真想如此罢,可除此之外,她们也别无选择了。”
末了,龙雪皇缓缓道:“其实,当初莺兮等人是想向世人证明,即使是女儿身,也有非凡本领,一样可以保家卫国。可是,由于世俗的偏见,竟酿成‘莺兮’这个怪胎,连累许多无辜的少女。唉……她们真是可怜。”
方芷容早已听得热泪滚滚,她呜咽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家都不肯告诉我实情。谢谢你,少主。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我的娘亲啊……”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娘亲会终日担惊受怕,为什么娘亲会经常对父亲说抱歉;为什么娘亲会称呼父亲为主人了。
龙雪皇道:“你父亲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为了你娘亲,竟可以抛弃一切,背着世俗的歧视,娶她为妻,还生下了儿女。据我所知,这近百年来此等事情也不过发生过三起而已。”
方芷容哭道:“父亲……为何……为何世人可以这样看待我们女子的……那些人真是可恶,明明看到我们女子了不起的一面,强加压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引上‘莺兮’这般邪道呢?她们有着出众的本领,却被教导得只懂服从……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难道男女间真有如此差别么?”
龙雪皇道:“男女本无大别,平等相处,莫厚此薄彼才是正道。那些人对女子是又怕又舍不得,怕的是,倘若女子也如男子般,都懂武艺兵法,他们男子尊严还能保得住么?舍不得的是,女子在战阵中的作用非同小可,能助他们成大业。他们想来想去,竟弄出‘莺兮’这东西来。只有奴化后的女子,才可练武用兵。方将军,听了此事,你还愿留在军中么?”
方芷容擦干眼泪,斩钉截铁地道:“请少主放心,芷容一定会留在龙家军中。现在,我终于明白父亲的用意了,他一心一意地让我练武习兵,并非要我走上娘亲的悲惨道路。他真正的用意,是想告诉娘亲,女子是不应受束缚的,纵然不是‘莺兮’,也可保家卫国!我们女子驰骋沙场的容光,不只是属于某些人,也属于我们自己啊!为了那些可怜的‘莺兮’,为了我的双亲,我绝对不会放弃!”
芷容深深地向龙雪皇作了个大揖,眼睛里泪光闪动,透出热切的光芒,庄洁之中带着英秀之气,直是光彩撩人。
“好,我应允你!”龙雪皇和方芷容相对而笑,莫逆之情,自心里油然而生。
数日后的清晨,龙雪皇军终于在滇水盆地与公子楼军相遇,决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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