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一个民族如果找不到它的源头，就好比一个肢残体缺的孤儿，始终会遭遇别人的冷眼。在川鄂湘黔渝一带，广阔的清江及长江流域，分布着一个生命力极强的民族——土家族。曾经，这个民族的历史源流被湮灭在浩瀚的时间长河之中，许多专家学者皓首穷经，从历史文献中论证古代巴人其实就是现今土家族的祖先，而巴人在古代历史中，据有限的资料记载，曾经是一个在历史上有过重大影响的民族，并且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发展了高度的文明。
最早在《山海经》海内经第十八中有载：西南有巴国。大暤生咸鸟，咸鸟生乘釐，乘釐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
后来范晔据先秦典籍《世本》（已亡佚）写入《后汉书》的一段关于巴人的历史，成了历史学家竞相引用的重要文献资料：“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巴氏之子生于赤**，四姓之子皆生黑**。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
《晋书》李特载记：昔武落钟离山崩，有石**二所，其一赤如丹，一黑如漆。有人出于赤**者，名曰务相，姓巴氏。有出于黑**者，凡四姓：曋氏、樊氏、相氏、郑氏。五姓俱出，皆争为神，于是相与以剑刺**屋，能著者以为廪君。四姓莫著，而务相之剑悬焉。又以土为船，雕画之而浮水中，曰：“若其船浮存者，以为廪君。”务相船又独浮。于是遂称廪君，乘其土船，将其徒卒，当夷水而下，至于盐阳。盐阳水神女子止廪君曰：“此鱼盐所有，地又广大，与君俱生，可止无行。”廪君曰：“我当为君求廪地，不能止也。”盐神夜从廪君宿，旦辄去为飞虫，诸神皆从其飞，蔽日昼昏。廪君欲杀之不可，别又不知天地东西。如此者十日，廪君乃以青缕遗盐神曰：“婴此，即宜之，与汝俱生。弗宜，将去汝。”盐神受而婴之。廪君立砀石之上，望膺有青缕者，跪而射之，中盐神。盐神死，群神与俱飞者皆去，天乃开朗。廪君复乘土船，下及夷城。夷城石岸曲，泉水亦曲。廪君望如**状，叹曰：“我新从**中出，今又入此，奈何！”岸即为崩，广三丈余，而阶陛相乘，廪君登之。岸上有平石方一丈，长五尺，廪君休其上，投策计算，皆著石焉，因立城其旁而居之。其后种类遂繁。
《水经注》有云：“夷水出巴郡鱼复县江，夷水即佷山清江也，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见其澄清，因名清江也。昔凛君浮土舟于夷水，据捍关而王巴。”“昔巴蛮有五姓，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中之。又令各乘土舟，约浮者当以为君，惟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舟，从夷水下，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宿，旦化为虫，群飞蔽日，天地晦瞑，积十余日。廪君因伺便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乘土舟，下及夷城。夷城石岸险曲，其水亦曲，廪君望之而叹，出崖为崩。廪君登之。上有平石，方二丈五尺，因立城其傍而居之，四姓臣之。死，精魂化而为白虎，故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祀。”
此外，《史记》、《太平寰宇记》、《华阳国志》、《水经注》等典籍中，都散落着不少关于巴人的记述。
上世纪**十年代，在清江、长江流域考古发现了大量远古巴人的遗迹，并出土了大量远古巴人的物质遗存，经过同位素测定，有些遗存可上溯至4000多年前甚至更早，由此可见巴人悠久的历史。这些土生土长的地域文明，具有完整的文化断代价值，说明巴人的文明具有不间断的连续性。这种连续性，一直延伸至现在，土家文明，就是巴文化的继承和发展。土家人，也正是远古巴人的后代。这其间的许多故事，如夷水般，从远古，一直流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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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洪荒年代，夷水流域被一望无涯的原始森林所覆盖，这里到处生长着银杏、珙桐、水杉等珍稀植物，数人合抱的苍松巨柏遍地都是，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古树古木，这些高大挺拔的原始巨木，织成了一幅雄奇的绿色巨毯，这绿毯浩瀚无边，好像没有一个尽头，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处。也就是这样一幅绿毯，阻断了天与地的连接，而这绿毯的上下，也就构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绿毯之上，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鲲鹏和巨雕翩然翱翔，其鸣响若惊雷，声闻千里，在旷远处颤响不绝。时而大风生处，林海乍起狂涛，澎湃汹涌之声不绝于耳，场面蔚为壮观！而绿毯之下，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虎豹成群，熊罴肆虐，野猪结队招摇而过，巨蟒在落叶层中劈波斩浪，鳞甲发出幽幽的寒光，如利剑般直透人心底。至于麋鹿麂獐，狸獾野羊等动物，更是无以计数。这里是一个凶险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在这苍莽的原始森林里，夷水之滨，活跃着不少原始部族。其中以生活在武落钟离山的巴氏部族最为强大。这武落钟离山真可谓是一座奇异的灵山，是老天爷对巴人的恩赐。半山腰上有两个巨大的石**，其一赤，其一黑，两**并立，相距约五丈。赤洞口宽约两丈，高四丈余，进得洞口，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二十丈，高七八丈，深四十丈的巨大石**展现在眼前！这石**生得巧妙之极，地面平整如削，在石**的正中，却意外凸起一个高两尺，宽一丈，长五丈余的平台，就好像谁故意在这里安放了一个长条形的桌子。在洞**的两边，还有许多天然形成的小山洞，犹如一栋大房子里面分隔出来的小房间。更奇的是，在这石**的后部还有一山洞直抵夷水河谷，洞中天然形成无数石阶，如人工削凿般齐整，顺着这个山洞，洞中人不出洞**便可一直下到河谷，在河中捕鱼捞虾，自是相当的便利。在此小洞的一侧有泉一眼，巴氏族人视之为神水，该泉水冬暖夏凉，入口生津止渴，用之沐浴，则疥癞尽除。泉下有一口石井，泉水涌出，正好注入井中，满则溢出，沿着山洞旁的小沟渠，注入夷水。洞中人用水，全赖于斯。石**的左后部，又有一洞**盘旋而上，直达山顶，可瞭望四周。洞**之内，通风良好，地面干燥，一年四季气温均衡，是一个极为理想的居住之所。那黑**较赤**略小，形制与赤**无异，两**之间有数个小洞**互为交通，既透风又便于往来。在两石**的前面，是一道刀劈斧削的绝壁，绝壁之上有石阶，这是从山脚通往山顶的唯一通道，扼守此一通道，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
武落钟离山的原住居民，以巴氏一族最为繁盛。他们以赤**为居所，以捕鱼和打猎为主要生活来源，种植和畜养还刚刚起步，未有规模。男人打猎捕鱼，女人织网采摘，构成了他们主要生活方式。除巴氏外，另外还有四姓樊氏、曋氏、相氏、郑氏合居于武落钟离山之黑**。这五姓氏族，平时各自为政，互不干扰，只有在遭遇其它氏族的威胁时，五姓就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敌。有时，在围捕较大的兽群里，五姓也会采取联合行动共同围猎，然后共享猎物。
那时候，五姓氏族虽然同居武落钟离山，但却还没有形成一个指挥有力的统一体，各族首领由本氏族民主选举产生。在巴氏一族中，首领巴照是一位强悍勇猛而又足智多谋的勇士。在他的带领下，巴氏一族发展迅猛，实力最为强大，并且在对外御敌的战斗中，巴照机智善战，因此在其它四族中也获得了良好的声誉。这巴照，实际上是伏羲氏之后裔，还在炎帝黄帝统一中原之前，伏羲氏的后代们便已经在巴山夷水间开疆拓土，生息繁衍了。传至巴照这一代，又不知经历了几代几世。在武落钟离山，人们关于巴照的传闻有很多，据说在一次狩猎活动中，他独自一人遭遇了一头黑熊，在与黑熊的搏斗中，他抓住黑熊的两条后腿，硬生生把重达千余斤的黑熊撕成了两半！还有一次他发现了一群野猪，故意杀死一只幼崽，引得那群野猪发狂地追杀他，他却像逗着玩似的故意撩拔那些红了眼的家伙，灵巧地腾跳挪躲，，把它们引入预先设好的机关尽数捕获，直让族人看得目瞪口呆。因为猎手们都知道，在山里打猎，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什么意思？就是说在打猎的时候，猎手们最惧怕的几种猛兽排序就是野猪、熊瞎子和老虎！那野猪蛮横霸道，糙皮坚硬如石，铁头铁嘴铁牙无坚不摧，发起怒来势不可挡，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所以猎人遇着野猪，一般只可智取，不可蛮攻，若是被其缠上，非死即残，故而猎手们对野猪颇为忌惮。就算是熊虎豹子等野兽，遇着野猪也要避开，不敢与其正面冲突。一头野猪尚且如此，如果是一群野猪那更是一股不可想象的力量！熊瞎子力大威猛，蛮力极强，若是不小心被其一掌拍中，十有**性命难保，不过熊瞎子躯体笨重不够灵活且视力差，却也是其致命弱点。相比之下，被誉之为百兽之王的老虎倒还好对付些。但在巴氏一族中，巴氏族人却被禁止捕杀老虎，首领巴照更是把白虎奉若神明，他把一张白虎皮供奉在石**正中的墙壁上，带领族人每日朝拜。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很大的讲究，在一次狩猎活动中，巴照带领族人围捕几只老虎，几经迂回分割，几拔人将老虎分而围之，巴照独自一人追赶着一只最大的老虎，翻过了几架山，转过一山脚，巴照不禁有些骇然：被追赶的那只花斑皮老虎不见了，三丈开外，赫然矗立着一只丈余长，身高六七尺的雪白猛虎！那白虎在幽暗的密林中放射出万道毫光，将周围数十平方丈的地方照耀的令人眩目！一对虎瞳芒如闪电，刺得人浑身发颤！巴照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关于白虎，只听老一辈们偶尔谈闲说起过，至于实物，谁也不知是啥样！巴照从小到大，更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白虎！但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却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见那白虎通体雪白，毛发亮洁，仿佛用天露沐浴过一般，柔顺光滑一尘不染。虎头身段四肢尾巴，无一处有一根杂毛，要说有一点异色，就是那双虎目黑洞洞地，犹如深不可测的深潭！白虎微微抖动一下身躯，那白毛好像平静的水面乍起狂风，一道道波纹扩散开来，巴照顿时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般的晕眩。就在巴照错愕分神的时候，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那白虎不见了，而那白虎曾经站立的地方，赫然留下了一张皎洁雪白的虎皮！就在巴照惊愕不已的时候，头顶传来滚雷般的声音：“尊奉白虎，天佑尔族！”巴照猛抬头，只见一位白发白眉白衣白裤骑着一只雪白老虎的仙人，正翩然而去。巴照见是神仙降临，倒头便拜。后来巴照便带回了那张虎皮，把它当着圣物朝拜，并把他奇遇白虎的故事讲给族人们听，并告诫族人，以后凡是遇着老虎，须得避让，任何人不准再捕杀伤害老虎。自此，白虎便成了巴氏族人崇拜的对象。
却说巴照有个儿子叫巴务相，年方十岁，他见大人们都对那白虎皮膜拜，心中羡慕，便嚷嚷道：“爹爹，我要穿那白虎皮！”巴照在他四个儿子中，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因为这小子生来就有些不寻常，聪明好动，见啥学啥，并且一学就会，所以巴照就格外宠爱他。现在见他说出些有侮圣物的说话来，便很有些愠色，喝道：
“毛娃子懂个庇，还不给老子滚出去！”
“不嘛，不嘛，我就要，那是我的！”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务相的脸上，小脸蛋上立刻冒出了五个暗红的指印。在一旁的巫师灵罗赶忙上前欲将其拉开，可务相虽然年纪尚小，脾气却是倔得很，竟然僵立在那里动也不动，灵罗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劝走。可务相一边往外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灵罗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有所感悟，自语道：
“巴氏一族将有圣主出世，莫非就应在务相身上！”于是悦色问道：
“务相，那白虎皮是本族圣物，你为什么说那是你的呢？”
“昨天我做了个梦，有一个白眉白胡子的老爷爷，说要送给我一件礼物，就是那张白虎皮，他给我看了的！”
“哦，我明白了！”灵罗心中一阵狂喜，匆匆返回，在巴照的耳边轻语道：
“近日我夜观天象，隐约感到白虎星君莅临我族施予天恩，莫非就应在务相身上？首领莫如将那虎皮交予务相，看看如何？”巴照听后，正自犹豫，忽听得众人一声惊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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