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登鹳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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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陆啸云的汉子,自然是罗维钧。而那赵匡胤,用的本是真名,倒反而被人当成化名。
此时罗维钧和赵匡胤正在他们包下的厢房内喝酒,两个衣衫单薄的女孩陪在左右。刚才开窗时冷风灌入,把两女孩冻得发抖。
罗维钧左手揽着一个女孩的肩膀,右手握着酒杯,向赵匡胤道:“赵兄弟,你怎么不懂怜香惜玉,冷落佳人啊?”
赵匡胤身边,也靠着一个女孩。但是赵匡胤对这种阵仗毫无经验,有些不知所措,两手捧着酒杯,瞪了罗维钧一眼道:“老王……呵,老陆,你一定要带着我到这蒲州来干什么?”
“你看安审琦这人如何?”罗维钧没有直接回答。
“你不是想投入这护**节度使麾下吧?”赵匡胤盯着罗维钧问道,“别忘了咱们兄弟发过誓,再也不替姓安的卖命!”
罗维钧往嘴里猛灌一杯酒,左右在那女孩身上一阵乱摸,苦笑道:“我们兄弟还能去哪里?”
赵匡胤沉思了一阵,忽然一拍桌子道:“我在河中府,算是见识了。一个江湖帮派,竟然有这么大声势。娘的,做个帮主,比当将军还威风!老陆,难道凭我们兄弟这身武功,就不能在江湖中混出点名堂来?”
罗维钧摆手道:“混江湖,有什么前途?我这次执意要上西北,其实是想去麟州。”
“麟州,难道你还想上战场?”赵匡胤讶然道。
“不错。据说现在有人在聚集人马,准备攻打麟州,将拓跋彦超赶出去。我看,咱们兄弟的用武之地就在那里。”罗维钧双目放光,身上的杀气又将旁边的女孩冷得一哆嗦。
赵匡胤低头喝酒,没有附和罗维钧。
罗维钧奇道:“莫非赵兄弟不愿去?”
“唉!”赵匡胤叹了口气,“我这身伤势,还能上阵杀敌么?”
“所以我才要在蒲州多羁留几天啊,让你好好养伤。你这伤,我估计再有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这一去,也不知道是功成名就,还是马革裹尸。再向西北,就是苦寒之地,再也没有这种风流阵仗温柔乡了,及时享乐吧,赵兄弟。”罗维钧笑着喝下最后一杯酒,口中胡乱吟着什么“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诗句,搂着身边的女孩儿,推开了旁边一个门,往里间走去。
不一会,里面传来女人的娇喘声。赵匡胤却听而不闻,在外面继续喝闷酒,也不理会旁边的美人。
那女孩倒也识趣,只是默默地给他添酒,也不多说。
喝到半夜,赵匡胤头一歪,倒在椅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间或说两句梦话:“安从进……杀!”
到底说了些什么,却是听不太清楚。
第二日一早,罗维钧精神抖擞地从里间走出来,见赵匡胤还歪着脑袋倚在椅子上,那个女孩儿却已不知去向。罗维钧微微一笑,拍醒赵匡胤……
,两人下楼,让人牵来自己的坐骑,跨上骏马,离开了凤楼春。
“赵兄弟,莫非你是柳下惠转世,还是少林和尚没教你怎么疼女人?”罗维钧坐在马上,打量着赵匡胤,眼中都透出笑意。
赵匡胤恨恨地瞪了罗维钧一眼道:“我可不像你那么风流。”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罗维钧摇头晃脑吟着,又笑:“莫非赵兄弟还小,有心无力?”
赵匡胤懒得跟他争辩,自己打马疾走。罗维钧也觉得无趣,后面跟上。
回到蒲坂客栈,刚走进自己房间坐稳,顾希斤就跑来了。
“顾老板,你倒是怎么让安审琦跑去找我们的?”赵匡胤对这事不解,要问个明白。
“这有何难?”顾希斤很自信地一笑道:“只要让安审琦手下的耳目打探到,有两个疑似襄州来的王令诚和赵德珂的人物,进了蒲州城,他自然要来见见。”
“哦。”罗维钧也觉得奇怪,顾希斤何以如此有把握安审琦会出现,“难道他不会另找时间,一定会在昨晚见我们?”
“少帮主不知道这安审琦的性子,那是个急性人,做事情绝不会拖。而且,少帮主可能还不知道,这安审琦也是凤楼春的常客,昨夜就在那里。他只不过先看到你跟黄远比武,然后‘刚巧’听得手下消息,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这时候,只要绕道从正堂走一圈,装作从外进来就是。你说他怎么会不出来呢?”顾希斤解释道。
“原来如此,哈哈!”赵匡胤笑道。
罗维钧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登鹳鹊楼!”顾希斤说出四个字。
“登鹳鹊楼?”罗维钧和赵匡胤都是不解。
“不错。”顾希斤道,“你们两个是准备在蒲州住几天,就继续往西北去的。到了蒲州,对这种名胜自然不能错过,该去游玩一番。”
赵匡胤苦恼道:“我可不会吟诗作赋,到鹳雀楼干什么?”
“你们本是武将,要吟诗作赋干什么?到鹳雀楼看看,随口吟上两句打油诗,附庸风雅罢了,不必认真。”顾希斤笑道。
“那好。”罗维钧作了决定,“我们就去登鹳鹊楼。”
“然后,晚上就由我坐陪,带你们去拜访一下李仲彦。”顾希斤又说出晚上的安排。
罗维钧疑惑道:“李仲彦是谁,拜访他做什么?”
顾希斤介绍道:“这李仲彦,是安审琦麾下一名牙将,领着蒲州城的城防。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龙门帮内三堂之一,刑堂堂主李正彦的兄长。”
“李正彦?我们要先跟李正彦打交道?”罗维钧知道这人。
“不错,据属下所知,这李正彦虽是龙门帮青壮一派,跟帮中元老一派不和。但他跟副帮主黄远之间,却有些貌合神离。又因自己兄长手握兵权,在蒲州有些势力,这李正彦更是张狂起来。现在他们……
青壮一派要抵抗帮中元老,还算同心。一旦元老一派失势,这李正彦和黄远之间,必然还有一场好斗。这种情况,双方都心知肚明,现在正拼命壮大自己的势力。若是黄远得知,你们两位武功高强,又会统兵的人才,可能被李正彦拉拢,他该如何?”顾希斤说出他的用意。

“好,就依老顾安排。”罗维钧倒是从善如流,“现在,我们先去游鹳鹊楼。”
顾希斤跟两人商议一下之后,就退了出去,罗维钧和赵匡胤稍事休息,又骑着骏马出门了。虽是游玩,两人还是随身带着大戟长枪。但是在这种乱世,出门带兵器倒是平常,也没人诧异。
这时候不比昨日,两人的名头已经在蒲州城的一些大人物中传开了,背后自然少不得查探的眼睛。
赵匡胤对别人的目光有感应,一边走一边对罗维钧低声道:“至少有三方人马盯着我们。”
罗维钧也不回头去看,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得到。第一方人,换了两次了。第一个人在董凤楼附近时停住了,人群中又有一人接着跟上,这人就在刚才那间酒馆外停住,酒馆里又有人接着跟上来。另外两方,只换了一次。”赵匡胤的感应能力越来越强,就算不回头看,也已经能察觉到注视自己的目光来自何处,离自己多少距离了。
罗维钧羡慕不已道:“你这功夫怎么学来的?”
“师父教的。这是禅功。”赵匡胤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罗汉转世。”罗维钧阴笑着说道。
赵匡胤果然上当:“为什么?”
“不近女色啊。是不是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罗维钧哈哈一笑。
赵匡胤一提起这话题就沉默,罗维钧也不再逗他,岔开话题:“三方人马,一方大概是黄远手下,一方也有可能是军中探子。还有一方是谁?”
赵匡胤没好气地道:“我哪知道?”
“不去管它,我们游我们的。”罗维钧也想不出还会有哪方面人马注意自己两人。
鹳鹊楼,也有一种说法是鹳雀楼。此楼位于蒲州城西的一方小土山上,西临黄河,再远处就是中条山。楼高六层,相传因常有鹳鹊在此栖息而得名。
罗维钧和赵匡胤二人,骑着马出了蒲州城西面的“蒲津”门,往鹳鹊楼缓缓行去。
时已腊月,出城游览的人不多,大概背后跟踪之人也不好掩藏行迹,又是城外地势开阔,远远就能望到两人身影,因此不像在城里那般紧跟着了。
赵匡胤感觉不到背后有人盯着自己,觉得很是爽快,双腿一夹,驱马疾奔。罗维钧背后紧紧跟着。
蒲州西门到鹳鹊楼不过很短一点路,马还没奔跑开,就已经到了。
到了楼下,罗维钧和赵匡胤两人将坐骑栓好,把大戟长枪挂在马上,就举步登楼。
登到最高层,就见……
里面已有七位游人在。其中六个都是青年人,还有一个,却是一位不足双十年华的绝色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两条柳叶眉下,一对杏核眼,顾盼生辉,勾人心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冻的,两腮白嫩的肌肤微微泛红,看上去娇艳诱人。
赵匡胤一见到这女人,觉得太艳了,就转过头去,倚着栏杆看向楼下的黄河水。罗维钧却是毫不掩饰的多看了那女子两眼。
那些人见罗维钧和赵匡胤上楼,倒没在意。只有一个轻轻哼了一声:“来了两个俗人。”却也没别人接话。
就听得其中一个年轻人道:“方才刘兄这首诗,虽然不错,但终觉得情绪低沉了些,一派悲凉啊。尤其是最后两句:‘今日重登天欲暮,山河回首狼烟多。’现在还未正午,何来‘天欲暮’,而且‘狼烟多’三字,犯了三连平,诗家大忌啊!”
这话一出,别的青年人都连连称是。那女子只是笑吟吟看着他们论诗,却不参与讨论。
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的年轻人,涨红了脸道:“陈兄高论。想必陈兄定有佳作,小弟这首,本是抛砖引玉,不值方家一哂。现在就请陈兄赋诗一首,小弟与各位洗耳恭听。如何?”
那姓陈的年轻人也不谦逊,站在栏杆边,指着楼下山河,摇头晃脑吟出一首诗来:“高处凭栏望向西,如今也觉中条低。正逢岁末冷风急,楼上何来鹳鹊飞?”
这人评起别人的诗作来,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一旦自己吟诗,却只有这么一首打油诗不像打油诗,不伦不类的七言绝句。
连赵匡胤都觉得这首诗实在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本来憋着笑,被赵匡胤这么一逗,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姓陈的年轻人看着赵匡胤这罪魁祸首,很气愤地喝道:“无那汉子,你笑什么?莫非觉得本公子的诗不好?”
“不敢不敢,公子此诗,第一句写目下情状,我们现在不正是凭栏向西望么?一句写出了诗人方位,起得极好。第二句写眼前所见,登高远望,中条山确实也觉得低了一些。这一句气象颇大,语出不凡啊。前两句写地,第三句该转了,公子是写时,如今正逢岁末,寒风凛冽,也是很应景的。最妙的就是最后一句,正因冷风急,因此没有鹳鹊飞。而鹳鹊两字,又回到我们所登的这楼,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啊!”赵匡胤见那陈公子要跟自己计较,存心耍闹,胡诌着将那四句不伦不类的诗一顿猛赞。
赵匡胤虽然不怎么读书,但是幼时还是在父亲的指导下,认过字,读过书的,要他自己写诗,未必写得出来,就算要他品评别人诗作,也恐怕是品不出什么味道。但是对诗的大致讲究,还是懂一些的。这四句诗,被他这么一胡诌,倒也有那么一回事了。
不过他的言语中,恐怕还是揶揄的成分多些。几个年轻人听出了其中味道,偷偷笑着。那陈公子却很是得意道:“既然是好诗,你又笑什么?”
“难得听到这么一首好诗,自然心旷神怡,要欣然一笑了。”赵匡胤道。
陈公子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这位兄台,竟也是懂诗之人!”
被赵匡胤一夸,口中的“兀那汉子”也变成“兄台”了。
赵匡胤正要谦逊一番,对面那女子终于开口,轻笑着道:“这位兄台,解诗的本事实在不错。不知道作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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