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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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离玉都盼望之前他那些‘不是一个**故事’的推论不过他自己瞎想,可是好像不是。
离玉的低落情绪自从那个据说是什么什么四皇子的男人来到之后就没有缓解过丝毫,并且还有持续走低的倾向。
那位皇子没有打过他,也没有骂过他,甚至在每个楚华容需要离玉去帮他做点什么的夜晚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然后再在第二天早上天亮以前又悄无声息的赶回来,可是离玉就是很不喜欢他,甚至只要一想起他就会情绪低落得连脑袋也跟着抬不起来。
那人喜欢那个男人。
就算楚华容从没有一丝一毫表现出对那人的不同,可他就是知道。
时日已入深秋,白天渐短,离玉一边情绪低落一边还要继续做好小厮的工作,劈柴打水这些每日的功课不用多提,只说家里多了一位皇子就并不只是多双筷子那般的简单事,不过好在那位皇子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挑剔的人,离玉做的东西他虽没说过一个好字但却也都尝都吃,而且自从他吃过了离玉做出的云豆黄之后离玉发现家里的各种上好豆类一下子凭空冒出了出来,绿豆黄豆红豆黑豆,原本离玉还以为是那位皇子特别喜欢吃豆子做成的点心,可后来才发现那个皇子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吃甜,这么想来大概是离玉的云豆黄让他想起了楚华容原本喜欢吃这种味道甜腻的小食,才特地差人准备出那么多的豆子来,只可怜离玉虽然一直是自愿做那些点心想讨楚华容的欢心,可如今被那皇子这么一弄倒好像是被使唤命令着做一样,心里的不快活自然也就更重了许多。
可心里不快活是不快活的,离玉却没法否认人家皇子也是真的心里装着那位楚家少爷,这样他心里有他,他的心里又有他,离玉在一旁知晓得通透但心里的酸意却是能熏死百头大象,连带着再做起那些点心来都无心又无力,而且不只是做点心,就连做其它活儿的时候离玉也开始无精打采,满心的不乐意。
自从吃了那小蛇给的朱红果子之后离玉倒再也没犯那耳鼻出血的毛病,只是每隔几日就会觉得手脚酸软,要不就是胸口闷痛,早上刚起来那会儿反应犹重,不过一般到了下午那头重脚轻的感觉就会减轻很多,要是再睡上一觉基本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可就算这样是人也经不住这种隔三差五的不舒服,虽然在那皇子来之前离玉也偶尔会感觉难受那么一次两次,可离玉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么一来就更爱胡思乱想,所以就总觉得这让人摸不到头脑的病没准是那皇子带来的,要是那个皇子能走的话他的病就也一定能好。
不过有一点离玉是故意忽略过去,那就是如果那个皇子走了,楚华容也跟着他走他该怎么办,虽然离玉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会一直都跟在楚华容的身边,可是和那人分开,这种事却是离玉想都不愿想的——如果他这么一直跟着他,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当上一个大山庄的总管,留上两撇小胡子也说不定。
把红豆去皮,磨成粉加一点荤油做红豆沙。
把绿豆泡水,加红枣杏仁儿枸杞莲子做汤。
把黄豆发好,加卤水点成鲜嫩可人的豆腐。
黑豆还像也可以用做豆浆,不过那人似乎不爱喝豆浆,所以究竟要怎做他还要再想想。
每天每天,离玉都满怀心事的做着他小厮的工作,虽然满怀心事,可却也把每件事都做得干净利落事事有条,那个皇子自从住下就一直和楚华容待在一起,通常都是皇子说楚华容听,偶尔离玉还会发现那位皇子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用一种怪异又另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他瞧,有几次离玉也想问那皇子他到底想和他说什么,可一想起那皇子和楚华容不疏不近的关系就只感到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有话也就立刻变得没话了。
离玉只想着那皇子要是真有什么话想找他说就总会有他绷不住的一天,所以也就不急了,只是离玉没想到,那一天还真的会到来。
“你为什么不逃?”
那个透着强烈轻蔑感觉的声音响起来时离玉正站在溪边细细的洗衣服,其实楚华容一直很少让离玉碰他的衣服,只是这几件衣服是之前那男人受伤时离玉努力找来给那人临时救急用的,如今那人虽然早已不穿了,可离玉就是感觉这几件衣服既然已在那人身上沾过,自然就变得与一般的旧衣服不同了,那人如今虽然已经不要了可他却还是要好好的收藏起来,所以才会看今天日头足,把它们拿出来洗洗晒晒,也好再收起来过冬。
“?”
离玉被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砸得莫名其妙,抬起头来时正对上对方俊秀凌厉的眼,愣一愣,离玉感觉自己心里那股自酸意又摇摇晃晃的往上升——那没法否认,比起他现在这张细眉秀目的丫头脸,这皇子的脸比他更俊秀,而且男人味多了。
“还想装傻么?”四皇子冷哼了一声,面上的蔑意更重,“你也倒真沉得住气,莫非是真觉得我们是傻子你能蒙过我们么?”

离玉还是莫名其妙的望着那面上寒意越重的皇子,脑子里‘噼里啪啦’的盘算着他是不是哪里招惹到这位皇子了,可天地良心,他虽然很不喜欢眼前这位皇子,但却还是一板一眼的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他是个皇子,一定有不少的奴才小厮愿意伺候他,这林子里他虽然看不见可却也知道一定有不少他的人在一旁侯着,这样说来要是他不喜欢他,干嘛不叫出几个下人来一起服侍他?
四皇子见离玉依然是一脸最自然不过的疑问,面目微微黑了黑,又冷笑了一声,然后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这小畜生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人不管是对你下毒还是给你破**断脉,都伤不了你性命,不过想来你这些时日过得也算艰难,这性命虽然总拖着不丢但身子却算是毁得差不多了,你这小畜生虽然狡诈但却奇怪的不让人讨厌,反而还让人生出几分想和你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原本我和华容还想再同你多玩几日,可这时候不等人,华容也厌了为了你这小畜生总待在这荒山野岭,你虽一直狡诈的装作人事不知,可这世道毕竟不是有几分狡猾的小心思就能一直如意下去的,如今我们这边不想再和你干耗下去,那你就算演得再什么真也是没用!你也不要怨,只能怪你从小就生错了人家,要恨便恨你那作孽太多的爹好了!”
离玉摸不清头绪的望着笑容轻蔑又冷酷的男人,刚想张口问问,却忽然感觉一道白影轻飘飘的落在自己身后,转头望去,却是那又有好几日未曾和他说过话的男人不知从何时站在了他身旁。
“你……”
离玉讷讷的张了张嘴,心上‘砰砰’两声,手里被扭做一团的湿衣服不知为什么忽然往下掉,离玉手忙脚乱的弯腰抓住衣服,再直起身时只觉得脸上烫烫的有些烧。
楚华容木着脸望着那低着头手脚都有些狼狈的细瘦少年,那少年挽着裤腿,两条麻杆似的瘦腿在冰凉的溪水里浸着,微透出些青白,离玉似乎发现了楚华容的目光在对着自己的脚,两只脚丫立刻就有些拘束的挪了挪地儿,拿着湿衣服的手也有些不知该放到什么地方般的往身后藏了藏。
深秋的阳光从林上撒下来,星星点点的落在清清细细的溪水上,反出点点的亮光,有那么一瞬间楚华容仿佛被晃到一般眼神恍惚了一下,从凤家灭门到现在,他在这深山野地已经待了四五个月时间,一直都是和眼前这看起来有时木呆有时又颇有些心机的惨绿少年待在一起,他从一开始便已认定那少年装出副失去记忆的模样不过是为了骗过他好保住性命,所以他也是从一开始就定下心思绝不让那少年有一时好过——
他在那凤姓畜生的身边受辱了十年,自然不会对那凤姓畜生的孽子有半丝的怜惜,可不管他如何折磨他羞辱他,那少年却总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恨和抱怨,只在他逼他逼得太过时眼里总流露出一种哀哀的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的表情,就是那种对他仿佛无怨无悔却又疼惜异常的目光总另他产生一种不该有的错觉——或许他真的是——?
可如果那一切全是眼前这弱质少年装出来——
楚华容眼中的恍惚一瞬而过,快得就算是一直望着他的人也觉察不到丝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楚华容的眼里已蒙上一层冷冷的薄冰,不管他眼前这少年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都改不了他身子里流的是凤家脏血的事实,既然如此,便该杀。
离玉低着头,心里却鼓噪得如同煮沸了的河蚌汤,不停的向上翻滚着些虾啊蟹啊,每只翻滚上来都向他尖叫一声:
你还不说!
离玉被自己心头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刺得小心肝‘扑通’跳了跳,身子也受惊吓般的抖了两抖。
楚华容从犹豫到狠厉,心思翻转不过两瞬之间,离玉的犹豫也是在那两瞬,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头上男人清寒冷澈的声音已低低的响起:
“你……喜欢我?”
离玉恍若遭到雷击般的飞快抬起头,心头模糊的划过一抹他自己都琢磨不透的哀伤感觉,那感觉又凉又软,就仿佛在他心底沉淀了千百年,但离玉却只来得及对自己心头上的模糊感觉惊讶片刻,因为下一秒他已听见一声低应从自己的嘴里大大方方的跑了出去——
“你喜欢我?”
“喜欢。”
喜欢,真的喜欢,喜欢到说不出口,喜欢到看到你就觉得脸上发烧,喜欢到只敢偷偷的看你,喜欢到日里夜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喜欢你,真的真的是很喜欢你。
从林间漏下来的阳光星星点点的打在少年微微有些泛红的脸上,在那一声低应出口的一瞬少年的眼中甚至还透出一丝涩涩的幸福和羞意,楚华容默然的望着离玉的脸,下一秒腰间的三尺寒锋宝剑已无声无息的出了剑鞘,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平滑无阻的直刺进少年的胸中。
贯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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