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相惜相依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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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击退敌军,鄂州城中是一片欢腾。与大西军不同,神武大军的残忍好杀倒是出了名的。能够守住鄂州,百姓就能少受荼毒。他们自然对龙家军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对方芷容也开始改观了。
起初,他们以为方芷容是“莺兮”一类,视同妖精,不敢接近。可芷容美丽善良,对士兵百姓都和和气气,不少百姓都受过她恩惠,她又多次挽救鄂州于危难中,人们便不觉其可怕了。
方芷容心地淳厚,眼见士兵为破敌军,连日不眠不休,人人尘沙满面,浑身血迹斑斑,不禁十分感动。她有心慰劳三军,只是城中酒肉不多,该如何是好?
还是望晴聪明,看出芷容的心思,便提议不如制作一些糕点给将士食用。城中酒肉虽不多,但米面却储存甚丰。而龙家军则随军带来大量的糖冰。须知广南甘蔗天下闻名,广南以蔗炼制成的糖冰,乃当年的朝廷贡品。广南商人十分精明,这次远征也把大批的糖冰带来,正欲在市场抛售。
方芷容大喜,立即向商人买了大批糖冰。然后她与望晴一起,组织城中酒楼茶馆,一起制作糕点,然后送给守城将士食用,以示慰劳。不日已制成上万件糕点。
方芷容为表其诚意,还亲手派发糕点。将士们接过统帅为他们特制的这些糕饼,无不感动。
有一位少年兵接过芷容给的糕点后,竟哭了起来。方芷容温柔地道:“你是怎么啦?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要随便流泪哦。”
那少年应道:“方将军对我们如此厚恩,我们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方芷容摇头道:“这不过是你们应得的罢了,你们浴血沙场,饥不能食,睡不能眠,吃一块糕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少年含泪拜谢,众兵将见他能和芷容说话,无不羡慕。有人悄悄问他女将军究竟说了些什么?那少年哽咽道:“方将军说,这是她的一点心意。”
由于少年发音含糊,大家只听清“点心”两字,“点心”、“点心”,众军嚷叫开去。从此之后,士兵见到糕点就叫“点心”。方芷容这一爱兵之举一时传开,“点心”的名称,便一直流传到今天。
人总是容易潜移默化的,渐渐地,方芷容那英风凛凛,却又温柔婉约的形象终深入每一位鄂州军民的心中,人人皆尊称她为姽婳将军。这名字起得如此贴切文雅,自然是文天籁的功劳了。
自从方芷容担任城中防务以来,文天籁就有意无意间想办法讨好她,为她挑选一处舒适雅致的住所不提,又特意赠送名花。后来无意得知芷容喜读兵书,便特意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兵书都送到她的住处,好让她有空翻看。做者无心,观者有意,不觉间,军中的流言已经四起了。
须知军中的生活最是寂寞无聊,士兵固然不能和家人团聚,很多时候连正常人的一般娱乐也不能拥有。吃饭、作战、睡觉,这种枯燥的作息形成了士兵生活的全部。
当然了,士兵的饭菜绝对没有大鱼大肉,而睡觉的地方也没有舒适的床铺,而作战却要冒着生命危险。倘若不是在这乱世,倘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会加入军队的。
“男人当兵,女人卖笑”,文天籁在游历天下时的一句感慨恰如其分地道出了乱世的生活。
人的天性总是要寻乐。士兵们自然也不例外。难得军中有如此诽闻出现,大家都冒着杀头危险来讨论这事情。那时可是士兵临睡前、吃饭,甚至在值勤时热门话题,尤其在龙家士兵和南朝士兵聚在一起的时候。
因为讨论这事,双方还差点大打出手。龙家士兵坚持认为他们方芷容将军和少主才是天生一对,任何人想接近方芷容将军都是自讨苦吃。而南朝士兵却以为文天籁毕竟是堂堂侯爷,居然这样卑躬屈膝去对待一个女子,实在罕见。如此殷殷诚意,一般女子岂有不动心之理。
就这样双方争吵不已,但一般来说南朝士兵总是吵不过龙家将士,毕竟龙雪皇的绝世风采有目共睹。他比起相貌普通的文天籁来实在优秀太多,相信除了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大部分女子都会选择龙雪皇而不是文天籁。
有几次龙家士兵吵架吵赢了,竟然聚集了起来,一齐庆贺第某次吵架胜利。而他们对龙雪皇的崇拜令南军都咋舌不已。
而这种讨论甚至蔓延到民间。由于文天籁在民间影响力较大,他那亲切善良形象在百姓的讨论中倒是挽回了不少劣势。许多百姓都认为尽管龙雪皇十分优秀,但身边的女子应该也不少吧,当日进城时就有两位丽人护在他身边,而文天籁虽然比不上龙雪皇,但至今未娶,以他堂堂侯爷的地位的确难得。方芷容将军应该选择文天籁。
为此,许多赌坊甚至还开出赔率,当然龙雪皇是大热,远胜文天籁了。
关于这一切,方芷容却仿佛浑若不觉。她坦然地接受文天籁的各种好意,但对文天籁却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文天籁也不强求,也不对方芷容有任何过轨的言语举动。两人就在这微妙的关系中合作,使鄂州城固若金汤。
“她来了么?”文天籁站在城头,偷偷地想。
虽然他俩共处一城,但因敌军来势汹汹,他俩被迫分工,轮流留守城墙。方芷容守日间,文天籁巡夜晚。一天下来相见时间确实不多。而朝阳初升之际,便是两人交接之时,也是文天籁最为开心的时刻。那交接的时间不长,也不过是半炷香功夫,甚至连话也说不上两句。但能见到伊人,又能与她攀谈,文天籁自觉此生足矣。
他闲着无事,看见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守城壮丁,面色有些苍白,举手投足都怯生生,便知他是新丁,走过去,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来自哪里?”
那少年想不到自己是堂堂侯爷亲自向自己问话。他有点结巴地道:“我叫苏加,今年十六岁,本地人氏。”
文天籁笑笑,拍拍少年的肩膀,问道:“我们很快就要和敌人开战了。你害怕么?”
那少年不知从那里升起的勇气,大声道:“我……我保家卫国,怎会害怕?我不害怕的……”
文天籁点点头,正要离开,不料那少年又怯生生地道:“侯爷,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
文天籁道:“但说无妨。”
少年涨红了脸,道:“我想调到夜间守城,望侯爷准许。”
文天籁笑道:“夜间?那可比日里辛苦多了。”
少年红着脸道:“我不怕辛苦……”
文天籁问:“这却是为何?个中必有缘由。你说出来罢,我或会应允的。”
少年听后,又惊又喜,道:“真的?”
文天籁指指他的鼻子,道:“我怎会骗你!”
少年立即鼓起勇气,刦又悄声道:“其实……其实是因为夜间守城,能见到姽婳将军……”
文天籁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个少年真是大胆,但见他满面通红,眼里尽是热切期盼的眼神,不禁轻叹了口气,道:“好吧。”
那少年喜不自胜,差点就跳起来,连声道:“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其余的士兵见那少年居然成功,无不妒忌,纷纷拥上来,要求文天籁调他们去夜班。文天籁顿时大感头痛。
忽闻楼下一阵喧哗,文天籁顺声而望,却是方芷容翩翩而来。此时晓风过处,乌丝轻扬,甲裙飘飞,态凝若仙。
文天籁虽非首次见此佳人,但心中还是大动。众士兵害怕被芷容责备,已纷纷返回各自岗位。文天籁得以解困,急走几步,想上前迎接。不料心慌大意,脚下一滑,竟扑倒在地,额头中地,顿时头破血流。
方芷容见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照看。
文天籁自己挣扎起来,好生懊悔,心想这回自己真是丢脸之极。好在他面皮不薄,看见芷容蹲下来,照看自己伤势,心中一喜,道:“承蒙女将军关心,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方芷容笑道:“你当然没事,不过是流了许多血罢。”文天籁但觉眼前一红,却是额头的血流到眼睛里。
芷容柔声道:“你快坐下,我替你包扎一下。”
文天籁自是乐意,就地坐下。芷容半蹲半跪在他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手绢,先拭去鲜血,那洁白的手绢霎时变得嫣红;芷容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块手绢,为他包扎伤口。包扎时,芷容与文天籁相距甚近,呵气如兰。
文天籁不敢与她正视,微微低首,却见她那一抹酥胸,虽有衣甲所遮,仍是玲珑浮突,荡人心魄。他血脉贲张,只好闭眼,不敢胡思。
方芷容自不知他有如此肮脏念头,她将手帕横裹在他头上,在尾端打了个活结,嫣然一笑,道:“你回去再行包扎罢,路上可不要摔倒了。”
文天籁满面通红,说了声多谢,匆匆离开。
他甫一离开城楼,估计芷容看不见,便将那手绢解下来,放在手里,久久凝视,回想起方才温馨绮丽的一刻,嘴角的一丝笑意竟绽成了花。
他心情轻松,连马也不骑,走起路一摇三摆,口里哼着走调的歌谣。转过一个街口,却听到一阵喧哗,却是几个顽童在街上嬉戏。
此时鄂州早已全城戒严,严禁人在街上乱走。这几个小孩可真大胆。他大声吆喝着,就要赶这几个小孩回家。那几个小孩却认得,知道他是经常和他们玩耍的文哥哥,不但不走,反而围上来要和文天籁玩。文天籁本想装作生气,却见这些小孩一副渴求的样子,那眼睛都水汪汪的,自己拗不过他们,心情又好,只好同意了。
这些小孩玩得却是打飞棒,所谓的打飞棒,一般为两人对打,甲持长约三尺的木棒,乙人在对面站住,地上挖一个小坑,上面放着一根一尺的小短棒。持长棒者用长棒把短棒挑起,另一人在对面抓接短棒。若他能抓住,即可以与甲互换,抓不住即由甲把长棒放在小坑上,乙站在短棒落点处,用短捧掷打长棒,击中则与甲互换,若不中算乙输了,负者罚学鸟叫。
文天籁想不到这些小孩居然玩这等难的游戏,饶是他是大人,一时也手忙脚乱,加上那持长棒的小孩又故意使坏,居然出尽全力,把那短棒挑得又高又远,文天籁跃高飞身去接,却是出了全力也无法接住,先折了第一阵。
他不服气,心想我用短棒掷那长棒还不轻而易举。虽然有点远,他还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那些小孩却又戏弄他,在那长棒附近欢蹦活跳,文天籁一时不敢乱掷,怕伤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抽了个机会,用力把短捧掷出。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文天籁这棒居然扔过了头,那些小孩齐声道:“你输了,你输了。”缠着文天籁要学鸟叫。
文天籁大叹倒霉,却又无法逃掉,只好怪模怪样地学布谷鸟般“咕咕”几声。那些小孩却说他学得不象,要他再叫。文天籁苦笑着,哪肯再叫?

突然,他想起一事,便问道:“这些游戏是湘西的游戏,你们怎么会玩的?”
原来这打飞棒的游戏乃湘西巴人的传统游戏,古时巴人常以飞棒击打鸟兽,保护庄稼,后沿袭成俗,发展成这打飞棒这玩意。
那些小孩齐声道:“想我们告诉你?你再学鸟叫吧!”文天籁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也就顾不得了许多,又学了几声鸟叫。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而婉扬的声音忽地响起,“侯爷,总算找到你了!”
文天籁吓了一跳,却见方芷容匆匆策马而来。文天籁满面通红,只道刚才学鸟叫的尴尬状已被芷容看见。
只见方芷容满面惶急道:“侯爷,你快来看,汉江断流了!”
文天籁听后并不惊慌,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去看吧。”说完举步要行。
方芷容却急坏了,“这个时候还步行?你上马吧。”
“可我没有马呀。”说到这里,文天籁心念一动,现在只有一匹马,难道要和她共乘一骑,禁不住心跳加剧,面红耳热。
方芷容听后也是一愣,伸出手,似乎就要拉文天籁上马,文天籁又惊又喜,正要伸手,却听到一阵马蹄声响,却是芷容的亲兵到了。芷容立即把手收回去,文天籁自是好生失望。
骑上芷容亲兵的马,他们两人顷刻来到城楼。芷容手指颤抖着,指着不远处的汉水道:“侯爷,你看,汉水断流了!日前还是好好的呀,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天籁看着业已断流的汉水,不动声色地道:“定是有人拦江截流,方出如此奇观。”
方芷容急道:“侯爷,你怎么还能如此轻松!对方改变河道想干什么?分明是……”
她想了一想,招呼周围的士兵离开,无事不得走近。然后她才接着道:“对方这样做,分明是想把汉江水引来,直接以水攻我鄂州城啊!倘若敌人真用这招,洪波怒涛飞至,我们该如何应付?倘若在平时,我们还能依靠鄂州城墙固守,但现在城下有几条坑道,大水完全可以通过坑道倒灌城中。我们中了敌人连环之计!他们挖坑道不是为了进行坑道战,而是想通过坑道发动水攻!我们这次失策了!失策了!”说着说着,一向镇静斯文的方芷容也徨急起来。
她小时候也曾见识过水灾,那时方家刚刚迁移到潮州不久。因为台风吹袭,导致韩江泛滥,猛烈冲击潮州城墙。由于风助水势,水助风威,连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承受,终于崩溃。大水冲进潮州城,可怜当地百姓面对汹涌澎湃的水势,根本无处可逃。哭爹唤娘声,乞命求救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潮州。
百姓中脑子灵光的,攀木抱梁;手脚缓慢的,上台上桌。可在这等洪水下,连城墙也被水冲毁,纵攀木抱梁又有何用,更莫说普通台桌了。潮州居民十之**,都在此次洪水下丧命。
而方芷容在她母亲和众多百姓的死力保护下,侥幸逃过一劫。当时的芷容不过十岁,看着母亲耗尽力气缓缓沉入水中,看着众多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百姓被大水淹没,看着四周汪洋水泽一片,不时飘来一两具浮尸……那情那景,如魔魇般吞吃她那幼小的心灵。
她拚命地哭,拚命地叫,可仍是无人可助。她飘了大半日,声音哑了,手脚都麻木了,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这时才有人出现,救起了她。可那时,她已双目无神,张开口,却久久无法说话。
父兄接走了她,悉心照顾。足足过了大半年,她才能开口说话,只是从此心有余悸,不敢再下水游泳。故此她虽久居广南,仍不懂水性。如今想到神武大军有可能以水淹城,重现当日潮州城的悲剧,方芷容确实心慌了。
眼见方芷容如此彷徨,文天籁暗暗责备自己没有顾及玉人的感受,连忙安慰道:
“女将军请莫忧心,敌军的举动虽然可怕,但我军仍有周旋的余地。”
方芷容不解地望着文天籁,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文天籁反而感到紧张。他面色微红,一只脚已忍不住地在地上轻轻蹭着,状极不安。
他搓搓手,忙不迭解释道:“天怜鄂州,战如风虽然厉害,却没有想到以水淹城之法,虽然厉害,却也大耗时日。如此一来,我军便可争取不少宝贵时间。”
“我军兵少,既无法和敌军进行野战,也无法守卫好鄂州。倘若对方在霹雳大炮的掩护下,不顾牺牲地猛攻,试想我军能坚持多久?我们必须使用某种缓兵之计,拖延时间,好让贵家少主赶来解围。可战如风素以快攻见称,他自不会轻易中计,倘若我们太过刻意的话,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弄巧成拙的。”
“在我偷挖地道之际,忽地想起,如此一来,不就提醒对方,纵在鄂州这般土质松软的地方,也能挖掘地道么?对方一旦领悟此点,必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暗挖坑道来进攻我军。当然,此战法并不可怕,只要我们有所准备,不难破解。然战如风心思周密,虑事周详,他自不会只用坑道战一招的,那他还有什么招数呢?”
“我所料不差,北军果用水攻这种最耗费时日战法;而且你也应该注意到吧,敌人已多日没有使用霹雳大炮,只因他们要把装备霹雳大炮的巨石投入江中,作为巩固沙包堤围之用。现在算来,我们已经成功争取了大半个月时间,神武大军进攻鄂州的消息必然传回临安,皇上也定会让呼延霞飞将军停止对贵军的进攻,两家重归于好,相信贵家少主不久就能回师救援的。”
原来如此!难为自己还一直担心敌军的奇异举动,原来一切都在他盘算中啊!争取时间,如此要紧之事,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军能坚持多一日,少主归来的可能性就多一分啊!
方芷容身体再次颤抖,不是惊慌,而是因为见识到文天籁的奇谋而感到无比震撼。
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个外表平凡的年轻人有着相当本领,但也决想不到居然会如此厉害。
看来自己望尘莫及啊!
方芷容压抑着心中激动,再次问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是,你怎么断定,光是一个坑道就会诱使战如风使用水攻的呢?要知道,他毕竟是北人,对改换河道之事并不在行,倘若他不用又怎么办?眼下他这招毒计,可谓是无可抵挡,万一援兵不能及时赶来,那又怎么办呢?”
文天籁摇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年游历天下,我曾见识过战如风的用兵。他虽是北人,但他也曾掘智伯渠,以晋水攻破太原城,足见他精通水攻之法。鄂州号称不落坚城,战如风不知我们兵少,以为攻城会十分艰难,故此定会采此毒计。况且汉水下游迂回流缓,极易迂塞泛滥。只要他选好地点投放沙包筑堤,汉水便不难阻隔。”
“他这招确实难以抵挡。虽说现下是初春天气,汉水水枯,纵然决堤而至也不会对城墙造成多大冲击。但现在城下有数条坑道,大水可以通过坑道倒灌而至,动摇城墙根基,城墙极易崩溃。城墙一破,我军就只有束手就擒了。如此良计,战如风岂有不用之理。”
方芷容惊道:“你的意思是……竟以鄂州全体军民的性命来赌少主能否及时回援么?倘若援兵不至,那不是玉石俱焚么?”
文天籁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徐徐道:“我也别无他法。毕竟我才疏学浅,难有两全其美之道。当日我若不挖地道偷袭,便难以抵挡北军正面攻击。而挖地后事情变化,非我所能掌握,只望上天保佑,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许百姓们能逃过一劫呢!”
方芷容沉吟一番,才道:“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之前你一直不提此事,就因你觉得没有把握,又怕我担心,所以不愿乱说吧?”
文天籁想不到芷容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心中又惊又喜。之前他确实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但又怕她担心,毕竟滔滔的汉水压在头上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忍而不说。如今芷容已经明白了,心中自然欣慰。
突然间,一种念头涌上文天籁的心头,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己的举动实在不能算是隐秘,那么她也应该明白我的用意吧。那她现在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一时间或惊或喜或愁,心乱如麻,连方芷容叫唤了他几声也没有反应。芷容见此也就不出声打扰。
待文天籁从沉思中醒来,发现方芷容静静地在身旁等候,想起方才朦胧中她好像曾对他说过话,心中大悔,连忙问道:“请女将军恕罪!方才我走了神儿,实在失礼。将军刚才所言,可否重复一遍么?唉,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语气甚是不安。
方芷容见文天籁已经回过神,本想佯装生气,戏弄一番,但转念一想,便正色道:
“侯爷不必多礼。我想现下神武大军已经成功截流,随时可以决堤攻城,偏生援军迟迟未到,万一对方动手,我们该如何是好?”
文天籁见芷容并不责怪自己,不禁松了口气,立即回道:“此点请将军放心。战如风定不会轻易以水攻城的,因为这是一把双刃剑啊!”
方芷容稍微一愣,战如风花费这么大工夫,到最后居然不想决堤以水攻城,这是怎么回事?
她毕竟是冰雪般聪明的人,很快就明白过来,道:“嗯,鄂州城毕竟是形胜之地。若战如风水淹鄂州,城墙必然被毁,届时鄂州便无险可守。可北军要进攻临安,鄂州便是桥头堡,举足轻重,须有险可恃,方确保大军的安全。为日后计,北军不敢真毁鄂州!”
“可他不水淹鄂州,那又有何法呢?他只须让我们知道他有此打算便行。为了避免鄂州军民都葬身鱼腹,我们唯一选择就是带兵出城去破坏堤围。而到时战如风完全可以设下大批人马,对我军进行伏击。一来我军兵少,二来在平原上普通步兵根本无法和骑兵相抗衡。以步兵为主力的我们必败无疑的,而战如风也可以轻松取下这座空城的。”
文天籁笑道:“女将军果然心思缜密。我猜战如风也应是这般想法吧。可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取得主动。只要我们不出兵,他们一时也无可奈何,只有干等。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当然以战如风的精明,这时间也不会拖太长。依我看来,应不会超过五天。毕竟超过五天我们都不出兵,显然已看破他的计策。战如风必会发动水攻。因而,我们只能祈求贵家少主能在五天内赶来救援了。”
方芷容傲然道:“请侯爷放心,我家少主一定会及时赶到的。因为他是龙雪皇,天下无双的龙雪皇!”说着,眼神里发出奇异的神采。
看着方芷容神采飞扬的样子,文天籁没有多说,只是在方芷容转过身去,不再和他正面相视后,才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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