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冠礼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他以前说过会保护他一辈子的……他说过爱他的……那种不是对儿子的爱呀……他现在在冠礼心里的重量还剩多少……已经比不上妈咪了吗？更比不上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吗？他到底算什么……
“少爷，到医院了。”
邓伯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应了一声，随即下车。
纵有万分不愿，对方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诺林尽量把不快挥去，尝试心平气和地去探望她。
站在病房门前，礼貌地敲了两下。
“进来。”蔡安葶娇嗲的女声传来，诺林推门而进。
“妈咪。”
“哟！是诺林？”她春风满面地说，“太好了，你抽时间来看我，妈咪好高兴哦！”
诺林听着只觉刺耳，他把探病的礼品随手一放。
“哎呀，还带了礼物来？我们两母子的，就不用那么客套了嘛……”
“应该的。”他嘴角勾出冷到可以的笑。
蔡安葶心情好得很，不与以往地对着他友善地微笑，还招呼他坐到床边，诺林心里觉得意外，却也惟命是从。
“诺林啊……我们两母子好久没有这样亲密交谈过了……”
“是吗……？”
“以前你年纪还小，不懂事，妈咪又没耐性，所以造成了很多误会……”
诺林低头不语。
“现在你长那么大了，妈咪又怀了小孩……才觉得自己以前很荒唐……一点当母亲的自觉也没有……”
诺林长睫毛下的眼珠有水光晃动。
“你就原谅妈咪，我们今后好好相处，把以前的份补回来……好吗？”她说得真挚。
诺林的内心开始动摇。
她是认真的吗？她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她真的想和自己重修旧好？自己盼了那么久的母爱，她终于愿意付出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别傻了，她这种只爱自己的人，怎么会做出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她一定有什么阴谋，别忘了她昨天说过什么……就算他是她儿子，她也不见得会为他无私付出。
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应，蔡安葶开始失去耐性……
她这么低声下气讨好他，他居然不为所动？由于潜意识里觉得诺林就是自己与韩冠礼之间的最大障碍，她还是希望能尽快把两人的羁绊剪短。如果她跟诺林和好的话，这样，不但在冠礼眼里她变回一位好母亲，也能让诺林对她失去心防，到时……
“妈咪。”诺林终于抬头看她。
“啊？什么？”她回神，“你觉得怎样？”
诺林淡淡一笑。
“您叫我原谅您……使我很惭愧呢……“
“什么……意思？”
“应该是我请求您原谅我吧？毕竟我做了太多对您不敬的事了……妈咪你是没有错的啊。”
“哦……”诺林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使蔡安葶不禁怀疑自己的话起到多少作用。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对自己也没差别……诺林心想，自己对她施舍的廉价母爱早就没有期望了……他在乎的只有……
“冠礼？”
蔡安葶望着开门进来的人，兴奋地底叫。诺林缓缓回头。
“啊……诺林也来了？”他眼里写着意外。
“我见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了。”诺林很自觉地起身，把床边位置让给他。
“啊，你坐着就好了……”
“老公！你快来看看，我的皮肤好了很多了！”蔡安葶撒着娇，不管韩冠礼本想坐远一点的意图，硬把他拉到床沿。
诺林满不在乎的走到墙边的长沙发坐下。
蔡安葶让韩冠礼粗厚的手掌贴上自己回复光滑的脸颊。
“你摸摸是不是……”她娇媚地说。
“哦……是啊……”韩冠礼眼角注意着诺林的反应，不着痕迹地想把手抽回。
谁知蔡安葶变本加厉地依偎上他的胸膛。
“你好讨厌……这么晚才来看我！”
“公司的事很忙嘛……”
“那你是说公事比我还重要吗？”她轻捶他，“人家在医院闷慌了……你一点都不体谅一下！今天中午我肚子又痛了！”
韩冠礼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忙不迭握住她的粉拳。
“怎么回事了？医生怎么说？”
“看你紧张的……”她得意地轻笑着，“没什么啦……只是……”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诺林站起来说。
“咦？”韩冠礼这才回头看他，“先等一下吧，我们一起回去……”
“不用了，邓伯送我就行了。你陪着妈咪吧，不用急着回去。”
“诺……”
“妈咪保重，我有时间再来。”他回以微笑，不给韩冠礼挽留的机会，迅速步出病房。
蔡安葶靠在韩冠礼怀里，露出了然的笑容……
10月20日上午
今天是诺林的15岁生日，冠礼早上出门时，什么也没说。他难道真的忘记了……
诺林右手垫着下颚，颓然地趴在桌面上，他注视着左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分，距离放早学还有一个小时，他还在期盼着……只要这一天还没过完，他都不死心，冠礼一定会记得的……
10月20日下午
韩冠礼抬头望了一眼办公室墙上的法式壁钟，五点整，男秘书端正地立在办公桌前报告道：“董事长，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哦，好的，辛苦你了。”
韩冠礼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离开公司。他在热车的时候拨了通电话给诺林。
“嘟……嘟……嘟……喂？冠礼？”诺林的声音里带有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兴奋。
“喂？诺林，放学了吗？”
“快了，现在是自习。”
“哦，我正准备去看妈咪，你要去吗？我来接你好吗？”
“……”
“喂？诺林？”
“……”
“怎么了？你现在不方便讲电话吗？”
“……我不去了，今天中午才去过。”声音变得冷凝。
“这样啊……那你早点回家吧，我可能会晚点再回去。”
“……嗯。”
“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吧。”
“……嗯。”
“那……拜拜。”
“拜。”
诺林把手机放进书包。他双手成拳，眼眸里燃烧着冰冷的火苗。
真是太天真了……傻得笑死人……他不停嘲讽自己。
不过是生日派对而已，就算冠礼不帮他准备，他的零用钱也足够开啊。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可喉咙里还是哽着硬块……上不去下不来的……好难受……
他为什么要为了这种无聊事不开心？忘了就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下定决心后……
铃……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纷纷起立收拾书包。
“煜奇。”他走到好友跟前。
“啊？”
“找上几个人，我今天生日，要请吃饭，然后再去舞厅玩。”
“哦。”周煜奇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不寻常。
“哇！请吃饭？我去我去！”不用周煜奇开口，旁边几个耳尖的男生赶快自动自发。
“喂喂！找上几个女生去吧！”有人提议。
“可以啊。”诺林撇嘴，“你们去叫，多少人都无所谓。”
一听到是诺林要请客庆生，班里一大半人都参加了。
10月20日晚上
医院里。
蔡安葶一脸幸福地吃着韩冠礼亲手切的苹果。
“我好高兴哦，想不到你会陪到我这么晚。“
“嗯？”韩冠礼看看手表，“也不是很晚啦，才七点半……我坐一下再走吧。”
蔡安葶捂嘴偷笑，“诺林他呢？”看着她，韩冠礼感觉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哦……他说中午来过了是吗？”还以为蔡安葶在责怪诺林不来探望她，看见她点点头了，韩冠礼才道“所以……晚上就不过来了，他可能回家了吧……？”
“回家？他不庆祝了吗？”
“啊？什么……？”
“哎？你是忘了？不是特意留时间来陪我？”她不满地噘起小嘴。
“……”什么在他脑里一闪而过，他吃惊地站起来。
“诺林！”他终于记起来了！今天的工作之所以这么早结束，是他在一个月前就叫秘书安排好的！是为了帮诺林搞生日晚会！
“天啊！我……”他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
“老公！你不是要陪我吗？”蔡安葶不依地扯住他的衣袖。
“对不起……我……”他握住她的手让她松开，“我明天再来，我……我要走了。”
他慌张地奔跑离去，连门业也忘了关。
蔡安葶气愤地一边捶着枕头，一边底咒……
韩冠礼赶忙打电话回家，佣人接了电话，诺林果然没回家！
韩冠礼焦急地拨打着诺林的手机，响了八下……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电话转换成答录机。他挂断，再打。没接，再挂断，再打。…………如此重复了好几次后，对方居然关机了！诺林他一定是生气了1
他一边责怪自己一边拨打司机邓伯的手机，邓伯也表示诺林只交代要和同学去庆生，并没说去哪里。
韩冠礼急得团团转，他翻出随身携带的电话簿……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响切全场，舞池里的男女放浪地摇摆晃动着身体，跟随着音乐节奏起舞。
诺林一行人来到龙蛇混杂的歌舞厅，几个见惯大场面的男女，也不管身上还穿着制服，兴奋地投身到热舞中。
其余比较乖巧怕生的同学都只是坐在场边的半圆形沙发上，喝一点果汁，聊聊天。
如果是平时的诺林，一定只会冷眼旁观，不轻易加入到疯癫行列里去。他一直都是对什么事都兴致缺缺的人，但此时此刻的他，表现却使熟悉他的人大跌眼镜。
他不但干脆地接受陌生美眉的邀约出去跳舞，还极为大胆地与对方跳起热烈的贴身舞，看得周煜奇等人一愣一愣。
跳了一段之后，诺林回到沙发稍作休息。
“诺林，你的手机响了很久，刚刚才停下来了。”冯洛彬指着他的书包好心告之。
诺林顿了顿，把手机拿出来，正要查看呼入号码，铃声又响起了。
他眯起眼睛——是冠礼！
他任它响了几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电源关掉。
众人望着他，都满脸疑惑。
“诺林？谁打来的？”迟钝的冯洛彬没注意到他散发冰冷怒气的双瞳，还不知死活地问道。
诺林动作迅速地把手机丢进书包，拉上拉链。他转向冯洛彬，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那个大忙人父亲打来的。”
“是的，今天是我儿子生日……嗯，是啊……煜奇应该也去了吧？哦……他没跟我说，抱歉了……哦，没事没事，我一时忘了问他而已……好的，麻烦你打电话问煜奇了……谢谢……好，再见。”
韩冠礼放下手机，吁了一口气。他本来想打电话给诺林的班主任的，可顾累到诺林可能会因此受批评，他只好找诺林的同学，可在电话簿找了大半天都没有，只怪他平时没想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幸好诺林一个好朋友的父亲和他有生意来往，从他口中应该能打听到诺林的下落。
他躺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点上一根烟。
韩冠礼不禁想起四年前的事——那时诺林和蔡安葶吵架后离家出走，他那时侯焦累地寻找诺林……想不到四年后又历史重演。
手机的特殊音乐声响起，他马上接听——
“是的，周董吗？……哦，在‘星河大酒店’，歌舞厅……好的谢谢你了……好的，下次一起吃饭吧……好，再见。”
挂上电话，韩冠礼火速驱车前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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