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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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以为吴春生等人既然已经落案,那么自己的事就算调查清楚了,哪怕法院判自己误伤罪名成立,就当自己又多当了两年兵,总比不死不活吊在这里好。
同案犯是不能关押到一起的,李晓虽然在牢里吃的开,但短时间内也没办法联系到四人。过了几天,看守把他提出去,他心里一喜,觉得事情总要水落石出了。到了审讯室,除了两个当初抓他的刑警和检察官,他还意外的见到了久未露面的韩所长,韩所长的椅子旁搁着一支拐杖,看来腿伤还没好利索。
狱警把他按在审讯椅上,盖上扣板,锁住他的双手,那是防止犯人暴起伤人。一个刑警照例讯问了性命、年龄之后,突然道:“李晓,你对以前的供词还是一口咬定?你和吴春生犯罪集团就真的一点关系没有?”
李晓回答的理直气壮:“没有。我不是看见他们已经被捕了吗,他们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刑警冷笑道:“恰恰就是他们四个,有三个证明你跟他们是一伙的,现在你又做什么解释。”
犹如晴天一道霹雳打在李晓头上,李晓懵了,道:“他们说我跟他们是一伙的?不,这不可能!”
刑警扬着手里的一份笔录,得意的道:“这是他们的供词,你要不要看一看?人家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你是见了棺材也不肯落泪啊!”
李晓看着检察官,检察官冲他点了点头,证实刑警并不是在蒙他。李晓霎时间就明白了,大叫道:“你们冤枉我!你们冤枉我!”
刑警把笔录往桌上用力一甩,喝道:“说话注意点,哪个冤枉你了?我们办案是讲证据的,这份笔录明明白白记录着你的同伙的证词,如果他们不承认,我们硬会赖你?”
李晓激动的道:“你们屈打成招,我要见他们!”
刑警眉头一皱,道:“没凭没据的不要乱说话,审讯你的时候我们打过你没有?如果说我们是屈打成招,那怎么还有一个人死咬着不肯松嘴?难道三个人的嘴巴都撬开来了,剩一个人我们还会有什么顾忌?”
李晓喃喃道:“我要见他们!我要见他们!”
刑警道:“对不起,你没有这个权利。我问你,对你自己的口供,你还有什么要改的没有?”
李晓神情暴怒,想要跃起质问,但身体却被审讯椅紧紧桎梏着,他挣扎着大喊道:“我冤枉!我冤枉!我不信他们会这么说,我要见他们!”
韩所长对审讯的刑警道:“犯人被戳中了痛处,情绪不稳定,还是以后再审吧。我看案情已经够明朗的了,他的案子很重,为防止他狗急跳墙,我们看守所是不是要对这号人重点照顾一下?”
刑警道:“还是韩所考虑的周到,必须确保他的安全防范措施,直到开庭审判那一天。以后移交给法院,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韩所长道:“对付这种人我有经验,你们就放心吧。”
一刑警道:“哎,韩所,疏忽啊,来了之后也没关心一下,腿怎么了?”
韩所长尴尬的道:“没事,没事,被车撞了一下,休息两天就好了。”
正如检察官所料,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事韩所长并不想捅上去,哪怕这样对李晓也很有利,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罪名加不加上对李晓已经不重要了。
一刑警调侃道:“韩所,别那么拼命,注意保养,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韩所长打着哈哈把二人送了出去,回转头来命令给李晓加上手铐脚镣,投入鸟笼子。看守所所谓的鸟笼子就是一间间隔开专门单独关押重型犯的小房间,房间顶部是用铁丝网固定制作,武警手持冲锋枪踩在头顶上巡逻,底下犯人的举动一清二楚,而且从心理上能对重犯产生巨大的震慑和压力,从而制止罪犯的轻举妄动。
李晓一路狂叫着被押进鸟笼,狱警把他往里一推,锁上门就走了。李晓由于上次闹的名气太大,这次算是加料照顾,二十五斤重的脚镣上还拖着一个十八斤的大铁铁球,寻常人戴上这个几乎连步都迈不动了,李晓浑没当回事,转身扑到铁门前,抓住栏杆,用力摇晃,大叫道:“我要见检察官!我要见检察官!”
他刚喊了几声,左边笼子里一个粗豪的声音道:“给我闭上你***鸟嘴,再吵的爷爷心烦,爷爷一把抓暴你的鸟卵!”
李晓正在气头上,闻言哪会客气,当即反唇相讥,二人像比赛嗓门似的,一声赛过一声,也是两人见不着面,不然准有一个人要躺下。
二人正骂的欢,头顶上的武警喝道:“想洗澡是不是,都给我闭嘴!”
怒气冲天之下二人谁还把武警放在眼里,照骂不误。武警大怒,抄起皮管,接上高压水龙头,对着底下两个房间就冲。此时尚是阳春,寒意未尽,浇头一道急流射了下来,有几个人吃的消?况且水喷的满屋子都是,被褥也淋湿了,晚上睡觉还要不要盖?过不多时,隔壁就安静下来,李晓却怒火更盛,况且在部队时寒冬腊月他也用冷水洗澡,这个天气就更无所谓了,干脆脱了个赤条条,对着水柱冲洗起来。水流很激,肌肤上被打出一片片的红印,他嘴里却高声叫嚷着:“痛快!痛快!”
他痛快了,武警就不痛快了,这种变态他也没见过,反正底下也不吵了,他骂了声“疯子”,收起皮管,不愿再和李晓纠缠下去。被关在这里的都是即将要判重罪的人,和这种前途无“亮”的人呕气不值当。
没人奉陪了,李晓跌坐在湿漉漉的铺头,只觉一阵茫然。往事如同放电影一般从脑海里一幕幕闪过,自从踏上菲迪加的土地后,就完全身不由己,白凌的意外死亡、战争、俘虏,哪一桩哪一件又是他一个小兵能够控制的?虽说命运多舛,可为什么自己的道路竟如此艰难?难道是我上辈子做了错事,这辈子老天故意在惩罚我不成?
他蓦地大叫一声,一拳一拳捶打着墙面,企图以身体上的折磨来减轻内心的痛苦。几十拳下去,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墙面也被打出一个凹洞,“砰”“砰”“砰”的敲击声在空荡荡的笼子里不停的回响。

隔壁那个声音又响起,却有些软了,道:“别打了,别打了,这里你老大,算我怕了你行不行?没见过你这号的,你的身体到底是不是皮肉做的?再打下去墙都打穿了。***,骨头倒硬!”
李晓喘息着,怒道:“要你多管闲事,信不信一见面老子掐死你。”
隔壁那人倒不和他斗气了,道:“信,看你现在的状态你说什么我都信,失去理智的人什么干不出来?”
失去对手,又发泄了半天,李晓一口气也泄了,仰天倒在水泊之中,大口喘着气。
隔壁那人又道:“喂,兄弟,为什么进来的?火气那么大干什么?”
李晓不愿理他,道:“要你管?”
那人呵呵笑道:“说不说在你,不过我告诉你,关在这里的一般都是将来判的比较重,就怕等法院宣判下来你想找人说都没有机会了。”
李晓的脾气被他三言两语又勾了上来,翻身爬起大叫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那人“哧哧”冷笑道:“冤枉?这世界上冤枉致死的人还少了,多你一个又怎么样?还是老老实实安静下来吧,每一个人进来的时候都说自己冤枉,我还说自己冤枉呢,不就是打了几次土豪劣绅嘛,**当年不就这么过来的?合着轮到自己坐庄这种事就干不得了,就一**和那些资本家坐到一块去了?到底冤不冤枉,自己心里最清楚,老马在天有灵,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瞧着呢!”
李晓抱着脑袋,不停的道:“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那人道:“喂,兄弟,别念叨了,该怎么样,都是你的命,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晓道:“死我不怕,但是我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冤枉我。”
那人道:“弄清楚又怎么样,你还能出去把人家给杀了?听我一句,趁还活着,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别人说不定就想看你临死前的笑话,你偏不给他看,还要活的比以前更滋润一点,气死他。”
李晓觉得这人说的不错,自己是该冷静下来了,事情还没完全绝望,枪口也还没对准脑门,凭自己的本事,机会还多的是,没必要自乱阵脚。猛地发觉这段时间以来,特别是白凌死之后,自己很多事好像都不愿用脑子思考了,一直在随波逐流,放纵自己,原来那个机智、冷酷的李晓早不知被自己抛到哪里去了。如果白凌还活着,看见自己这副傻相,会不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发娇嗔呢?李晓痴痴的想道。
过了一会儿,那人道:“妈的,烟也被水被浇湿了。喂,你抽不抽烟?想抽就接着。”
只见一根细线头绑着一支烟卷扔到了牢门前,李晓上前解开绳结,取走烟,道:“有火没有?没火怎么抽烟?”
只听笼子那头火机的摩擦声响了许久,那人怒骂道:“都怪你,没事跟我吵什么吵?搞的好,现在火石湿了,谁也别抽了……咦,等等,着了!着了!”
那人转怒为喜,给自己点着烟后,把火机绑在线头上,又扔了过去。李晓点着火,重新绑好,那人收回。
二人靠墙坐着,抽着烟,李晓问他是为什么进来的,那人倒也知无不言,说自己领着兄弟策划了多宗绑架案,本来按他的吩咐,叫兄弟们有钱先不急着花,藏好,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说,如果照这样行事,未必就会暴露,哪知事情终归是坏在女人身上。一个兄弟架不住马子的央求,动了分到手里的钱,结果引起警察注意,顺藤摸瓜,把他这个来不及逃走的老大给逮进来了。
那人恨恨的骂道:“女人就是***靠不住,虚荣,我看进监狱的百分之八十说到底也是为了女人进来的,真***害死人。”
怒骂了一阵女人,那人又问李晓的事,李晓把自己的经过说了一遍,那人忍不住又骂李晓,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蠢蛋,伤了警察就伤了,逃走不就是了?天下那么大,警察上哪去找你?你竟然傻到会去自首,真正是愚不可及,死了也活该。
李晓反驳道,自己的身份又没保密,警察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逃有什么用?
那人大骂道:“愚蠢,愚蠢,那几个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是你,把他们都杀了,一了百了,警察断了线索,还找你个鬼。”
李晓骇然,反问:“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
那人道:“真正的兄弟,自又不同。问题是人家拿你当兄弟了吗?真要拿你当兄弟,那份笔录又是怎么回事?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把自己兄弟往火坑里推啊?”
李晓默然,随即又道:“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出卖我,这就够了。”
那人的语气多了一丝敬佩,道:“行,有你这句话,说明你这个人值得交,够义气,我老七认了你这个朋友。老弟,听声音你应该不会比我大,我本名张鸿石,如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七哥怎么样?”
李晓心想,怎么外面混的人反倒比社会上的好交多了,至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认一个兄弟也算不错。当下道:“七哥,我叫李晓。”
张鸿石哈哈大笑,道:“老弟,我喜欢你这种直肠子的,不过就是傻的有点可爱。”
李晓心想,这话倒没说错,在社交关系上,自己确是什么都不懂。
张鸿石道:“好兄弟,以后我们就一起打天下,凭我的脑子和你的身手,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
李晓苦笑道:“七哥,你雄心不小,也要出的去再说。”
张鸿石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我兄弟一定会把我救出去的,不救不行。因为我们的钱都存在瑞士银行里,只有我知道密码,不把我救出去,他们喝西北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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