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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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所在,死之所托,古人虔诚地相信,只要灵魂不灭,黄泉下的生命就可以用另一种形态存在,于是古墓中的住所也被布置得跟生前没什么区别,房舍堂宇、案几碗碟、琴棋书画、车马仆役……
在古墓中容纳了人们生前世界的一切,由此也开启了身后的时空大门;古墓不仅仅承载了人类的躯体,更重要的,它是灵魂跟宇宙、天与人互通的交汇中枢,如此观之:“古墓之心,实是自由之心。”
我出身于古董家庭,祖上曾做过茅山派的嫡传弟子,所以自小便染上了浓厚的古典气息,我父亲萧隐是倒弄古玩的,包括民间收购征集和市场竟拍交易,在沈阳开了家古玩铺子,也使我童年对古迹古物有了特殊的兴趣。
萧家集古大院开始接触古玩和玄学是从我的曾祖父萧书卿开始的,萧书卿祖籍湖南,在清朝光绪年间是一名秀才,本来还有希望赴京赶考,殊知当时西方列强大举侵华,义和拳扶清灭洋,一时使中华大地乌烟瘴气,满请政府几乎名存实亡,不久康有为、梁启超等有识之士联名上书,发动“戊戌变法”在京师创办大学堂,要师夷长技以自强。
萧书卿本乃一介书生,念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圣贤诗句,一时心血来潮便也奔赴京师欲参加变法,不料刚到京城北平,就听到变法失败,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被游街砍头的消息。
萧书卿心灰意赖,呛个满脸灰土,在京城盘恒几日,奈何银两短缺,不能长留下去,就这样还没见过老佛爷的模样,便起程回返故居,还不到一半路程,口袋中铜钱却已无几了。
这日经过县城十多里外一个村子,村口有一对父子开了家茶馆做生意,也供过路人打尖儿,萧书卿来到茶馆想投宿一晚,但老翁客房已满,另外还有三位商贩住不下,正在与老翁商量,此地除此一家店外,再没地方可去,坚决要投宿。
老翁沉思一下,想起有以一处倒可住客,房钱也可免了,只怕他四人嫌弃,四人一想不用铜元度宿再过不过,还有何挑剔的?
萧书卿躬身一揖,说道:“天色已晚,只求一间侧房安歇便可,哪还敢嫌弃?”
老翁点了点头,想到那间灵室还算安静,见四人执意如此,便将四人领到那间屋内,原来他的儿媳妇刚刚难产死去,尸体就放在将要四人留宿的灵室,而老翁的儿子到县城去买棺材,尚未回来,本须老翁守夜看尸,正好让四人留宿代劳。(农村乡下有风俗,人刚死后放尸三日,不能安葬,夜间不得离人守尸。)
四人走进室内,只见屋里桌案上一盏油灯如豆,光线昏暗,桌案后面搭着白色布帐,老翁客套几句便走出房去,三个商贩胆大好奇,走上前瞧往死尸,约莫二十左右年纪,容貌尚佳,因产后失血过多而死,脸色惨白如纸,尸体从肩至脚盖着一层麻布,有一条手臂向外撇开,手腕处赫然闪着一只镀金手镯,在油灯映照下,熠熠闪烁。
三人目光顿时为之一亮,又回头望了秀才一眼,相顾点头,打起了鬼主意,均想半夜时候,把秀才打晕偷偷背出郊外处理掉,这金镯三人私吞,便可驾祸给他了。
他们再往要休息的地方张望,内轩是一个小套间,并不宽敞,屋里放着一张双人床铺,最多并肩躺下三个人,商贩也没将穷秀才放在眼内,三人奔波一天,实在疲劳之极,脱了外衣栽头就睡,萧书卿只得在窗下角落打个地铺,取出包裹中的布毯躺下入眠。
月光惨淡,夜深人寂,萧书卿尚在似睡似醒的朦胧状态,突然灵室内“吱吱”轻响,他急忙睁开眼,屏息向外屋瞧去,却见一只黑猫正伏在案几上,咬着女尸的手指。
萧书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于善心不想死者被猫欺坏,便起身去赶那黑猫,夜猫耳觉晨聪,听到有活人动静,喵喵尖叫两声,嗖的一下,窜出了窗外。
他担心黑猫去而复返,把门窗关个严严实实,回到内屋见三人鼾声又粗又浓,可能赶路太劳累,都睡得死死,半点也没反应。
萧书卿重新躺下合上眼,不一会儿听到停尸的灵床上有“嚓嚓”响声,他心想难道还有一只猫没有发现,睁开眼睛瞧去,只见灵前灯光幽暗,却将所要看的一幕照得分明,那女尸竟然揭开麻被坐起身来,目光呆滞发直,瞬间便下了案几,慢慢地走进内轩来。
萧书卿不敢做声,见那女尸的脸色已不是适才的惨白之状,而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色,额头上缠着一圈丝绢,女尸走到客人床前,对着三人扑扑地吹了一遍。
他在乡下常听闻老一辈人讲诈尸一说,难道那少妇已变成了僵尸?平日只读圣贤书,何曾遭过此等境遇,心下恐惧万分,害怕那女尸也来吹来,就悄悄拉着布毯蒙住头脸,屏住呼吸,连唾沫也不敢咽。

女尸吹完三个商贩,果然来到墙角处秀才身旁,把他也吹了一遍,才走出卧室,像先前一般卧僵灵床上,不知是僵尸睡眠,还是压根人就没死,吓唬人来着?
萧书卿胆颤心惊地掀开被角,往灵室中瞧去,见女尸横陈如睡,并无异象,他心想凡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不敢做声,提起衣衫便要穿上,突然又听见外间灵床响动,女尸又坐了起来,吓得他急忙躺下缩入毯子内,不敢再喘息。
那女尸这次弯身在他身上连吹了好几遍才离开,过一会儿,灵床“嚓嚓”响了几声,就再没了动静。
萧书卿猜她又躺了回去,哪还敢逗留,从布毯内迅速穿好衣裤,顾不上提鞋子,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子,拔足向外冲去,不料门被他适才关的严实,这当儿又要费事去拉门栓。
女尸好象闻到了气味般,也随即下了灵床,似乎要来追赶秀才,等女尸离开灵白布帐,他已经拉开门栓,撒腿跑出屋外,女尸也紧紧地追随着奔跑出来。
萧书卿一边跑到院子,一边喊着救命,只觉背后一股阴风袭到,赶紧弯身闪避,女尸一抓之下扑了个空,更加恼怒,伸出两条长胳膊,当胸水平插向秀才郎。
萧书卿文弱书生,当然没有能力抵抗,幸亏院子内有一棵梧桐树,树身粗大,他便跑过去用梧桐树来掩护自己,女尸追到左边,他便绕到右边,跟女尸打转游击。
老翁也没睡实,听到院子有响动,只道有贼进宅摸东西,赶紧赤足跑出来一瞧究竟,漆黑之下看见秀才郎正躲在梧桐树下,他不解上前去搭话,忽然萧书卿被迫向右闪避,女尸乍现在老翁面前,双臂猛伸,手指僵直深深**老翁的胸口。
老翁撕心裂肺惨叫一声,便没了性命,女尸抽出手指,在老翁胸前留下十个洞孔,就像用凿子凿成的深洞一般。
萧书卿“妈呀”叫了一声,吓得汗流如注,趁此空隙跑出茶驿的大门,向郊外山丘拔足狂奔,女尸已不再用跑,而是双腿僵直一蹦一蹦的,弹跳如风,一跃丈许,衔尾追来。
萧书卿眼看便被扑上,忽见前面有一座道观,尚有烛光未熄,急忙奔了过去,就在他要接近观门时候,女尸一蹦而起,伸出两条长臂,凌空扑上插向秀才的后背。
萧书卿顿觉一股只属于死域的摄人寒气从背后袭来,透骨生寒,暗叫我的妈呀,完了完了,这次难逃此劫啦,突然道观山门大开,从屋里面飞身窜出一个老道,手中捏着有一张黄符,正点在女尸的眉心。
那女尸眉心被贴上灵符后,落地僵直不动,手臂前伸也不放下来,萧书卿被吓的瘫软在地,心有余悸,暗叫侥幸。
老道掐指一算,对着秀才道:“你命犯太岁煞星,今晚本应该难逃此劫,只因你素日里识书打理,尚积些福泽,有一位老翁已替你折命,遇上贫道亦算咱们师徒二人的缘分,倘若你还想长寿善终,解除凶煞,当须拜我为师,成为我茅山派的弟子,当可平安无事。”
萧书卿知道今晚可算是遇到一位贵人了,连忙磕头拜师,老道点了点头,说女尸不能多耽搁,必须火化散去尸气,否则时候一久尸毒过重,一张灵符就镇不住她了,让秀才去搬倒女尸敛葬。
萧书卿头皮发麻,慢慢上前把她手臂放下,垂落紧贴在腿外侧,然后双手抱腰刚要把女尸放到,奈何尸气难闻,熏得他刺鼻头眩,不由呼了一口长气,正好吹掉了贴在女尸眉心的灵符,女尸得获自由,忽然双臂抬起捏住了萧书卿的脖子,硬生生要捏死他。
老道大叫不好,从衣袋中抓起一把糯米,大袖一挥,黑夜之下,好象多了点点星光,晶莹闪亮,“星光”一落在那女尸背上,立刻“轰轰”地炸了起来,原来糯米已被他事先施过法咒。
女尸吃痛,不由松了手臂,心下盛怒向老道扑去,老道不待她上前,从背后抽出桃木剑,陡然发起橙黄色的光泽,正**了女尸的心口,从她尸身上迸出一道黑气,放尽后女尸才倒地不动。
老道右手捏出一张黄符,左手食中两指一点,黄符忽然点燃,扔到女尸上燃烧了起来,事后把她骨灰装进瓦罐内,翌日送回茶驿,后来老翁儿子回来,上报了官府,因事太荒唐查不实据,又有道人为秀才做证担保,萧书卿这才脱了干系。
此后萧书卿跟着老道回到深山竹林,潜心学习茅山玄术和看风水测字占卦的本领,数年后出山游走各地,专给人算挂、看风水、驱鬼谋生,当时八国联军入京,社会动荡不安,秀才也没有再往上考,满清朝廷就已覆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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