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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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承
一直守到午夜,离玉终于有些熬不住的趴在木桌上瞌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离玉总感觉自己眼前晃动着某些东西,那些黏稠的红色漫天遍野的跳动,流淌,一股夹杂着腥气的风忽然‘突’的扑到他脸上,那些红色就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的瞬间向他围拢,眨眼间就把他吞噬了下去。
“呀!”离玉惊叫着睁开眼,从凳子上跳起来,惊魂未定的捂着‘突突’狂跳的胸口左右乱望——
刚才做的梦好恶心,就好像真的被火烫伤了一样。
四面瞧了瞧,离玉看见自己还是在那个家徒四壁的破草屋里就稍稍松了口气,按在胸口的手不知为什么一时没有放下,又静了会儿,离玉终于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奇怪,停了停,离玉狐疑非常的拿开一直捂在胸口上的手,慢吞吞的拉开衣领。
“啪”的一声,一块幽绿的玉环从离玉的衣领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
这是玉?
还是石头?
离玉呆呆的蹲下身,低着脑袋一眨不眨的望着地上的东西,停顿了一下,开始用手指小心的戳它。
刚才掉下来时他明明看着是块玉的呀,怎么这么会儿就变成石头的了?还有,他怎么不记得他拣了这么块东西回来?瞧那形状倒有点像他儿子吃的多纳圈儿,掂掂分量,不沉也不轻,大概因为到刚才为止都一直在他衣服里的缘故,这东西拿在手里还有些暖暖的感觉……咦?怎么又像是玉了?不对……还是像石头……古人老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他也听说过翡翠什么的东西没刨开前长的就跟块石头似的,莫非,这就是玉石原石?
离玉蹲在地上越看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虽然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拣到这石环的,可鉴于这石环极为有可能会非常值钱,所以他干脆就把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抛到了脑袋后面。
拿着那环一会儿看起来像玉一会又看起来像石头的东西看了好一阵,离玉又开始琢磨起他要怎样才能把这东西变成美玉,再把它卖出大价钱——
如果要请人磨原石的话一定需要很多钱,可如果不把它磨出来的话估计也没人会相信这是块宝贝,他小时候语文学的好,课文里那个发现和氏璧的倒霉孩子就因为没人相信他发现的是块美玉,结果被皇帝以为他骗人就剁了他的手脚,这么算来他也不能找个有钱人把这东西虚献真卖,要不然万一碰上不个不识货的,以为他想骗钱,再暴打他一顿就太不值了……
想来想去,离玉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东西留几天,摸实了情况再说。
把石环拿草绳穿起来贴身放进衣服里,离玉抬起头瞧了瞧窗外,发现外面至少已经是二更天了,离玉把桌子上的菜收了收,放进厨房盖上蔑子,然后就半皱起眉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发呆。
瞧瞧屋顶,没人,屋里自然更是没人,离玉站在院子里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胸口有些一阵一阵的发紧,就仿佛真在刚才的梦里被那跳动的红色灼伤了一般。
又站了会儿,离玉刚想回到草屋里继续等,却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林木间‘哗啦’大响了一下,离玉惴惴不安的努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但眼前除了黑漆漆的密林外却再也看不见什么。
微凉的夜风带着一阵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扑到离玉脸上,让他不自觉的又想起自己刚才那个满是黏稠颜色的梦,微微打了个寒战,离玉被定住般的傻站在院子里。
渐渐的,夜风里那种让人发冷的东西越聚越浓,离玉睁圆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那‘沙沙’作响的林木,慢慢的,一条素白的影出现在院子外,离玉顿了顿,忽然面露惊喜的跑上去拉开篱门:
“你回来啦,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喝点水?我晚上做的是冬瓜和笋白,你要吃的话我就赶快回去热一下……”
一股带着铁锈味道的腥气顺着夜风扑到他的脸上,离玉被胸口上突然生起的灼痛弄得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脚步,几乎是在同一刻,一柄染血的长剑笔直的插进离玉脚前的泥土里。
离玉被吓得倒退了一步,睁圆了眼望着自己脚上被划开布面的鞋子,死盯了半天,才确认自己的脚指头还都在原位。
发怔的抬起头,离玉讷讷的疑问全被男人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黑眸里的冷然逼得卡回了喉咙里,楚华容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少年那张微白的脸,青白的唇边渐渐冷凝起一丝狠戾的笑——

他中了计。
白日里他跟了这小奸贼下山,结果居然听到了凤家还有余孽的消息,他溯本寻源的去找,却落入了别人早已布下的套子里。
人,确实是有,也确实还被吊着一口气,不过那个只剩下一口的炭棍儿般的人却是引他入瓮的饵!就算不经他的手,那已被烧成一团的小人儿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他跟了那个狂妄的男人十年,这十年间凤家的一切那个男人都对他不避不讳,所以许多凤家一般的族人不知道的事情他却都件件了如执掌——
凤家有块世代守护的宝玉名为百世轮回,那百世轮回本是历代家长的护身之物,相传乃是上天恩赐下来的宝物,从初代侍奉羽神的神鉴那里流传下来的,可护凤家家主百世平安,即使遇难也可凭借那宝玉的神力化险为夷。
不过那百世轮回的神力却会根据守护的人不同而效力时强时弱,小可驱邪去病,大可活死人而生白骨,若是一代的族长死了,这个东西就会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同辈或者下一辈中血统最纯正的那个人身上,基本上都以嫡传嫡,只有那个男人那一辈是个例外。
那凤邵阳本只是凤家五子,上一代的族长刚死,他就秒杀了两个哥哥,听说他正要杀第三个时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光芒大现,百世轮回瞬现,剩下来的那两个三子四子怕极了他的狠戾毒辣,连争都不敢争的跪地奉他为尊,这才留下了那两人的性命,听说那两人之后也被他以其他理由赶出了凤家族地,另去他处谋生。
他还是从那男人身边听说那宝物其实一生只可护饲主三次,三次用过即使家主未死那宝物也不再发挥神力,所以往代的凤家族长人人对那物都奉若至宝,通常在天寿消尽之时那物还光彩依然神力未尽,但那个男人却说凤家历代虽看似享尽天命,但其实若比起一般的殷实之家却是短命,所以与其留着这白得的东西白白浪费掉,还不如痛快的用了它!也因如此,那男人才更加不忌天理伦常,妄视君道法纲!
凤邵阳的神佑他曾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他楚家被灭门之日,想他楚家三代将门,他父亲当日舍死一击本已把那凤邵阳银枪灌胸,自己虽也被凤邵阳手中的长剑砍下一臂失血而亡但总以为这是两败俱伤的最好结局,却没想到那男人不过在床上躺了两日便完好如初,他曾在床帷之间仔细看过那男人的胸口,确实有一道星状伤痕,但却淡如春痕。
还有一次,是在两年前那男人奉旨入京侍神,他没把他带去,两月之后他见那男人虽平安回来但印堂郁紫,分明是毒入骨髓的症状,可那男人日日呕血,呕了三个月又奇迹般的恢复如初,他便知道这又是那块护主的神物起了作用,一般人很少能有机会见到凤家的百世轮回,可他却在床帷受辱间无数次的见过那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畏惧却又极绚丽异常的东西,那狂妄自大的男人最喜欢整夜整夜的折磨毁辱他,**纵横到及至时便对他不讳不避,所以他才有机会在偶尔从昏沉中挣扎出来后以最近的距离观察那个东西,就算是自小见过无数珍宝的他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那宝物的华贵,那物粗看不过是一块绮丽至极的火玉,但却每每在你不经意间突然迸发出绚烂的色彩,仿佛鸾凤浴火浑然天成,每当他从一个昏迷挣扎出却又进入另一个昏迷之时,他总会对着眼前那绚烂眩目的火色不停在心底喃喃——
他要那男人死,所以,他要忍耐。
他要那男人死,所以,他要忍!
他忍辱十年,其实也是因为一直忌惮这那物,舍死忘生两败俱伤之技他在这十年中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使出,可他不想像他父亲那样,拼尽了性命却只换来那人蔑然一笑,他楚家只剩他一人,所以,他决不能死而不得其所!
十年十年十年!
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那物光彩殆灭,在那物光彩瞬熄的那日,那个男人压跨在他身上,拿着那块火玉若有所思,他只咬牙硬承着那人凶猛无度的驱骑,那人原本只一味的猛攻,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昏死过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身后的男人俯下身,湿滑的舌肆虐的吮过他的耳轮,然后就听见那个男人暧昧冷笑着轻声低喃道:
“容儿你看……你等的日子,也快到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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