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不大的村子,严格来说根本不能算是一条村子,全村才五户人,在大雪的肆虐下偶尔才能见到一个人从屋子里钻了出来,四周都很安静,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见其他的杂音了.
老人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抖抖身上的雪,抱着小翠进了屋子里面。李讼还是很好奇的东张西望,等入了门发现屋子里挂满各种各样野兽的干肉,肚子就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老爷爷,我肚子饿了。”
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你可要等等,我去做饭,就先坐下来陪陪小翠吧。”
李讼见老人推门出去厨房做饭,盯着里屋的小翠问道:“你叫小翠是吧?”
小翠点了点头,李讼大乐,笑道:“看来你这个小丫头还是能听懂我的话阿。哦,对了,你父母亲呢?”
小翠茫然.李讼见小翠听不明白,只好用手指指自己,又道:“李讼。”小翠笑了笑,轻声跟着念:“李讼。”李讼赶忙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好,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名字了,那么我们现在就是好朋友了,知道吗?”
小翠不明白。李讼于是用手指着小翠,又指了指自己,双手作双握状,口中道:“明白?”小翠笑了起来,轻声跟着道:“明白。”
李讼大乐,瞧见屋子里放着的一张凳子,就用手搬了过来指着凳子道:“凳子。”小翠跟着念了一遍,自己也很是高兴,眉开眼笑的用高丽话道:“你教我汉话,我也教你高丽话,好吗?”李讼见小翠口中吐出一些鸟文来,也不计较,再拿起了屋子里的一个碗道:“碗。”小翠又跟着念了一次,口中不停的道:“gomabsbnidagugu”李讼知道小翠肯定是说感谢之类的话,笑了笑道:“你刚才是说谢谢吗?”
小翠好像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道:“李讼,gomabsbnidagugu。”李讼结巴道:“小翠,狗妈死......你打鼓鼓。”小翠微笑着,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人很有趣的,有一些事情是让人很愉快的,她幼小的心灵此时有点温暖。
老人此时在外面喊道:“小翠,开饭了。”小翠回过神来,小手一拉李讼就推门出去。
这真是一餐让人回味的晚餐阿.肉菜多得让人不敢相信.而且大部分是野味,什么野菜花煮野猪肉，什么蘑菇炒野兔,尤其是那个用臻蘑炖制的野鸡肉,滑爽浑香，肥而不腻,李讼几乎连鸡骨头也吞进肚子里,他这一辈子从来没享受过如此的美味,直叫李讼吃得不想再作动弹,倦着身子靠在竹椅上断断续续三问一答的回应着老人的问题。从中也知道了老人名字叫做金贵,那个小翠全名叫金翠花,祖辈三代均是长白山的猎户,翠花的父亲在她三岁那年上山打猎碰见大风雪,一去不复返,母亲也在等待丈夫回家的岁月中,在小翠五岁那年抑郁而终。听到小翠父母双亡,李讼叹了口气道:“哎,小翠还见过她父母,可怜我连我爹娘也从来没有见过。”
金贵笑了笑,问道:“小子你以后打算怎么样?”
李讼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反正......反正见路就走。”金贵眯着眼睛看了看小翠道:“这样吧,你愿意留下来陪小翠么?”
李讼当然愿意,不过心想自己可是个灾星,去到哪里黑到哪里,有点不安道:“可是老爷爷,我怕连累你们......”金贵顺手敲了他脑袋一下道:“你老说自己是个祸害,我看来看去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就因为那群畜牲屠杀了你所在的村庄?”
李讼捂着自己的小脑袋道:“老爷爷,你不懂的......我明白我自己。”
金贵又用手敲了他脑袋一下,旁边正把饭菜送到自己嘴里的小翠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的饭菜喷了和她正对面的李讼一脸,不好意思地停住了笑。李讼把脸上的饭菜用手抹掉,假装凶恶的用拳头向着小翠示威。金贵也笑了起来,嘴里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李讼愕然道:“什么条件?”
金贵抚了抚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个条件就是,你以后和小翠一样叫我爷爷。”
双城总管府耸立于一片低矮的民房中,此时正是凌晨,府内灯火通明,佣人不停奔走忙碌,只有李子春还悠然的坐在正厅高椅上,手里把玩着两个碧绿照人的太极玉球,但神色似乎有点慌张,两眼有意无意的扫扫前堂大门,像是等待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终于等待得不耐烦,口中高声叫道:“来人,给我去街口看看,看看君晋那个畜牲来了没有?”
两个丫鬟此时慌张的跑了进来,伏地跪倒道:“大人,大都统现已抵达街口。
李子春闻言不语,挥手示意退下,手上两个玉球此时却在他手中旋转的更加快了,很快,门外传来马匹的嘶叫声,紧接着一道人影快速通过前堂,径直走到李子春面前跪礼道:“见过父亲大人。”
李子春却不吭声,也不正眼看跪倒地下的人,半晌才道:“成桂，你回来了。”
李成桂也不等李子春叫起立，呼的站了起来道：“父亲大人，成桂有愧于心。”
李子春哼了一声，道：“既然你知道错，怎么你还敢回来？就不怕我把你捆绑起来送去我王那边问罪？”
李成桂看了他父亲一眼，道：“父亲大人，我已经见过皇上了。”
李子春哑然。李成桂接着说道：“皇上也同意我撤兵，所以......所以我就来见你了。”李子春无奈的道：“皇上怎么能同意你撤兵的？”
李成桂沉声道：“父亲大人，我告诉我王，大元快要完了。”
李子春面色登时涌起了绯红，吼道:“就凭大元境内的几股流民势力就可以打败我们横扫天下的大元？就凭那么几十万汉人就能推倒我们几百万的大元铁骑？你这个逆子，你肯定是因为贪生怕死才回来的，告诉我，你这个畜牲对你手下做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他们都乖乖的听命于你。”
李成桂却没有激动，还是很平静的道：“父亲大人，我再说一次，大元完了，你的大元双城总管位置也完了。”
李子春暴跳如雷，手指着李成桂吼道：“你可真有出息啊，当逃兵回来，还敢振振有词的和你老子顶嘴，现在老子因为你的撤兵搞得家破人亡，你这个畜牲还幸灾乐祸，你敢情是要老子死了才安心。”李成桂摇了摇头，口中道：“父亲大人，成桂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李子春回话，飞一般走出大厅上马走人，留下他老子指天划地的骂个不停。
李成桂安逸地喝着崔莹送给他的美酒,很享受的看着正坐在自己一侧的崔莹,他知道崔莹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的跟随自己回来罢了,只要看看他府中的婆娘就知道了,那婆娘可是大元的公主来的啊。呵呵,现在送酒过来,只不过想探探皇上的口风罢了。李成桂放下手中的酒,很享受的样子问道:“崔将军,,此次回到我国,终于喝上我国最好的黄梁酒,想想在大元境内的情景,哎,那真想一场梦啊。”
崔莹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应道:“是啊,那个地方可不是人呆的,他奶奶的胸,完全没得搞头。”
李成桂又拿起酒杯喝了口道:“崔将军,不知其他将军是否也和我们一样,正在喝酒寻乐呢?”
崔莹也拿起酒杯喝上一口,故作阴沉的道:“他们可没有大都统这临危不惧的品质啊,一个二个的蹲在家里等皇上的消息呢。”
李成桂呵呵笑道:“那么你告诉他们放心好了,皇上已经被我说服了。”
崔莹眼珠一转,笑道:“大都统可真有本事啊,居然能让皇上同意撤兵。不知大都统如何说服皇上的?”
李成桂瞟了崔莹一眼道:“很简单,直接说大元皇帝已经被赶到辽阳了,我们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崔莹有点狐疑道:“可是大元在辽阳还屯兵百万啊,你这样说,不怕大元怪罪我们私自撤兵，直接挥兵东侵我朝?”李成桂有点欣赏崔莹,他可不是个笨蛋,也想到了大元恼羞成怒北上侵朝,于是正色的道:“崔将军,还记得在大元境内我们干了什么吗?”
崔莹答道:“好像没干什么啊,就是......就是杀了几十万平民。”
李成桂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们回朝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我们将士们的着装?”
崔莹不解的问道:“着装?”
李成桂更加得意的道:“呵呵,我们绝大部分的将士都穿上大元老百姓的服装了,原来穿着的都给死人穿上了。”
崔莹终于明白了过来,赶忙竖起大拇指道:“高啊,实在高啊。”
李成桂接着说道:“这个算了什么,我还下令把那些尸体全部送到大元大军必经之路的两旁,好让大元知道我军曾经和起义队伍英勇作战,妈的,将近二十万具尸体阿,我下令干活的时候,你们这群将军还在帅营里面寻欢作乐呢。”
崔莹惭愧的道:“大都统英明。”
李成桂笑了笑道：“所以你们抢掠村庄，我饶恕你们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你们也叫做暗中帮了我的大忙，我少杀了很多人，另外一方面我军确实粮草不足，你们也算作做了点好事。”
崔莹不由心寒，李成桂的老奸巨猾和冷血残忍把他吓了一身冷汗，嘴上却道：“大都统，属下佩服佩服。”
李成桂此时问道：“听说嫂子在你回家那天把你轰出房门，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崔莹面上涌起了血色，答道：“妈的，那个臭婊子，肯定把这丑事四处宣扬，敢情仗着她老家给她撑腰，从来不把老子看在眼里。妈的，现在我就回去把那个婊子休了，她老家都完蛋了，看她还凶个鸟。”
李成桂安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元虽说肯定灭亡，但应该还能挣扎几年，你回去可别告诉她我们现在所说的事情，我怕她向大元告密......”
崔莹点头道：这个当然。不过大都统，你真的肯定大元必定灭亡？
李成桂道：“大元统治汉人残暴无常，换作我是汉人，也必定起义反元，我有消息称：目前最大可能成为汉人新皇帝的，是一个叫做朱元璋的和尚，我们暂时观望吧。”
崔莹奇道:“一个和尚?”
李成桂笑道:对,一个和尚,一个能指挥千万兵马的和尚,一个能把曾无敌天下的大元铁骑踩在脚下的和尚,对了,这个和尚还不戒色不戒酒,还能干脆利落德把吾朝劈开两边。”
崔莹打个哈哈道:“那么卑职先行告退。”
李成桂望着崔莹缓慢的离开,口中喃喃自语:“和尚能成王,我呢?”
崔莹走在满地落叶的官道上,心绪有点不宁.他抬头望了望头上那无力发着黄色光芒的太阳,轻轻叹息了一下。他潜意识里感到不久的将来,这个天就要变脸了,一如四季反复着,但总是有规律可循,大元灭亡了,那边土地上的人总会很迅速的冒起一个王来,之后呢?高丽将何去何从?难道还是像过往的历史一样,对那边的汉人俯首称臣?
崔莹摇了摇头,他讨厌那边的人,所以在大元境内四处屠杀的时候,他埋藏在心底下的积怨好像山洪暴发一样,看着遍地的血迹,他会由衷的兴奋和高兴,比自己家里养着的猎狗赢得贵族赛冠军还要兴高采烈。再看看自己一双沾满汉人的血的手,他不由得得意地举了起来,不过很快就颓然的放了下来。
他知道一旦那边产生了一个新的皇帝,高丽最大的可能就是再度向那边的皇帝称臣,而自己,一个娶了大元公主的高丽将军,肯定会像一条狗一样被这边的皇亲国戚抛弃,以至于那边派来的遣朝使,看到自己就如同看到一只蚂蚁一样,可以肆意的踩踏。可是,我们高丽为什么从来就不敢反抗呢?他想不通,就因为那边地大物博?可是,想想现在的大元,曾经不可一世威风凛凛,现在还不是被人赶出汉人境内?我们高丽军队可是比那些乌合之众战斗力更加强,上百万高丽军,难道还比不上拿着锄头打仗的农民起义者?为什么一定要低下头来对那什么和尚道士皇帝称臣?
想到这,崔莹自己吼了一句:“妈的,我们高丽民族可不是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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