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十一节 远东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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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西市远东大酒店。塔西的象征,塔西的荣耀,透出一种高贵的气质让人仰慕。当然仰慕它的人并不一定是真正能够享用它的人。酒店很高,高得在塔西的楼群中有些突兀、孤单。大厦矗立在塔西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很大的一个角被这充满霸气的酒店占去。虽然在闹市区,却与周围的建筑风格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在塔西乃至整个西部、要说什么东西高,也是很难高过托木尔峰的。可是山峰亘古以来只总是供人遥遥相望,因为距离和年代的遥远,往往失去了它本来有的高度给人的伟岸和峭拔威仪。远东大酒店的高度绝对不可能与托峰相比,但它矗立在这个城市的中心,高得那么鹤立鸡群,昭示着人们对生活的某种向往,以至于人们在它而前走过时都要翘首把它瞻仰。
远东的外观是蓝色的玻璃幕墙,晶莹洁亮,泛着清辉,就象雨后碧蓝的晴空。顶端是一个圆型旋转餐厅。这里任何时候都没有拥挤的感觉,门前广场乳白色的空旷里,飘逸着悠悠醉人的迷梦。不锈钢的旗杆上懒洋洋的挂着几面洋国旗,透出几分洋气的同时多少有点让人感到神秘而陌生,据知情人说,虽然挂的是中外合资,实际上主要的资金还是由当地银行贷款。路人们发出的几多是窘迫的叹息,就连要饭的也嫌自己龌龊,羞于到这里来。对于官场的人它有一种偏见,当然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但毕竟它在倡导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人们抵挡不了它的透惑。
正是暮色黄昏时,楼身被灯光照得通体透亮。一辆凌志车在广场门前停下来,车上下来的是钱智、方舟、晓刚。他们并没有去乘电梯,而是顺着乳白色的大理石弧形阶梯,踩着柔软的紫红色地毯上了二楼。在一间最大的多功能厅里,两位俏丽的小姐已经在此恭候。钱智环视了一眼餐厅说:“洒点香水,味不要太重。”一位小姐推开右边的一扇门,是一间卡拉KTV包厢。小姐说:“也可以做麻将房,功能很齐全。”小姐又领着他们绕到左面,推开门以后是一间桑拿浴室。小姐说:“温度都调试好了,随时都可以享用。”钱智说:“能不能享用你呀?”小姐莞尔一笑说:“我们这里是瞎子正宗按摩,如果您要有别的要求请看消费指南。”另一位小姐把香水洒上以后问:“钱先生,冷盘可以上了吗?”钱智看了一眼方舟说:“你看呢?”方舟说:“差不多了吧!我和晓刚去大门口迎候,你就在这儿比较好。”钱智说:“也好!古丽可能要来得早一些。”
方舟和晓刚坐在大堂的真皮沙发上,透过玻璃幕墙,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过往的人群。大堂轩敞空旷,人流稀疏,是优雅不是优雅的到了这里免不了要优雅几分,这里没有大声的喧哗,也没有粗俗的恶语。几张硕大的棕红色真皮沙发摆在大厅中央,他俩各要了一杯咖啡,一边品着,一边显出一副等人的样子。烟灰缸很洁净,只要稍微弹进去一点,服务小姐就会把烟缸换掉,而且动作十分娴熟,就象是一种轻捷快迅的技艺表演。方舟想:何必这么繁琐,享受这样的服务,内心反而有一种不平衡的感觉。看来他还不是特别习惯于这种服务。
古丽迪娜穿一件裁剪得体的褐色真皮长大衣,虽然是真皮,但依然掩映不了她丰韵的内在和身体的生气和跃动,象她这样的身体,男人一看心里就着火,在她身体的各个部位燃烧,可能就是属于意淫的那一种。此刻她修长的脖颈埋进了竖起的高领里。门自动开了以后,她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沙发上的方舟。方舟和晓刚都站了起来,没等她说话,方舟双眉一挑把嘴朝二楼撅了一下,古丽迪娜心领神会,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羞红。她微微低了一下头,款步朝二楼走去。
钱智看出古丽迪娜眸子里隐含着怨尤的神情,他凭直觉判断,她被姚盾搞了。难道这也是己所欲、施于人吗?他为自己的这种可耻狎昵行为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他们坐进了KTV包厢,古丽迪娜本来想把这种怨叹发展下去,但不知是什么力量,还是让她一下扑倒在了钱智的怀里,止不住泪水往下流。钱智的手从搂着古丽迪娜的背肌上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抽搐。
钱智昨晚的离去让古丽迪娜琢磨不透,她不敢确定是不是一种故意。俩人都觉得是遭到了某种羞辱,但是不是羞辱,谁也不敢确定,也就是说,这种羞辱感能不能成立?不就是他让他们睡的吗,为什么又感到羞辱呢?他是爱他的,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出卖她呢,是不是一种出卖呢?无限酸楚和悔恨涌上钱智的心头。
王丽娜淡淡施了点脂粉,头发只是用手捋了一下,几个大浪翻卷得还是比较得体的,显出几分随心所欲的浪漫,她拖着一条垂感很好的裙子,上身穿一件黄色格呢夹克,手插在衣兜里,把一对丰乳绷得更加生机盎然。皮鞋擦拭得非常考究,迈着匆急的碎步朝方舟走过去。方舟欠了一下身子,示意她坐下来,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便说:“你方舟也真可以,赛事还没有结束就找不到你的人了,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呢!”方舟说:“你需要众星捧月的感觉,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其实那样的时候我在不在都一样,大家都需要一个好心情,难道不是吗?”王丽娜已觉出他在影射自己,当然不会示弱:“别人怎么看我也就罢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这么说就小家子气了。方舟,有些话怎么说都是不过分的,有些话别人怎么说我也不在乎,不过这样的话我不想在你嘴里再听到。”方舟说:“跟你开个玩笑,你也不能总是听好听的对吗?这不符合你的性格。”这时姚盾来了,他一见王丽娜,笑得非常迷人、得体,说:“现在整个塔西都被你给搅了,而对你来说只不过是玩于股掌之间,怎能让人不生出几多感伤呢!”王丽娜才把方舟击退,何曾想到这位反贪局长和方舟是一个腔调,她脱口而出:“你和方舟是一丘之貉,做朋友的怎么老是破坏我的好心情。”姚盾一下不自在起来说:“这也是一种分享幸福的方式呀,难道你也要我们肉麻地吹捧你吗?你不要让我们觉得越来越难以对付了好不好?”王丽娜说:“这都是你们心理太脆弱了,我也是这么想,如果玩不到这个层次我才不说这些话呢。”
孟科长是走路来的,方舟坚持要接他,他再三不肯。到了远东门口,他小心张望,踯躅而行。方舟透过玻璃看到了孟欣伟,侧过身来给晓刚说:“你看,财神来了,你出去一下,把他直接领上去对了,他就象惊弓之鸟。”姚盾一看孟欣伟要进来,觉得俩人在这里相遇不太好,便对王丽娜说:“我先上了,怎么样,走一程?”方舟会意地点了点头,王丽娜和姚盾一并上去。
老孟是财政局的预算科长,六十年代北京财大毕业,要论学历和能力早就应该上去了,用他的话说,中国财政的龙头老大是他的同学,而自己是最不走运的。虽然他的职位不高,可是在他的这块园地里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再没有钱,只要他一出马,百儿八十万照样要回来。在塔西市的资金运作上,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论你书记还是市长,面对塔西这么一种吃饭财政,要花几个钱,钱在什么地方,也都要老孟给他们指点迷津,如果他不高兴,他说没有钱也就没有钱了。
这位财神近日似乎并不怎么开心,出入这些高消费场所、与人接触,都是他目前的际遇所不允许的,虽然他目前并没有失去自由,但这种被灼烤的感觉比死还难受。前不久因涉嫌一起受贿案,被反贪局传讯了一次,其实人家并不是专门查他,只不过是印证一笔钱,问他拿了没有,是他自己一下失去了控制,当时他想的是坦白从宽。他不能理解,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摔打,为什么那么脆弱,坦白真的能从宽吗?经营了一生的长堤,只在几个小时就崩垮掉了。出来的这些日子,他才腾出时间关心了一下法律,才明白一万块钱坐一年,仅他承认和主动交待的数额,虽然只有几十万,也可以让他在大牢里度过余下的时光。这时他才感到,奋斗了大半生,走到了悬崖。也就是说,这个后半辈子如果操作不好,也有可能在监牢里度过。他自信他有一批朋友,他的信心来源于他曾经很具体地帮助过他们。而且让他挽回败绩还有余地,因为在他手里,他还操纵了几千万,这几千万是他当预算科科长十几年积累下来的,这些钱凝聚着他的个人心血,有的就是凭他的面子向上面要来的。
晓刚不安地对方舟说:“人基本都齐了,就是林毅和梦露,是不是再催一下?”方舟说:“没事,季林等着呢,女人的事就是多一些。”
季林坐在钱智的凌志车里听音乐,美容院的霓虹灯幻化出各种不确定的怪异的光晕,几个半裸的小姐在门口晃来晃去,让人联想到张开的血盆大口。季林不时看看表,等人总是焦虑不安的,可他等的是梦露,只要需要他是有这种耐心的,只是他还要去接林毅,时间距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过今天最大的头是林毅,稍晚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
市委家属院掩映在一片茂密的从林里,和煦的微风吹拂着傍晚的宁静。一座座独家独院的乳白色的小楼,具体地象征着塔西市的最高权力。这里和办公室不一样,这里充满了威仪以外的生活,有生活的地方总是有机会,情感在这里显得颤颤巍巍,但毕竟在幽暗的静谧中泛着丝丝涟漪。
宁静中偶有几个人低着头、屏着呼吸、迈着轻捷的步履匆匆走过,走在这座大院里的人,大都不愿被别人认出,谁看到都会增加一份戒备,一旦上错了船,被抛弃的总是这些在黑夜里苦心孤诣、惨淡经营的人们。人的悲哀总是相对的,其实这些行踪诡黠、多少有点显得鼠窃狗盗的人,只要出了这座大院,立即就是另外一副面貌,世界很大,总有一片天地是属于他们的。如果没相对的权力支撑,他们也不会走进这座多少有点令人窒息的大院。
在塔西,住进这座大院,在大院里拥有一座小楼的人,才是塔西的真正主人。而探访这座大院的人,大都有一种卑微之感,这任何一户人家都有一个偌大的权力网与之对应。一个人处在塔西的权力中心,不要说寻常人,就是熊北岸,在官场上也算是惨淡经营了几十年了,可以阴差阳错,他距离这个中心仅有一步之遥,这构成了熊北岸一生的硬伤。
季林把车停稳在后院门旁边的树荫里以后,掏出手机给林毅挂了个电话。不一会林毅就从后门出来了,季林下车把后门打开,他很熟练地坐了进去。一见梦露,鼻梁上的近视镜抖动了一下,镜片上即刻就发亮了,面颊上顿添了几分喜色,梦露身上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在她的身上永远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东西。他习惯地与梦露牵手说:“你是升起在塔西的最亮的一颗星,每次和你相遇总有一份格外的心情。”梦露可可动人地注视着林毅,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的两汪秋水,娇滴地说:“不是一颗星,是两颗。”其实女人撒个嗲,男人会觉得更心酥。季林想:“这格外的心情也太模糊了,至少也应该是冲动。”季林是方舟的外交使臣,林毅与梦露之间的往来许多都是通过他来完成的,在成全这份缠绵悱恻爱情故事的过程中,他的内心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了。虽然他和过去一样,选择缄默来获取一份安全,但他内心掀起的风浪一次次把他卷入情感的漩涡。他相信自己有自己的优势,他也相信,象林毅和梦露之间的那份激越是短暂的。

林毅问季林道:“你那份创办奥斯曼公司的报告和筹建有线电视的报告,周书记看过以后批给我了,下来以后咱们再好好研究一下。”季林的心抽了一下,然后平缓地说:“周书记是什么意见?”林毅说:“总的来看是支持的,你是专利发明人,这个产品的前景还是很不错的,我们支持你,你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季林说:“这个项目,我们几个人琢磨了好几年,前景应该是不错的,只要您和周书记支持,我想一定是可以成气候的。”林毅说:“在这方面,你和钱智多学一学,他在做市场和营销方面是有一套的。”
季林绕着一条便道很快就到了远东不夜城,不过他在一条岔路上让梦露下了车,梦露从边门入了远东不夜城,而林毅则被送到了正门。这时候方舟和钱智都在门口迎接。
林毅落坐以后,小姐把酒店特制餐巾给林毅系上,林毅系了别的人也跟着系上。其实多半的人把围兜系在胸前是不习惯的,只是林毅系了,大家也不好不系,如果不系反而让别人觉得是土老冒,到了高雅的地方入不了围。林毅的心情很好,印堂发亮,戴一副很宽的黑边眼镜,频频把可掬的微笑放送给大家。
七男三女,看起来女的少了,男的多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在这里男女之间的关系都是难以言传的,难以言传的东西都是不够确定的,不够确定就为兴风作浪提供了一种可能,生活的诗意也在其中了。女的都是佳人,美到了一种极致就不仅仅是供人瞻仰,成功的男人总是试图通过征服漂亮的女人来证明自己的成功。美在客观上不仅被人欣赏而且总是要为一些人拥有,所以天塌地陷的爱情总是不断地在美人身上发生。
钱智坐在林毅的右手,他说:“林书记,人都齐了,都是你的臣民,你说几句吧。”林毅说:“还是按规矩来吧,谁买单,谁说话。”钱智站了起来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客气,主要是林书记支持,大伙把大赛的事做成了,在座的都是大赛的功臣,特别是今天林书记光临,竭大欢喜、值得庆贺,我提议,大家干杯!”全都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一饮而尽。
方舟看出古丽迪娜只是很腼腆地舔了一下,说:“今天都是在为你庆贺,这杯酒你说什么也得喝了。”古丽迪娜笑殷殷地看着钱智。钱智说:“你看今天,林书记亲自来为大赛祝贺,这杯酒你喝了吧!”古丽迪娜抿着小嘴,迟疑了片刻,然后端起酒杯略有难色地喝了下去。钱智又对林毅说:“还是请您说话,这次大赛如果没有您的支持,要想办成功,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林毅端起酒杯说:“我要感谢各位,大家的一份辛勤,创造了生活的美丽,既然是一项赛事,它的直接结果就是产生了两名名模,那好,就让我们为两位名模干杯!”林毅把酒渴完以后把酒杯倒悬在空中,大家跟着也全干了。林毅说:“还是要听方舟说说,真正的重量级人物是他。”于是方舟开腔了:“电视释放了塔西姑娘压抑的**,而且象一剂猛药,搞得有些人头昏目眩。人们把美收藏在了心里,而把指摘甩给了我们,这些很快都会过去。因为发掘和创造了这么一份美丽,我的感觉格外怡然。现在我给大家敬一杯!”林毅说:“要论说话,谁也不能和丽娜相比,这样的时候要看她的,今天晚上就交给她吧!钱智,你看怎么样?”钱智顺势站起来示意小姐往王丽娜杯子里倒酒:“不过要喝三杯,这样才有权威呀!”丽娜朝林毅说:“你看林常委,这不公平吧,我给大伙助个兴,我反而成了惩罚的对象。”林毅说:“三杯就免了,喝上一杯吧!”
王丽娜喝下一杯以后立即反弹:“要想玩好,咱们实际一点,咱们三个女人喝红酒,如果要照着现在这个法子喝下去,垮下去的绝不是我一个人,林书记,你看怎么样?”她把球一脚踢给了林书记。林书记说:“看起来你们三个要是这样喝下去是有问题,真要喝坏了,我们都不好交待呀。你们就喝红酒吧。”
王丽娜噗哧笑了一声说:“先敬在座的各位男士一杯,这次时装大赛是在座的各位把塔西最靓的妞都撬出来了,女人的姿色和肢体自古以来也没有如此这般地丰富男人的交感神经,作为女人应该庆幸。”王丽娜站了起来,梦露和古丽迪娜也跟着站了起来。女人的酒是不能不喝的,可是王丽娜这番话胭脂味太重,喝酒的理由是不是就这么充分,感觉上好象也有些异味。林毅说:“你这个丽娜呀!你完全可以把话说得中听一些,这可不符合你的风格呀!”王丽娜说:“林常委,现在玩的就是心跳,我就是为了测试一下你们的心理张力,你看我的目的达到了。”王丽娜左右看了一眼梦露和古丽迪娜说:“来,咱们先喝。”她俩会意,三人一并喝了下去。她有足够的自信,在座的男士都会喝下去的,只不过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舒服而已。
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姚盾和孟科长的出现让她感到几分诧异,当然凭她的经验和耳闻,在塔西可以说是落地有声的重量级人物。于是她说:“姚局长、孟科长,我给二位敬一杯,今天在这里相逢,我们都不应该见外,这就是缘份。”姚盾说:“我们是局外人,不速之客,当然能和林常委一起参加这样一个盛典,也是我们的荣幸。丽娜的酒我们肯定是要喝的,只是我们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为了喝得难忘,我提议还是喝白酒,你看如何?”王丽娜说:“要说是局外人就见外了,从我们搞传播的角度来说,观众的认同是第一位的,就像做生意,消费者是上帝,你们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白酒吧,今天实在是不胜酒力。你看,林常委还要让我担当大任,我不能让大家扫兴对吧,相信我们还有机会,改天怎么样,尊敬的反贪局长。”姚盾一听弦外有音,于是和孟科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丽娜看晓刚少言寡语,知道他有压抑感,便说:“这种时装大赛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产生了两位明星交相辉映,另一件呢,导演的作用不必说了,就是经我们晓刚之手产生真正属于我们塔西的龟兹系列时装。我想梦露应该给晓刚敬一杯。”说完这话,丽娜默默注视着二位的反应,又用手在背后捅了一下梦露。梦露嫣然一笑,很轻松地站起来把酒杯端了起来。晓刚把酒杯端起以后,在空中稍作停留,用眼睛深情地注视了梦露一眼,一仰头把一杯白酒喝了进去。
钱智看着梦露说:“你是越来越含蓄了,该不是遇上了什么成长的烦恼吧?”梦露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这是我听到的你讲的最有质量的一句话。”钱智说:“那咱俩是不是喝一杯呢?”梦露回答:“好啊!风水轮着转,下回再有什么好事,把我也想着一点噢!”说完这句话,她有意识地看了一眼古丽迪娜,以此来说明你不要当真。
王丽娜和梦露、古丽迪娜耳语了几句,示意她俩给林毅敬酒。她这样做是一种故意,就是被敬的人觉出,内心里也会非常高兴。于是梦露和古丽迪娜站起来,梦露软软地说:“方舟说过成功的过程总是很艰难的,如果没有您的支持,大赛早就夭折了,要产生这样一个结果是不可想象的,今天我总算领悟了这一点。我和古丽迪娜都是发自内心的。”林毅说:“你们言重了,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们才是美的使者,我只不过是啦啦队而已。来咱们喝。”
如果给他一个正面交锋的机会,他晓刚是可以豁出去的,无论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什么错,可是你从林毅的演出中根本就没有办法感知到他有一丁点儿超越道德约束的事,他是深沉的,深沉得你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政治动物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碰撞中,不能不承认有某种优势,难怪方舟说过一句话,老百姓总是在痛恨政治,其实反过来想一想,能走上政治的象牙之塔的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骄子。
方舟给王丽娜递了个眼色,让她招呼一下孟科长。王丽娜说:“孟科长,你也给咱们助助兴吧,你对大赛怎么看呢?”孟科长说:“我是外行,我看周书记和市委、市府的主要领导都参加了,足见这件事领导重视呀!我可说不过你王小姐,这酒,我认了,怎么样?”王丽说:“在塔西,你可是个人物呀,我记不得是哪位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真正搅动大海的是一种纤细的力量,您可是四两拨千斤的人物呀,哪象我们,只不过图个热闹而已,就象一片云、一朵浪花。”孟科长怕的就是这番恭维,如同刺到了他的痛处,连连说:“千万别这么说,办事员而已,老朽了,落伍了。”不等王丽娜接话,就把酒喝了进去。林毅见孟科长有几分窘迫,说:“怎么,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干嘛这么拘谨,来,咱俩喝一杯。”孟科长诚惶诚恐的站起来说:“多谢林书记,我这个角色呀,不好做,还要靠您多担戴才是。您看最近有时间,我还想把工作给您汇报一下。”说毕一口把酒喝了。林毅说:“你知道,我是务虚常委,除了工作我们也可以沟通嘛,不谈工作就不交往了?”孟科长听出了其中的玄机,端起酒杯的手微微有点颤抖:“林书记真是善解人意呀!咱们回头见!”又把满满一杯喝了下去。林毅话一出口,风向跟着就转到了孟科长这里。一个个频频举杯,孟科长只有招架之功。
方舟说:“孟科长,林书记管的口子都是些穷单位,你可要多扶持才是呀!”孟科长说:“前面我说过了,我只是个办事员,只要林常委批,我那儿就放,你看怎么样?”方舟相信这话是真的,倒不是林毅的态度真的就这么灵验,关键是他被纪检、司法机关所圈定,如果他不能为自己解套,后果就不可设想。他和孟科长的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不是他遇上的麻烦,林毅的账他也是不会买的。他买林毅的账主要还不是看好林毅,而是试图通过林毅,疏通周昊,他再清楚不过了,在塔西这个地方,只有周昊是一言九鼎,只有周昊才能化腐朽为神奇。
孟科长满脸紫红、眼神迟滞、舌头发硬、语无伦次。钱智担心把孟科长灌醉,约定的事又会泡汤。对他而言孟科长才是今天的重心。对今晚的这个人际组合他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在他看来,一桩成功的买卖实际上就是一次成功的人际要素组合,人际要素实际上就是负载在这些人身上的与生俱来的欲念,官欲、**、钱欲,给他们提供一个平台,让他们彼此去发现,他相信这个人群的智慧是不缺乏发现能力的。就象林毅了解权力的渗透和跨越,孟科长发现困厄中的生命保护,姚盾发现女人身体的魅力,王丽娜发现娱情背后的隐情。人际之间的潜在的诱惑力、利益点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最终他才是这个人际组合的最大受益者。他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道:“孟科长有点多了,我扶他去休息一下。”季林也跟着过来,一起到了桑拿房,机遇往往是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产生的,他心里在窃笑。季林和晓刚不一样,他在琐屑和恭谦中捕捉时机,在沉默忍耐中积蓄力量。在他看来他要把所有的人际因素转化为自身的优势,最终才有可能战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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