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本 关登的行为艺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云真人:
年龄:128岁。
身份:白云观观主,白云十三子之首。道门泰斗,门下弟子无数。
性格:宽宏谦和,绵里藏针,智谋深远,顾全大局,总的来说,一个好人。
口头禅:无。
抱负:弘扬道门,天下太平。
技能:法力超凡。精擅五雷正法、撒豆成兵、潜渊缩地、鞭山移石、呼风唤雨、驾雾腾云等诸多道术,有移星换斗的大神通。
“你说不说?”
“嘿嘿……我啥也不知道……”
“你招不招?”
“嘿嘿……我啥也不知道……”
“你再不说不招,可别怪我大刑伺候!”
“嘿嘿……我啥也不知道……”
“好,够硬气!是条汉子!”
“嘿嘿……我啥也——哎,疼!竹子,你别真掐啊……”李岩岩咧着嘴,一边儿喊疼,一边儿乐得找不着北。
在市府大楼里,很是接受过一番狂轰滥炸和疲劳疗法的李岩岩基本上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人说什么,他都傻笑着答那一句。
姜语竹居然也没能例外,回到学校的这几天,她被李岩岩的顽固态度弄得几度想要抓狂。
而李岩岩却真的乐在其中。
——生活,很美好。
韵城第一中学的教师办公楼正在修缮,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
有细微的变化,李岩岩知道自己的身边多了几双眼睛,昼夜不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夸张地说,很可能在教室、宿舍,乃至还没再来得及回去过的家里,也都安上了窃听器和摄像头。
这本就在意料里,没什么大不了——他很努力地把自己的视角调整到乐观的状态。
装傻充愣总要付出代价。
如果不是谁啊和尚跟虬髯侠都被政府待为上宾,想必事情没这么容易打发。尽管明里暗里的监视或许只是个开始,但……应该还好。
除此之外,也不能算是“交换”,李岩岩得到了两件真正的珍宝。
第一:是姜语竹对他的热心。
高三•一班里流行的那个故事有了结尾,说的是李岩岩再度打败了姜语竹的“青梅竹马一和尚”,和尚只好很黯然的跑回他前几天下来的那座山上去继续每天哇哇大哭着卧薪尝胆,而姜语竹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没希望逃脱“魔掌”了,也放下架子,认命了。
对这个结尾,李岩岩的评价是两个字:很好。
第二件珍宝是一个漂亮的笔记本——本子的封面上,印着“给我讲个故事吧……”的小字,而本子里头,记着上百个“超凡人物”的档案。
——原来那天早晨在医院414病房里,姜语竹拿来砸某人“命根儿”的本子就是那位“某人”经过十八摸和入夜爬墙都找不回来的东西!
在跟着警卫离开的最后一瞬间,李岩岩发现了这一点——而从那以后,本子就再也没离开他的身上。
他把本子直接掖在内衣里了,藏得严严实实,并彻底戒绝了课间叫上几个同学一起去厕所的不良嗜好。
唯一的遗憾只是李岩岩没敢立刻就往本子上再写什么,四周的监视让他毫无安全感。
然则,这并不妨碍他没事儿就托着腮胡思乱想,并很频繁地从嘴角露出难以形容的诡秘笑容。
——姜语竹对这笑容烦透了!
拼了被说些闲话——左右也没人当真,姜语竹缠住了李岩岩,死活想要问明白那笑容背后的东西,却只能恨恨地看着李岩岩乐在其中,而得不到正经的回答。
之于李岩岩,他的思路则更多地偏向了如何使用那个本子。
想到过在本子上写下什么,从而很潇洒地摆脱明里暗里的监视,但李岩岩不敢轻易冒险。他在网上确认了,本•关登还没有去过白宫的草坪,随口说过的话做不得准,那有关本子作用的猜测就该是**不离十,可他始终也存着点儿疑问——对照着那天学校里“妖怪”的出现,实在过于巧了一点儿。
万一哪里还有疏漏呢?
那岂不是一个弄不好就万劫不复了?
李岩岩的打算是:等熬过风头,想办法确定了本子的用法再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当然,这里面也有恐惧的成分作怪。
直到4月6日的深夜,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韵城第一中学的男生宿舍,灯熄了,最不安分的同学也已经在梦乡里打滚,李岩岩让呼吸粗重起来,轻轻地侧身,故意吧嗒几下嘴唇,微微地打起鼾来,同时,他极小心地把那个本子从内衣里拿出来,放到床板上。
几天来,这一**作他排演过很多次,行云流水,炉火纯青,不会惊动他人,身上盖着的毛巾被也照旧严严实实,沉睡的演技足以瞒过疑心最重的间谍。
唯一可能透露消息的,只有他的心跳,李岩岩努力过,却从没能控制得了。
他只觉得在这静夜之中,他的狂放的心跳声似乎能够吵得醒聋子,然则他还是那样闭着眼睛,让颤抖的手指摸索着翻开本子,写下字迹:
“2分钟后,‘地基’领袖本•关登跑到白宫前的草坪,拿裤衩上的猴皮筋做了个弹弓,打碎小布什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然后全身而退,震惊世界各大媒体。”
不长的一句话,写得李岩岩一身冷汗。
这个夜晚,他失眠了。
第二天。
一上午李岩岩都坐立不安五脊六兽浑身上下乱动就是安稳不起来,睽违多年的小儿多动症又上了他的身。
——本•关登大闹白宫,任谁知道了这消息都得变成这副模样。
别人或许不在意,却逃不过同桌管聆潮,还有几天来都对他关怀备至的姜语竹的眼去,顺带着两个人也都静不下心来。
好容易到了中午。
韵城第一中学是寄宿制,高一、高二的学生一周五天,高三的学生一周六天都被关在校内,午饭自然是在学校食堂解决,饭菜是配给制,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学生们到时间在操场集合,然后各班再按顺序鱼贯走进食堂,这一套形式主义颇重,历来不受学生欢迎。
而李岩岩现在是什么都不在乎了,管它是排队走还是怎么,就算是爬,只要能爬进食堂就行——午饭时间,食堂壁挂的几台电视会统一放映午间新闻。
——因为不想惹有心人的注意,他在课间可愣是忍住了没偷着出去上网。
围着食堂的长桌坐定,李岩岩有一口没一口,完全食之无味,眼盯紧了电视机——他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但忍着掩饰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得到结果,要再让他的表情还保持沉稳全不外露,难度未免太高。
只是“午间新闻”一如往常,不咸不淡的消息一堆,‘重大新闻’一件也没有;很快国内新闻播报完了,国际新闻里连澳大利亚动物园里的海豚产子都祝贺了一遍,恶名鼎鼎的本•关登却还寂寞着他的寂寞。
“我是写好了‘震惊世界各大媒体’啊,怎么没消息?”李岩岩气馁得很。
他刚泄气地把目光投向桌上餐盘里被炒得稀烂而名副其实的“西兰花”,耳边就在嘈杂里听到了什么。
“……现在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
“等得就是这个!”李岩岩几乎一跃而起,抬头正好看见中央电视台王牌播音员夏石从容地接过旁边递来的稿子。
——然后夏石就卡壳了。
估计夏石三十年播音生涯中还是头一回被自己要念的新闻稿给惊着了,他连着张了两回嘴,愣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现在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美国华盛顿时间昨天下午2时,国际恐怖组织‘地基’领导人本关登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现身,并成功地对白宫进行了一次挑衅袭击……”
电视屏幕上,播音员夏石再次卡壳,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神色古怪地左顾右盼,仿佛是在等谁来告诉自己将要播出的消息是错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念了下去。
“……据目击者称,本关登在白宫的草坪前脱下衣服,当场以……以内衣上的皮筋制作了一把弹弓,然后用这把弹弓打碎了白宫的数面窗户玻璃……”
“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一次挑衅袭击之后,本关登赶在警备人员到来之前,成功地混入了白宫前的人群,安然逃脱……”
夏石的表情已经调整成了大义凛然——他坚信自己报的新闻绝对是假的,而且现场直播也肯定被掐了——反正铁定炒鱿鱼了,爱谁谁吧!
李岩岩顾不上关心夏石,他脑袋里“嗡”地一声,“哧溜”,滑下了椅子,瘫了。
“——是真的!”
李岩岩的表现没吓着谁,食堂里安静得很——全傻眼了。
至少有三十多个学生把满碗的稀饭全喝进鼻子里去却愣没呛着!
没人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算合适,没人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算得体。
就好像亲历突发的海啸,当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猛地出现排空的浪头砸下来的时候,人们都会忘了逃跑,傻乎乎地莫名所以,这会儿,新闻如同海啸的浪头,把人全砸傻了。

李岩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教室,事实上跟他感受相仿的学生大有人在:世界太荒诞,人类太渺小。
李岩岩同样不知道,午间新闻播出后不到一个小时,国内的媒体就都疯了——国外早得着信儿的也都正疯着呢。
没错,的确是疯了。
来自几大门户网站的报道:“搜狼网”作了专题,题为:《疯人院的猴皮筋与世界和平》;“网难”也作了专题,题为:《就拿弹弓打你!》;“新波网”专题:《我们要这种精神病!》;“华夏网”专题:《礼崩乐坏——新时代的恐怖主义》……
平面媒体同样抖足了精神,除开几家较为严肃的报纸严厉谴责了本关登的恐怖活动之外,凡是脑子灵活点儿的,都敞开了折腾;其中,尤其以《新都报》的作风最让人称道,号外只发了薄薄的一张半纸,半张纸上是新闻报道,另一张正面印着两个漆黑的大字和一个问号:恐怖?
在反面,四个龙飞凤舞的红字加一个叹号:行为艺术!
一火车平时不露面的“专家教授”噼里啪啦地打天上掉下来接受采访并开始撰文,从军事角度、人文角度、心理角度等等凡是存在的角度口若悬河一般地分析“本关登与猴皮筋”之间的内在、外在、无所不在的联系,深挖地下三千尺,不到黄河不死心,天意从来高难问,为有渠头活水来……
套就没这么乱过。
——猴皮筋?
这玩意儿好玩啊!
比几年前9-11飞机撞大楼好玩太多了,那时候死了人,上来就得缅怀啊批判啊,有些话就没法说得畅快淋漓,可这回人家没干别的——不就打碎了你们家几块玻璃嘛,你还能再好意思咋呼什么“It’sWar?”

简而言之一句话:美国丢大人了。
这人丢的……都没法说。
当天美国总统小布什就和一堆大佬们一块儿哆嗦着进了医院,别看都是半身不遂,大家基本全没事儿——就是气的。
美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紧急召开国会缺席就缺了一大半的时候,这回算赶上了。
同时,世界各国的外交部都在犯难:你说这事儿,到底该不该发慰问电呢?
……
——李岩岩在拿脑袋撞墙。
“李岩?”姜语竹过来拉他,“你怎么回事儿?都撞了一节课了吧?”
“是真的啊!”李岩岩转过头来,就是一脸的眉飞色舞。
在韵城第一中学操场的角落,转过了体育器材室,有一截不长的死胡同,下午第一节课之前,李岩岩悄悄一个人过来了,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蹦又是跳,眉毛胡子一把抓,整个儿人跟傻了一样,没区别。
他折腾了一节课,最后才找到发泄心中激动的办法——撞墙。
到了课间姜语竹才找过来,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什么真的?”姜语竹莫名其妙。
“关登!猴皮筋!”李岩岩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行了行了,你至于这么兴奋?隔着半个地球呢!”
姜语竹有些不屑——她当然也被新闻吓了一跳,但过后就没什么了,对她来说毕竟更重要的事情是高考,有关政治上的问题——如果这算得上是政治上的问题的话——她关心不着。
“不是!”李岩岩下意识地就想大喊,“竹子!是我把那小子发过去的!”
他及时刹了车。
——他还不想让姜语竹把他当成精神病,再者,万一姜语竹真信了,就更麻烦。
“不是是什么?”姜语竹毫不在意,“李岩,你不是打算要跟我说本关登是你发到白宫草坪上去的吧?”
李岩岩条件反射地大摇其头,同时狠狠一激灵,心说:“竹子,你练过随口禅?”
“行了,赶紧回去上课——关登也不知道干点儿好事儿?闹得全班就没一个安心上课的,你最离谱,直接连教室都不去。”
“基本上……竹子……”李岩岩苦笑,“我觉得这算挺厚道了……”
李岩岩自问还算是有底线的,善说评书的他信一句:“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最大程度上,他希望能与人为善。二百多个副市长的死给他的心理压力实在不小,他还不想拿腰里别着的那个本子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
否则,本关登也不会只拿裤衩上的猴皮筋说话。
李岩岩已经确信了:
怎么运用那个本子,是一门艺术!
@@@
4月10日,星期一。
李岩岩正坐在从韵城往首都开去的火车上——这一趟行程,让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没法不去首都。
通过本关登与猴皮筋,他确认了本子的效力,那简直是……传说中的“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掌”……呃……多了一个“掌”……
总之,牛!
——惟其牛,坏事了。
就是本关登干下那一场豪迈勾当的当天晚上,为重温“自己的”丰功伟绩,李岩岩又看了一回新闻。
结果他在新闻中得知了首都郊区小西山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建起了一座宏伟的道观——白云观!
白云观是什么地方?
天底下没人会比李岩岩更明白。
第一个,白云观观主白云真人,那可是域外天魔!有关这家伙在本子上的那份设定……李岩岩看都不想再看一回。
还有那所谓的“白云十三子”……虽说里头也有好人,可好人还不如坏蛋,一个比一个更横,要是把《胭脂佛陀》的提纲打完,这“十三子”有一半会因为过于飞扬跋扈而惹到主角——和尚,然后一个个被华丽地轰杀。
——提到和尚,李岩岩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本来打算给和尚正经取个说得过去的名字叫“杀仁”,逐渐地让和尚性格不再温吞水,养成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性情,但现在整个儿满拧!莫名其妙地叫了什么“谁啊”,今后还是个难办。
所以李岩岩决定自个儿把“主角”的位置接过来——至少接过来一半儿。
这一趟北上首都,他决心去跟白云真人讲个明白!
跟决心配套的,得有些实力。
在本子上的设定中,无论是白云真人还是域外天魔,都厉害到不行,最终Boss级别,没人惹得起,就是把主角和尚拉出来,起码也得经个九九八十一难,死上好几回,才能“奇迹般的”胜了最后一局。
现在故事也就是刚开场,送和尚过去王见王?那还不如直接扔个肉包子给狗,至少狗还感激你。
李岩岩只能靠自己。
爱说书,他从小向往的是乱世里的谋臣,苏秦、张仪,手无缚鸡之力,胸中却有百万甲兵,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能合纵连横,教名将、刺客束手,被君王、诸侯待为上宾;还有卧龙凤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舌战群儒骂死王朗,羽毛扇摇,天下惊动。
所以他没在本子上写什么让自己天下无敌之类的东西——别的不算,白云真人就已经天下无敌了,俩无敌凑一块儿,明摆着同归于尽,不会有好结果;李岩岩还盲目地相信着,凭着本子在他手上,没人敢对他有所不利。
他想去“拜上西山,一劝天魔”,“好教天下免了一场杀伐劫难”,然后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要的就是这个潇洒劲儿!
话是这么说,李岩岩心里也没底。要是有个万一……那可就一万了。命是自个儿的,总不能自个儿断送了它去,到阎王爷那儿承认自个儿是个糊涂鬼,不好玩。
他精心做了几手准备,有些准备……说出来就让他脸红。
“那不算啥……我好歹有这份儿勇气不是?域外天魔啊,那是一般人敢见的吗?”在火车上透过窗户,看一路经过的荒山、农田,李岩岩悄没声儿地先把自己劝了一回。
临行之前,他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么一句:“没有谁能伤害到我,域外天魔不行,妖怪不行,恶鬼不行,猛兽飞禽不行,白云真人和他的徒子徒孙也不行,凡被我写出来的东西都不行。”
这弊作的……非常无耻。
李岩岩的心情不错,世界也很清净——本子上还写了:“我不想有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再监视我”,所以他的首都之行该是个秘密。
李岩岩的父亲李念远虽然只是个小科长,可怎么也在教委工作,他从学校请假一向不难,三天时间,足够打个来回了。
先到东山省的省会南济,再从南济转乘特快专列到首都,五百多公里只用不到五个小时,还算便捷,车票不贵,而且……李岩岩自觉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实在用不着再在“钱”上纠缠不休。
没钱了就在本子上写呗!高兴了我教全世界通货膨胀!
他带上了这几年他积攒下的五千多块零用钱,自以为足够用了。
——事实上也应该够了。差不多三年前,升高一的暑假里,李岩岩和全家来过首都,三个人,一周时间,总共也没花出五千去。
在火车上发呆已毕,首都站到了。
李岩岩抄着手就下了车,背上斜背的包里就放了两双洗干净的袜子,轻飘飘的,跟大包小包吃力的人流相比,他真称得上惬意。
“还是这么乱……”李岩岩摇着头自言自语,“好歹也是首都,火车站你不弄得人少点儿?挤死了……嗯,记着回去往……那上头写两笔吧。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嘛,我责无旁贷。对,没错儿。”
这牢骚发得颇有水平。
首都站前,人流如川,车流如织,大喇叭头子里呜哩哇啦,一会儿指引售票口,一会儿打击票贩子,嘈杂热闹,说乱是挺乱,但火车站还不就是这个样子?泱泱华夏大国首都火车站一旦门可罗雀,岂不是说十三亿人都死绝了?
——李岩岩不在乎这个,懒洋洋地背着包,就到车站对面的城市青年酒店开了房,把背包扔到床上,再度抄着手,坐地铁,下车打的,直奔——首都大学。
小西山的白云观固然是要走一遭,但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再往郊区赶就有些来不及回,何况对面域外天魔,有个什么结果还难说,总得再思量思量,所以与其这就走着,李岩岩还是选择了去自己几个月后要报到的大学来看看。

首都大学。
华夏的最高学府之一,历经百年风霜,出过无数风流人物,是华夏一国莘莘学子梦萦魂绕的地方。
李岩岩却误打误撞地写了两笔字就铁定能进去了,事情若大白天下,气也能气死个千八百万的。
“这门……有点儿大。”跟三年前的台词完全一样,李岩岩的感叹实在对不住首都大学百年积淀下来的狷傲与坚定,就像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只让他觉得热,却不认为那很灿烂。
在首都大学的校园里随便乱走,李岩岩带着点儿好奇地打量来往的青年、中年、老年人们,自觉地把青年定义为血气方刚,承载着时代的最强音,中年则是辛勤恳恳,教书育人,备不住还领袖着什么重大的人文课题攻关项目,而老年就是德高望重,满腹的才学“神六”都拉不动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念头全是臆想,不靠谱。首大不是一百年前的首大,早几年有个首大的教授都死在妓女床上过一回了,不知是搞哪方面的学术研究,差不多就应了那句:“……有朝一日回头瞅,卖唱的卖唱,耍猴的耍猴”;至于首大的学生……算了,不说也罢,省的伤心。
可首大还是首大。
李岩岩有些兴奋。
他还没走到未名湖,就看见了不少成双成对手牵手打情骂俏的恋人,猛地记起似乎有一位号称“首大醉侠”的彪悍兄弟曾经说过:“首大无疑是全华夏‘情事’密度和质量都最高的所在,即使全华夏的女人都去卖-淫,男人都去嫖-娼了了,剩下的最后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也十有**就在首大。”
于是他想起了姜语竹。
“再过几个月,里头就有我和竹子了……”这回的呢喃里,弥漫起了幸福。
带着幸福,他走近未名湖,波光粼粼,景致不差,蓦地,在湖畔蔡元培的铜像底下,他瞥见一个年轻人手里捧着书,斜靠着在读,忽然惭愧起来。
“……我就这么进了首大?过分了吧?”李岩岩的脑子里还全是姜语竹的模样,转而想到的却是姜语竹微蹙眉头,日夜苦学的情景,不自禁地摇头。
然后,他有些怏怏地往回走了,开始回顾临来首都之前,跟姜语竹的话别。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