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珍妮的金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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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天赶紧拦了辆车赶去,一路上胡思乱想,那廖宅能出什么事啊?
妖怪暴走,血溅当场?不应该吧,从开始到现在,那鬼妹从来没有对廖老有什么伤害之意,更何况纪玺不是都已经下咒安抚过了她么?怎么反倒越安抚越激动了?
车到廖老楼下,没有看见想象中的警车亮灯堵门,蓝白带子拉住封锁,附近居民围观且议论纷纷的景象,一切都像昨晚一样安静祥和。蒲天按按对讲器,上面就给他开了锁,等蒲天出电梯,廖老家的门正开着,他招呼一声,就听见纪玺的声音:“进来吧。”
进门一看,廖老正坐在那玻璃瓶装饰的客厅里,虽然情绪很不平静,但似乎没有受伤。蒲天赶紧去看那金合欢的瓶子,嗯……怎么好像……?
“是少了一棵。”纪玺说。
昨晚蒲天他们走后,准确地说,差不多是半夜时分,廖老被一声不同寻常的清脆巨响惊醒,他想去察看一下,可刚坐起身,卧室的门就被一种大力挤开了。对,是挤开,不是撞开,有东西从门上下左右的缝隙里钻进来,越来越多,结果就把门整个从门框里给掀掉了。
廖老开了灯,这下看得清清楚楚,钻进门来的是无数树枝状物体,而且它们仍然在不断地向卧室里面伸展、进入,速度非常快,只一两分钟时间,树枝就已经占领了廖老的卧室,不但把门和窗户都给遮了个严严实实,连床底下和天花板也爬得满是枝条,密密麻麻地像个茧似地把廖老的床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这景象太真实,廖老无法相信是在做梦,也不知是被枝条扯断了电源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床头灯忽然熄灭,与此同时,一阵浓郁的花香飘过来,廖老就立刻坠入了梦乡。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仍有一部分枝条包裹着他的床,不过已经稀疏了很多,正午的阳光从枝条间的缝隙里钻进来,唤醒了廖老。他试着拨打手机,还算幸运,马上就成功联系上了纪玺。
纪玺赶到时,廖老家从外表看完全没有异状,防盗门完好无损地关着,这难不倒他,使了个小法术打开门之后,纪玺就进入了廖宅。客厅里一地碎玻璃,装有金合欢标本的屏风瓶已经完全粉碎了,优质钢化玻璃彻底粉碎之后的小圆珠子滚得满地都是,那几棵明明已经成了标本的金合欢,以超自然的体积生长着,一半塞满了客厅,另一半涌进了廖老的卧室。
驯服草木灵是纪玺最拿手的一类法术,他当即念咒使它们恢复了原有的形态,又把玻璃屏风也给复原了,依然包裹在金合欢外面。可是,在全体复原之后,纪玺和终于走出卧室的廖老发现,瓶里的金合欢,少了一棵。
纪玺刚问明昨晚的大致情况,蒲天正好也赶到了。
“有头绪吗?”蒲天一边跟着纪玺在房间里四下检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一边低声问他。
纪玺对昨晚的意外显然非常生气,他表情严肃,不是平日里一副爱说爱笑的样子,“等会再说。”他沉声回答。
一会蒲天晃到了阳台上,那里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他随便探头往外一看,“啊!”
纪玺闻声冲过来往下一看,只见那株失踪的金合欢正挂在楼下一棵大樟树的树冠上!他也不管会不会惊世骇俗,直接从袋里取出根长索来往下一甩,那索围着金合欢绕了几圈牢牢缠住,纪玺就把它直接从阳台上拽了回来。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蒲天在边上看着,不由想起那天在水潭边的悬崖上,安宁甩出飞索拉住了竺秋的景象,自己的奇遇记,就是从那时候正式开始的吧?
这时纪玺把金合欢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廖老也围了上来,三个人就开始研究这棵在昨天半夜忽然聚众暴走之后,又独自跳楼自杀的标本树。
它看起来跟正装在屏风瓶里的树没什么区别,标本技术很高超,这棵树就跟种在地里似地活生生地,要不用手触摸起来觉得干而且脆,稍微用力就会捏碎枝干和叶片花朵,光凭视觉几乎没什么明显差异。
廖老用手轻轻抚摸着它,感慨地说:“这几棵树嘛,要不是新买主说了要在那块地方造个游泳池啦,一定要把它们砍掉,我是舍不得把它们做成标本的嘛。树嘛,还是要长在地里好的啦。”
“是。”纪玺尊敬地说,“您老说得很对。树啊,花啊,让它们长在地里才好。”
蒲天从没见纪玺用这么尊敬且认同的语气和人说话,看来纪玺还是个植物保护主义者。只听纪玺又说,“廖老,您放心,就为了刚才那句话,这件事我也一定管到底。”
“你们看,这里有个东西夹在缝里。”蒲天翻弄着枝条,忽然发现了什么。
被他一指,纪玺也看见了,那是一个长合起来的树洞,可能这棵树以前在这块地方有过一个窟窿,有人在里面塞入过什么东西,后来长了多年,洞又渐渐闭合起来,那东西也就被包在了洞里。

树已经很脆了,轻轻挑了几下,窟窿就又重新出现,纪玺伸手进去拈出了一个包裹着木屑泥土等等杂质的小东西,他手指轻轻用力搓了它几下,表面的包裹物掉落下来,就露出了里面那东西金色的表面。
“一个金木鱼?”蒲天好奇地说,“像给小孩子带的那种。”
这时廖老也架起老花眼来,他把金木鱼捧在掌心里看了一会,眼眶就湿润了:“珍妮啊,这不就是我们珍妮的那个金木鱼啦,我眼睛已经花啦,你们看看,上面应该有她的名字嘛。”
蒲天凝神细看,果然上面除了“长命富贵,出入平安”两句口彩之外,还镌刻着小小的“珍妮”两个字。
原来珍妮是廖老的长女,近五十年前,为了庆祝这新生命的到来,廖老夫妇给她买了这个加刻名字的金木鱼,还特地去庙里请高僧念经开过光。
珍妮一直戴着这个金木鱼,不过孩子到了一两岁时,开始变得顽皮,自己在院里跌跌撞撞四处玩耍,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把金木鱼给掉了,只余脖子上挂的一根红绳而已,廖老夫妇问过珍妮几次,小孩子哪里记得,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珍妮在快到三周岁的时候染病亡故,伤心的廖老夫妇安葬了爱女之后,也早就忘记了这个金木鱼的事。
现在看来,当时珍妮应该是在玩耍时扯下了金木鱼,又在边上的金合欢树上发现一个窟窿,就随手把木鱼给塞进了树洞里。随着树的成长,这树洞的位置渐渐变高,洞口也渐渐闭合,木鱼就成了金合欢的一部分。说来也巧,这株金合欢又被廖老做成标本带回了祖国,在昨晚的跳楼事件之后,木鱼可能因为撞击的力量卡到洞口上了,这才被着意检查的蒲天看见。
“原来如此。”纪玺从廖老手里接过金木鱼,摸了摸说,“当初给它加持的高僧很有道行,木鱼又恰巧是法器之一,给它开光,比给其他项链手镯开光要有效得多。”说着他对廖老说,“廖老,这事的前后因果,我有个大致的想法。”
纪玺的推测是这样的:这株内部含有木鱼的金合欢,应该就是廖老数次所见的金发鬼妹的本尊,因为得到了木鱼上的法力,她比其他树木具有了更高的灵气。同时,因为木鱼原本是珍妮的,廖老夫妇对女儿的诚挚思念也有一部分被她所吸取,化为了灵力。
澳大利亚是金合欢族群茂盛之地,灵气本来就强,有了前述两个额外灵力的支援,这株金合欢竟然具备了在月圆之夜现出人身的功力,在树木本身被砍伐做成标本之后,树灵仍然依附在木鱼上,跟着廖老漂洋过海来到了S市。
在廖老尚未入住的时候,金合欢屏风就已经被安放在新居里了,所以那天廖老并没有眼花,他看见在阳台上的,的确是金合欢的树灵。
当廖老入住之后,金合欢又在月圆之夜显形过一次,虽然她因树体被砍伐而忧伤,但对廖老显然并没有恶意,甚至怀抱着一种幼女对父亲般的感情,廖老所谓的“小孩子一样的眼神”也可以作为证明。
其实,即使廖老不请纪玺来看,金合欢也不会伤害廖老,她就像一个守护灵,会一直附身在木鱼上,默默地待在廖老家。
“昨晚我施了安抚她的咒法,这咒法对树灵有一定的增强灵力的功能,可能使她太兴奋了,就乘着半夜灵力最强的时候,给您天女散花助安眠来了。”纪玺含笑说,“现在金木鱼已经被取出来了,这树灵刚才我看了,她也已经归入楼下的这片土地里,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家了。”纪玺顿了一顿,又笑着说,“不过也不用舍不得,几年之后,这里说不准就能再长出一棵金合欢树来了,那就是她。”
“是啦,是啦。”廖老一边摸着木鱼,一边激动地说,“她没事就好啦。那我一定天天去看的啦,那就好比是我们的珍妮嘛。”
“完满结局。”从廖老家告辞出来,蒲天兴高采烈地对纪玺说,“老爷子太热情了,还真没见过有人加付酬劳坚决成这样的,这下你的安宁投资款都回来了,首战告捷啊!恭喜恭喜。喂!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啦,你用不着再装那大师淡然状了吧,来,乐一下子!”
纪玺却并无喜色,听了蒲天的话,他沉思了一会,对蒲天说:“现在我有钱了,打算另外找个住处,不麻烦你那儿了。一会我也不上楼了,你回家去帮我把手提和我那些东西拿下来就行。”
“啊?”蒲天反应不过来,愣楞地看着纪玺。
“啊什么,”纪玺不耐烦地说,“离我远点,不然的话你会比廖老更危险,你又没有树灵会舍命来救。就小周现在那样,它就是成了烤兔肉,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见蒲天仍然呆在那里,纪玺就干脆地说:“刚才我那套词,就是编出来骗骗老爷子的,假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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