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春,夜勤病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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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多小时以后,下午六点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岩岩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学校。这个速度值得赞扬。
师弘毅自然是没被他追着,而韵城第一中学也不出预料地乱成了一锅粥。
“因病请假”的老师大概有三十几位,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有了病——被“妖怪”吓的;其他却是被政府部门请去“喝茶”,大约是为了保密,有些“思想工作”要做。
学生里倒霉的只有姜语竹,她是赶巧了到办公室“送作业本”的,她本意要借这个幌子看看王爽领着个和尚过来找李岩岩干什么,结果“干什么”她还是不知道,反看见了尸横就地的两只妖怪,小姑娘受刺激不浅,这会儿进了医院,一边稳定着情绪,一边在回答安全部门的问题。
剩下的老师和学生倒是还算自由,可各种议论却甚嚣尘上,毕竟教师的办公楼塌了半层,紧跟着就来了一堆警察,这事儿太反常,所谓的“官方说法”:“办公楼里发生了小规模的煤气管道爆炸”有人相信才见了鬼。
——别说学生,就是老师之间也没少了议论,只是老师们相对稳重,也有保密协议生效,议论的范围不大,显得有些鬼鬼祟祟而已。
议论的焦点集中在“失踪”了的李岩岩身上,尤其有好事的还扯上了姜语竹,因为学生们都没看见办公楼内的妖怪,比较流行的观点是这样的:
李岩岩从小就学了很厉害的武功,为了追求姜语竹,几年之前,他就逼着跟姜语竹青梅竹马的一个男孩出家当了和尚,而姜语竹慑于李岩岩的“淫威”,只得对李岩岩说等考上了大学以后就会跟他谈恋爱——要躲开李岩岩,那就只有去考首都大学了。
但是,姜语竹的青梅竹马当了和尚以后,也机缘凑巧学了一身武功,今天艺成下山,就回来找姜语竹,打算还俗。他之所以对李岩岩磕头,是当和尚的时候磨练了心性,想先低姿态地求李岩岩放两个人一马,可李岩岩却装傻充愣,死活不松口,于是他才到办公楼内跟李岩岩大打出手——因为两个人武功厉害,这一打起来连楼都给拆了。
有关为什么来了那么多警察,事后还挨个地问大家“吓着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等等问题,同学们一致认为,这是因为和尚——姜语竹的青梅竹马——在这几年之内长了本事,成了中央哪位大员的贴身警卫的缘故。
——弄不好,那位大员今天也来学校了,这才导致警察这么紧张。
李岩岩隐着身,把议论都收在耳朵里,他一方面哭笑不得,另方面却也不得不佩服同学把一个故事编得这么烂的同时居然还逻辑自恰了……
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拿到那个本子!
六点四十五分,晚自习开始,高三•一班的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上,代晚自习的岑习静岑老师因为“喝茶”去了,不能上课,大家只好名副其实地“自习”。
明亮的教室里,姜语竹和李岩岩两个空着的位子很显眼。
李岩岩的同桌管聆潮正托着腮想心事,还没进入状态——隐身的李岩岩已经悄没声息地摸到了座位跟前。
伸手探进桌洞,李岩岩摸索本子,他的动作极轻微:这会儿隐着身,可不能惊动了别人。
一摸,没有。
再摸,没有。
三摸、四摸……十八摸……李岩岩的额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前一阵他编排了《胭脂佛陀》里的一些人物出来,故事还没来得及仔细组织,紧跟着就出了全国范围内副市长被杀的案子,李岩岩觉得生活都比故事显得离奇了,怎么也得再琢磨一番才好,另外又忙于在班里大设赌局,基本没工夫再想故事,本子就被暂时放到了桌洞的深处。

再往后,被班主任蒋杰批评过一次,李岩岩有点儿“痛定思痛”,想着蒋杰那句“首大你未必没希望”,整天忙起了数学习题,也没再动那本子。
可跟清清楚楚的记忆不搭界,本子——没了!
一天之间,遇上妖怪,出一身白毛汗;想通那本子是罪魁,写上的字句就能成真,又一身白毛汗;再加上现在,李岩岩几乎有些脱水的症状。
瞥了眼同桌管聆潮,李岩岩小心翼翼地蹲下,往桌洞里看,他是个爱整洁的人,不大的桌洞里泾渭分明,一清二楚,该有的什么全都不少,唯独少了那个本子!
再度一**坐倒在地,李岩岩慌了。
——知道是本子闹出来一堆烂事儿了,反过来就有补偿的办法,再写几行字一笔勾销了就好,本子还厚,能写更多东西进去。
回来的这一路上,李岩岩很是琢磨了些利用本子“改善生活”的良方。
可……本子就这么没了!
恍惚之间,李岩岩好像听见冥冥中有个白胡子老头儿在冲自己语重心长地教训:“年轻人,教训啊……须得知道,天下至宝,历来惟有德者能居之……”
“扯臊!”
李岩岩高声嚎叫起来。
全班惊愕。
“嗯?什么动静?”
“扯臊?”
“谁!”
“谁?”
“耳熟啊……李岩岩?”
“人呢?”
乱套了。
离李岩岩最近的管聆潮直接摔倒了,闭着眼大喊:“鬼啊!”
有上午那一回,同学们都变得实在经不大起惊吓。
混乱之中,李岩岩手忙脚乱地跑了,他心太慌,夺门而出的时候也不知道撞倒了班上几个同学,造成的结果不言而喻:
闹鬼了。
高三•一班全班没剩下一个,都蹿到操场上去了,任凭老师们怎么劝导,没人乐意回教室呆着自习。
到头来,大伙儿乱哄哄地进了宿舍,胆小的女生们有拿被子抱住头哆嗦个没完的,班上少数的几个男生则开始向别的班级的学生吹嘘。
这些事情,都不是心乱如麻的李岩岩所乐意知道的,他闷着头跑了很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回家的路上,周围车水马龙,人流穿行不息。
“会不会在家里?”李岩岩脑子里灵光一闪,飞速地往家跑。
已经是晚上,父亲李念远和母亲王听梅都下班了,因为客厅正对着房门,李岩岩不敢拿钥匙直接开门进去,绕到旁边,琢磨起了爬阳台的办法——好在他家就在二楼,离地还不算太高,旁边也有水管可供攀援。
从哪头算,李岩岩都是个书生,爬墙爬树的业务小时候就不怎么精熟,遑论是爬水管上阳台?
——很是吃了苦头,中间还摔下来三次,李岩岩登上了二楼的阳台。
幸运的是,阳台正邻着他的房间,而且窗户也没关,让他的侵入还算顺利。
连一句类似“也太容易了,以后得记得关好门窗防贼”的牢骚都没顾得上发,李岩岩立刻开始翻箱子倒柜的大业。
结果一如约定般的,空空如也。
好一个空空如也。
李岩岩呆坐在床上,鼻孔里气往外出,不往里进,差不多死过去了似的,脑子里只剩两个字:
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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