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民风淳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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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民风淳朴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城,左拐右拐在一块貌似原发性商贸集散地的三角地停了下来,几个农人和那中年汉子一起把离玉的柴禾从木轮车上卸了下来,老汉把旱烟袋别在腰带上,伸手一抓,把离玉从牛背上托了下来。
“你这娃子,分量轻得跟个鸭崽子似的,还比不上俺们村里宋二那个大胖闺女沉!可怜啊可怜……”
那老汉摇着头又叹了半天的气,末了还又瞪了他那挨了他一路说的儿子一眼,仿佛离玉就是他受后娘苛待的孙儿。
离玉暗地里悄悄抹了把汗,虽然被人照顾是件好事,不过他这一路已经被人从弱小如鸡崽鸭崽鹅崽之类的东西比喻了一个来回了,被人这么说一次两次他还能不放在心上,但像这样被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可就有些郁闷了。
“娃子,你要是想卖柴禾,以后就到这里来,这边的买卖人都还算老实敦厚,不会欺负新来的,而且附近商户也多,所以东西拿到这里卖得都快!我看你年纪小,又不像总是出来的人,所以就跟你多说几句,打柴虽然也算一个营生,可毕竟吃的是年轻,而且也没听说有人卖柴卖成财主的,我劝你要是觉得家里好不待,就干脆出来找个稳当的地方当学徒吧,好歹熬上几年也能多多少少学上点可以糊口的手艺,跟你说句实话,你大爷想当初就是受不了家里后娘只对我那后养的弟弟好就跑出来的,后来找了个铁匠先给人家当了小十年的使唤佣人,然后才学到了点真本事,后来回到村里,凭着那学回来的手艺多多少少也算上个有名目的人物了,我看你这娃子一脸机灵,年岁又不大,立个好志向,以后一定能混得比你大爷我强——”
离玉跟着老汉的话认真的点头,他的确有个很好的志向,他想做一个成熟老练的豪门管家,等到他当上了管家,就可以对一群丫头小子指手画脚,光动动嘴皮子活儿就被人干完了。
太阳高升,街上的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离玉蹲在角落里,抱着老爷子分给他的烫面糖饼啃得那叫一个香甜,卖柴比卖别的多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像卖肉卖菜的还得吆喝,四捆柴禾堆在路旁,只等着有想要的人过来问价。
刚啃完半个糖饼,离玉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顺顺气就有一个留着羊尾胡的男人背着手踱到他面前,先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柴,然后仰脸问:
“你这柴多少钱?”
离玉胡乱抹了把沾了糖的嘴,站起身瞧着那一身宝蓝旧色绸褂的男人眨眨眼,道:“十三个大子儿一捆。”“你小子,卖贵了吧!”那羊尾胡儿的男人‘嗤’的笑了声,轻蔑的抬高了下巴接着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是哪家的,能被你这泥鳅般黑的小子蒙了?”
“大老爷一看就知道是个懂行市的,怎么有人敢蒙大老爷您啊!”离玉委屈般的低喊道,“你抬眼瞧瞧,咱家的柴又干又好,全是拣山里最好的树杈,别人家的柴禾一捆最多六七斤,还敢卖十个钱呢,我家的柴禾一捆怎么说也有十斤呢,那些便宜货一个个全细得跟柳条似的,还没等烧呢,一沾热气儿就没了,您再看看我家的柴,甭管您是烧水还是做饭,一膛管您烧半天,何况大老爷既然往我这来,自然就是看出我家柴禾的好来了,大老爷一看就知道是个贵人,怎么会和我们孩子家的计较那一个半个的铜板?您要几捆?说了地方我帮你送过去——”
留着羊尾胡儿的男人被离玉这‘劈里啪啦’的一大通话说得直乐,心里对离玉那一口一个的‘大老爷’非常满意,伸脚踢了踢跟前捆得很扎实的柴禾,男人施恩降贵般的点点头,指着其中的两捆柴禾道:
“先把这两捆送到隔两条街的先河楼去,要是真用得好,以后再多买你的就是了……看你这黑小子倒是嘴甜会说,把东西送过去了许你多要一个铜板算给你嘴甜的赏钱,提我萧何的名字就行。”
离玉小心翼翼的对那羊尾胡儿男人道了谢,跟旁边的农人托付了几句,用扁担担起两捆柴向着刚才问出来的方向走去,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离玉拿着二十七个铜板回了来,继续蹲在墙角吃他剩下的糖饼,那姓萧的男人原来是那先河楼的二老板,平时就管一些琐碎杂事,他虽然浪费了些口水,不过多叫几声口甜的就能赚回一个烧饼,怎么算这帐都划算得很,原来这年代不管是古还是今,会拍马屁的人总比只会闷头傻干的人吃得香。
啃干净最后一角糖饼,离玉有些恋恋不舍的舔他手上的糖渣,正舔着,一个穿着一身半新花袄的妇人走到他面前,问价,离玉瞧了那斜挽着半月髻的妇人一眼,站起身报了价。
那年轻妇人看了看柴禾,也没还价,转身又到别的卖柴摊子去看,离玉拍拍衣服上的土,正打算再蹲回墙角,却见那转了一小圈的妇人又溜达了回来,一双黑白微挑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打量离玉,随后伸出一直葱白般的嫩指,挑眉点道:
“起来吧,这一担的柴我都要了,帮我送回去多赏你两文。”
离玉点点头,转头向旁边一直照应着他的农人父子说了几句,然后就抗起扁担跟着那妇人走了。
一路串了三四个冷清的胡同,那妇人走到一个斜居的独门小院前停了下,离玉在一旁等着那妇人掏钥匙开锁,一阵夹杂着茉莉香气的热风吹过,离玉抽了抽鼻子,眼角的余光瞥到香气飘过来的那边,半开的院门里一个翠绿的窈窕身影正在轻笑着把一个年纪不小的汉子拉进院子。
正在开锁的妇人似乎也发现了那边的情况,却眼皮都不抬的只开锁推门,离玉跟着妇人身后不声不响的柴禾抗进院子里,只见这院子不大,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两边耳房很小,只适合放些杂物,院角一棵石榴树正长得茂密,下面是一溜花架,院子正中放着一个一人高的瓦缸,里面漂着两三片浮萍,下面几尾红艳的凤鱼正各自游得妖娆自在,离玉顺着那妇人的指点,把柴禾卸在了东边的小杂物间了,刚出来,就见那妇人从西房里拿了一瓢清水出来。

“喏,喝口水歇歇脚。”
妇人把水瓢向前一送,离玉一边道谢一边接着水瓢,仰头‘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下去,那妇人又递过一条湿汗巾,离玉接过,只擦了两三下,眼瞧着一条原本还算干净的汗巾就黑得仿佛刚擦完锅底,离玉嫩脸一红,手里拿着被他弄得黑糊糊的汗巾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那妇人半侧着脸瞧了离玉两眼,也不着恼,伸手拿过离玉手里的汗巾转身进屋又投干净了拿出来。
离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讷讷了两句,接过汗巾又擦了擦脸,这会汗巾虽然没被糊得乌黑可也没好倒哪儿去,那妇人倒也好性子,见离玉擦了几下停下就又拿过汗巾去投,来回三次,离玉原本脏兮兮的小脸渐渐露出了本来的颜色,那妇人一声不响的侧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了离玉半天,忽然面露狐疑的一猫腰,一只葱白般的手直取离玉胯间。
离玉被一爪擒龙摸得浑身一抖,‘嗷’的惨叫一声惊跳了起来,脑中瞬时闪现什么中年男子把无知妇女以招工名义骗回家中先奸后杀的新闻介绍,又想起刚才他在院子外面看到的那个女人拉男人的事情,越发认定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保不准一会儿从什么地方跳出个粗壮大汉,给他下个仙人跳,让他不但拿不到钱还要把之前得的那点钱都掏出去。
那妇人一摸之后极为意外的‘咦’了一声,又瞧见离玉白着一张小脸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头上更是被吓得冒了汗,妇人板着脸三下两下的眨了眨眼,终于绷不住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离玉又被吓得小跳了一下,可怜兮兮的望着一下子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心里‘突突’跳了几下,开始一点点往后挪,打算要是事情不妙,他就舍了钱先跑。
“瞧你这小样儿——”那年轻妇人笑了一阵,终于止住笑,面色潮红的直起身,离玉在妇人几眼打量中忍不住又退了一大步,那妇人桃花眼溢满笑意的又闪了几闪,才从鼻子里执拗的哼出一声,娇声道,“怕是连女人的毛儿都还没沾过吧?”
离玉被妇人那满是笑意的桃花眼闪得脸上又升了个温度,心里虽然想说他不但碰过女人,连老婆孩子都有,可却也明白这话要是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扯谎。
妇人见离玉半张着嘴讷讷了半天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张白皙的单薄脸皮儿却又可怜兮兮的烧得红里透紫,忍不住心里大乐,本想再逗离玉几下,可眼瞧着离玉那双原本就水汪汪的杏眼被窘得水汽弥漫,如同小动物般可怜兮兮的盯着她连眨都不敢眨,心里一下又变得不忍起来。
“瞧你这样儿——”妇人抿嘴笑着上前两步拉住惴惴欲逃的离玉,三步两步把他拉回到院子中间,拿起湿巾对待小孩一般的给他擦起了脖子和耳朵:
“原本我还以为是自己发善心拣了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却没想到竟是个真小子,瞧你这小子不但脸长的像丫头,连性子都腼腆得经不起人逗!”
离玉缩着脖子下意识的躲闪着对方的手,那妇人擦了几擦,见离玉还红着脸闪,就哼笑了一声,光着手‘啪’的赏了离玉一个大脖溜,戳着离玉的脑门低笑道:
“说你腼腆你就上脸是不是?我这年纪要是再大两岁,恐怕连你这么大的孩子都生得出来,你一毛头小子,还怕我占你的便宜不成?”
离玉被打的‘哎’了一声,又听那妇人这么说,就老实起来不再躲,那妇人又拿着汗巾在离玉脸上擦了几擦,见离玉虽不再躲,但却一直半低着头,拿一双黑漉漉的眼好奇的偷觑她。
“看什么看?不信我不会占你便宜?”妇人半噙着笑瞪了瞪眼,“小鸡贼,既然这么小心眼就自己擦吧!”
离玉接住女人扔在他脸上的汗巾,讪讪的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抹着自己的脖子,刚才那妇人的话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不过要是真算算,这古代女人一般十三四岁就成亲生子了,这妇人看模样也就二十六七,要是结婚结的早,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也真不是件希奇的事,这么想的话,那刚才那妇人对他也不算调戏……只不过……他上辈子和妻子是从学生时期谈的恋爱,后来妻子走后他又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被妻子以外的女人碰上肢以外的部位……次数……很少。
妇人进了耳房不大会儿的功夫又出了来,把一把散钱塞进离玉手里:“哪,好好数数,看看少不少?”
离玉望了望粉面含笑的女人,真的低下头不嫌害臊的数起来,那女人见离玉那小气鸡贼的模样却不感生气,只被离玉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又逗得忍不住‘扑哧’笑了声,离玉数对了钱数,高兴的仰头道谢,那妇人瞧着离玉弯起眼笑模笑样的讨喜模样,忍不住伸出尖尖的手指对离玉那张嫩生生的娃娃脸拽了两把,离玉因为手里正攥了钱,心里美得早已把刚才的窘迫忘到了天边去。
那妇人对离玉爱不释手的拉拉衣服,又掸掸裤角,最后还从耳房里拿出两颗煮熟了的红皮儿鸡蛋塞到离玉手里才恋恋不舍的放离玉走。
离玉被拿妇人送出了门,转了个拐角,停下来,拉拉衣服,掸掸裤脚,又数了数手里攥的铜子儿,然后蹲下身,在地上抹了把灰毫不客气的糊在了自己脸上。
他可不想因为这张脸被某个恶霸堵在路上,虽说他不是女娃子,不过他从他那个外甥女那里得到的教育就是,古代社会很可怕,恶霸不但会强抢良家妇女,还会强抢良家妇男,而且似乎尤其喜欢像他现在这个身子这样的没长齐毛的小男娃,所以,安全第一,抹灰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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