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讼现在变了个模样，这是弓箭营众士卒公认的一件事情。此时正是午休，操练了半天的弓箭营士兵三三两两结成一团蹲坐在空旷的操练地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打着呵欠，竭力张着快要盖住自己眼睛的眼皮，强行支撑着接踵而来的倦意。
“实在太累了！”黄尚其打了个喷嚏，埋怨道，“也不知道李大人是不是过于兴奋？都快要走了，还要来折磨一下我们才安心走人。”陈彪也有气无力道：“别说了，我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跑了五十里路，回来还射了三千支箭，我人都快要死了......可是黄哥你看看我们大人，还生龙活虎的在旁边骑兵营管人家教他骑马。我可真他妈的服了他。”
黄上其苦笑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下午就改任步兵营百夫长，现在居然去学骑马？也不知道他身体是什么造的，跟我们跑了五十里，现在还这么有精力？”
旁边一个士卒此时凑了过来，道：“我看啊，大人是存心在离开前捉弄一下我们。以前我们何曾跑过这么远的路？现在要去步兵营当官了，想起以前我们老是捉弄他，今天我们可是得到报应了。”
陈彪笑道：“呵呵，明天开始你们可就高兴了，不用再对着这么一个魔头。”
士兵道：“不高兴，高兴个鸟，大人走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到这么好的官。虽说跟着李大人训练是最苦的，但是我乐意，你不看看我这肌肉，以前可是瘦得鸡精价，现在，你看......"士兵秀着两团鼓胀的胸肌，得意洋洋的接着说：”虽然比不上我们大人，但也能吸引婆娘们的贪婪目光吧？“
黄尚其“呸”了一声道：“你他妈的这两团肌肉只能去做个四十岁的老妓。”士兵笑道：“我去做老妓，旗长你就当个老鸨来帮我拉客。”围在一旁的众士卒哄堂大笑，士兵又道：“黄旗长，听说我们李大人举荐了你和陈旗长当我们的头，到时候你可别秋后算账啊。”
黄尚其笑道：“怎么不找？等我当了百夫长，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你现在养好个**，他妈的到时候我不会像李大人那样罚跑，我是直接就打大板，这样干脆利索。”士兵笑道：“可别怪我多嘴啊，黄旗长，那时候你给李大人罚跑，心里滋味如何？”
黄尚其道：“没什么滋味，就是跑一步心里骂一句，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句，心里糊涂了的时候，我就跑完了......哎，想起以前和大人一起的日子，老子还真他妈的舍不得他走啊。”
众士兵想起李讼待他们如兄弟长辈的情景，均黯然不语，一丝愁绪慢慢的弥漫在各个弓箭营士兵之中。此时，远处却有一个人从骑兵营地方向慢慢的走了过来，离他们还有数百丈的时候就吼：“他妈的，都乏了？还没歇够？”
众士兵慌忙站了起来，那人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正是李讼，只见他匀称健硕的身躯立定在众人面前，黑红的国字面上，嵌着一对黑亮的大眼睛，剑眉一挑道：“他妈的都死了？怎么没有人应老子一声？”
黄尚其只好应道：“禀告大人，属下黄尚其报到。”
“他妈的，我就离开了一会儿，你们就偷懒了。”
“大人，我们确实是太累了，都无法站起来了......”
“无法站起来？他妈的，倘若现在地上躺着几十个娘们，你们老早就一个二个嘿球嘿球的做着上下运动了，站不起来？我呸，分明是看老子要走了，都以为解套了，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这......这说不通啊。大人，属下刚还在对众位兄弟说着大人的好处呢。”
“好处？他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分明是在说我的坏话。刚刚我还在远处看着你们在哄堂大笑。”
“那不是笑你，是笑我......”
此时一士兵插嘴道：“大人，刚才我们确实不是笑你，是笑小鸡子和黄旗长，他们两个在顶嘴，小鸡子叫黄旗长去当老鸨帮他拉客。”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李讼此时面上却严肃了起来，半响才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说些什么？只是想着将要和众位兄弟告别了，我心里难受啊。”众士兵闻言均是呆呆的看着他们的统领，虽说李讼角色转换太快一时间难以适应，但想到李讼明天将告别自己，心底下还是不由自主的涌起了离愁别绪。
四周一片寂静。李讼轻咳了一声道：“各位兄弟，我李讼本该埋尸于龙潭山，但老天有眼，让我李讼能认识各位兄弟，我......我......”李讼说不下去，众士卒也是无言的看着他们的统领，彼此相对无言。
良久，李讼终于朗声说了起来：“明日，我将奉命调配步兵营。即日起，陈彪旗长和黄尚其旗长分别就任弓箭营的第八营和第九营的百夫长。各位兄弟，我李讼出身于弓箭营第八营，永远不会忘记第八营的列位兄弟长辈对我的淳淳教导，也希望陈彪大人能带好我们第八营，别给我们丢脸。”众士卒肃立，均是满脸的自豪。
李讼续道：“想我李讼在军中并无任何功德，幸得燕王赏识而就任百夫长，心中有愧啊。想我大明江山，眼下正被元朝余孽割据，更有高丽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助阵于辽阳，我等均是大明养活的兵，吃的粮饷是我们老百姓赠予的，为了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我们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不再受外族之苦，众位兄弟，你们要如何做？”
众士卒齐声呐喊到：“杀！杀！”
李讼摆手示意，众士卒停住了呐喊。李讼道：“我只是希望我还能留得住自己的小命来探望你们，也希望各位兄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到时候咱们去柔红院喝他妈的一个痛快。”
有一士卒道：“大人，俏娇娘怒剥薄罗衣，百夫长夜逃柔红院！”众士卒再度哄堂大笑。
朱棣展开了手中的羊皮地图，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铁铉指着地图的一处说道：“元帅，此处必先取下，否则首尾不能两顾。”
朱棣俊面一红，笑道：“铁将军果然是不同凡响啊。”铁铉低头沉思，也没留意朱棣的神色，续道：“乃尔不花盘踞于高丽和北元边境，方便两国互通，只要取下他的据点，一方面我们可压制一下北元的气焰，另外一方面可震慑高丽，避免高丽军和蒙古人快速汇合，从尾部攻击我朝大军。”
朱棣道：“夺下此处，可要多少兵马？”铁铉道：“只需六万。”
“何解？”
“乃尔不花素来有投降我朝的心思，且拥兵才四万，假如他还没有和高丽援兵汇合，我六万大军必定可以轻松拿下。”
“何人能担当如此大任？”
“李讼。”
“弓箭营的李讼？”
“现在李讼已被调遣至步兵营，他这种人不当步兵实在浪费，躲在人家后面放冷箭不适合他啊。”
朱棣闻言一笑，向营外喊道：“传李讼！”中军帐外侍卫赶忙传令下去，不久李讼门外喊到，朱棣让他进得帐内，第一句就问：“李讼，最近如何？”
李讼跪倒在地上，口中道：“托元帅鸿福，李讼一切安好。”朱棣招呼李讼站起来，李讼看见自己师傅也在其中，当下再跪拜道：“属下李讼见过铁将军！”
铁铉还在埋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地图，也不抬头，“唔”了一声就说：“李讼，你过来看看。”李讼不敢，因为燕王正立在一旁，朱棣见李讼如此的知趣，笑了笑招手让他过来，李讼只得凑了上去。
看得一袋烟时间，铁铉指着地图的一处说道：“李讼，元帅准备派你前去夺下此城。”李讼道：“承蒙元帅赏识，不过属下斗胆，请问属下要领兵多少攻下此城？”
朱棣很欣赏的望了李讼一眼，觉得这小子可也真的不怕死，已经敢说“攻下此城”了，当下道：“六万。”李讼道：“此城留守士兵多少？”铁铉道：“不足五万。”李讼抬起头看了一眼朱棣，口中坚定的道：“请元帅放心，属下立下军令状，不出三日必定攻下此城！”
朱棣更是满意，口中说道：“很好，很好。不过这段日子外面可是风雪天，李大人可真的能三日内攻下此城？”李讼恭敬的道：“属下敢立下军令状，要的就是这样的风雪天。”朱棣奇道：“愿听高见。”
李讼道：“风雪交加之际，敌人必定疏于防范。只要我领军潜行至此城，到时候......”朱棣笑道：“这么简单？”李讼也笑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领兵打仗要的并不是匹夫之勇，也不是一时之计策，智勇双全随机应变才是王道。”朱棣道：“还有什么要求？”李讼道：“敬请元帅派兵六万，但应全是步兵和弓箭兵，其余兵种一概不要。”
朱棣讶然道：“火炮也不要？”
李讼道：“不必。”
朱棣非常欣赏李讼，看他的气势丝毫不像才入伍三年的士兵，倒像征战多年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大将。铁铉也是很满意的看着他的弟子，他知道自己业已年迈，本来想自己带兵攻击此城的，唯今只好让李讼代替自己而去了，也看看自己的影子是否真的能经受得起考验。
朱棣此时又道：“李讼目下才是个百夫长，来人，传令下去，升李讼为步兵营千夫长，明日起率六万兵马进攻乃尔不花驻地。”李讼大喜跪谢，朱棣道：“李讼，你拿不下此城，回来可不是千夫长了，而是个囚犯，要断头的。”李讼口中称道：“元帅放心，属下必定拿下此城。”
此时正要和铁铉一起走出营帐，却给朱棣一把拉住，铁铉回头看了看朱棣一眼，笑了笑当作不知道，迈步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李讼给朱棣拉回到营帐里面，愣愣的不知道朱棣有何主意。朱棣此时却笑了起来，口中阴阴的道：“李讼，你明日来我营帐一趟，我要跟你去会会乃而不花。”
李讼大惊，颤声道：“元帅万万不可，一旦元帅......”此时朱棣却打断了他的话，面上黑云密布道：“李讼，你现在就回去，明天本帅亲自领兵前往。”
李讼无奈的道：“这......”朱棣冷哼了一声道：“这什么这，听着，明天大早你就过来本帅营帐，我扮作你的亲兵一起出去。”李讼只好无奈的答应了，朱棣立刻面上堆满了笑容，拉过李讼的手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只要拿下此城，我军就能稳住阵脚，尺进寸取，不日肯定能光复辽阳。”
李讼又看了看羊皮地图，说道：“元帅，我们这个叫做剥洋葱。只能从外层一层层的往里面剥，剥得太急了，眼泪就会掉，剥得太慢了，洋葱就会烂掉。”
朱棣闻言大笑道：“对，辽阳就是洋葱，我们就慢慢的把它整个儿剥掉。到时候吃在肚子里把屎一拉，去他妈的什么大元，当肥料去吧。”
李讼愕然，他怎么也想不到朱棣口中居然能喷出句粗口出来。怎知道朱棣这两年来天天窝在兵营里，天天听着士兵们的污言秽语，白的也变成黑的了，怎么也学得了几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