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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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准时降落在伊兰那斯岛上,华祯与方靖官早已带人严阵以待、守候在了抢救室中。数组急救人员已经全部到位,就等伤者被送进来。
自奥尔兰多飞来一路逆风,到达岛上早已过了四五个小时,秦洛华的臂膀上已经重新呈现出斑斑血迹,关郡杰小心翼翼地抱他走下,才赫然发现那触目惊心的伤处正呈极不自然的扭曲状态。
伯爵说的没有错,时间尽管逆转,伤势却逐渐发作。看样子等过了十二个小时,洛华当真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他咬紧牙关,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向别墅冲去。
华祯也早已等得很不耐烦了,事实上若非死党死死按住他,他几乎就要迫不及待地冲到门口去。可是老成持重的方靖官却一再提醒自己,某些事情是不能在下人们面前做得太过明显的,这才令他有所顾忌,不得不耐着性子坐下来。
是啊,这是他和死党及郡杰三人之间的秘密,连同杜云海在内的一干亲信也全不知情。若是被他们看到一向沉稳从容的自己居然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如此反常的举动,怕是绝对会怀疑那孩子吧。
不能让人知道,那位在奥尔兰多呼风唤雨声名显赫的前任财务部长,竟会是自己的儿子啊。
“族长,少爷已经到了。”
侍卫急切地进来通报,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的郡杰少爷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张口就是斩钉截铁的大声催促,害得他总觉得火烧**似的,丝毫也不敢耽搁。
而华祯没有说话,自听到报讯开始就急忙迈出屋子,速度之快也令侍卫们吃了不小的一惊。
推开抢救室的门,一切都呈现在他面前,病床上的秦洛华早已被褪去上衣、胸膛上连接了各种仪器,而在周围,第一组的医疗队正各自忙碌着,分别在不同部位各施灵气为其疗伤。
这是二十年后父子俩的第一次见面啊,他缓缓移步来到病床前,幽深的目光直直望着那张苍白如雪的面孔。由于过重的伤势及大量失血,伤者的身体上透出一种令人担忧的虚弱之态,他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对方冰冷的脸庞,掌下的触感更加深了心底的悲痛与疼惜。
“族长,这里就交给我们了,您还是请出去吧。”
见到他的手在颤抖,一个医生善意地劝说道。大家都知道族长多年来一直有晕血的旧疾,因此不管是谁、身份有多高,只要受伤见红,他是从不参加任何救援的。当然,就算不得不亲手诛除奸恶之辈,也向来是给人痛快,绝不会多溅血光。
可是如今华祯摇摇头,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之意。“不用了,我留在这里。”
当年琰庭也曾如此虚弱过,被废掉灵气之后的身体几乎连呼吸都很费力。他清楚地记得儿子那时候却倔强地向着自己这个残忍的父亲远远伸出一只手,粘稠的液体便随之染红了他的衣服、刺痛了他的双眼。
“我不会放弃的,该是我的,我决不放手!”
因过度用力而忍不住喷吐的鲜血刺激了他的神经,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里,从此再也见不得红色。除了靖官外,多少年来没有人知道自己旧疾的原因,但他却永远也忘不了,琰庭那愤怒却认真的眼神令从来没有畏惧过的他也败下阵来、不敢去面对。
不愧是他和羽鸢的孩子,高傲坚强像极了母亲,执着与倔强却承袭于自己。只是这样的血统、这性格,人生之路势必会走得很辛苦,他从来都鼓励支持家族的孩子们自由去闯荡去发展,但惟独担心这孩子的未来而自作主张地想要为其安排好一切。
是做一个平凡人安然地混日子、还是处处显露锋芒遭人嫉妒中伤?他当年自私地选择了前者,却从此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如今看着琰庭再一次出现在面前,却面临着生死难关的考验,华祯看得越久,就越觉得自己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在揪紧得难受。
“一定要救活他,不管任何代价。”
“华祯,你还是出去坐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就好。”
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几不成声,方靖官转而开始担心起来,在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华祯就像一个神话流传于家族数十年,可是自己却知道,这个拥有最高权力的男人其实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
——“从现在开始,我只想找回自己的儿子。若是老天当真那么残酷,等见到琰庭尸体的那一天,就是我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候。”
在一一剔除了长老们的势力、将实权牢牢把握在手中之后,华祯如此认真地对自己说道。相交至今,方靖官很清楚那不是在开玩笑,所以就更不能容许此刻的行动再出现半点差错。
当年他救不了骞琳和黎邡允,一生悔恨自责。若是如今连华祯也失去,留下他连个知己都没有,该有多孤单寂寞。
“你放心,孩子交给我一定会没事的。反倒是你,脸色很难看。”
“出去陪郡杰待一会儿吧,你们父子俩都一个样,明明受不了还要硬撑着。”
若不是两个搭档中途接手,恐怕那个傻小子非得虚脱了不可。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有生死相知的朋友固然是人生难求的幸事,可是如此一来最被期许的三人组全军覆没,又不得不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不行,不亲眼看着,我实在不安心。”
华祯再次拒绝好意,想当年他就是对儿子关心得太少,才会连琰庭处处被人欺辱以致忿而出走也毫不知情。如今只要一转了视线,强烈的担忧就会涌上心头,深怕在自己稍不注意之间……他就会再度离开他。
“放心,我只是看着,不会打扰你们的。”
“可是一会儿……他真正的伤势势必会发作出来。”
“没关系,我受得了。”
“但外面有那么多事要处理,怎么能让你们两个族长全待在这里?!”大门一推,杜云海就火气十足地闯了进来。
他简直快被气疯了,仅仅一个月时间,分散世界各地的候选人就传回了种种消息,互相残杀者有、死于暗袭者有、还有不少就此失踪下落不明,他们背后的支持者几乎挤破了伊兰那斯岛,而这两个想出馊题目的家伙居然说什么一切状况自行负责,就那样很不像话地把人全都赶出去。
若是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偏偏这时候秦洛华伤重濒死,被自家的臭小子连夜送回来。华祯居然不顾正在召开的会议径自走人,还把一干医疗救援小组全部调来了此处,此举已经让那些大老远赶来却被冷遇的族人们大为不满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这个害家族损失十几名候选人的祸胎,你们居然还要救他?!”
“住口,先搞清楚事情到底是谁挑起来的?!我没有追究阿凯的责任,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华祯冷冷地叱喝道,眸中的怒色令一进来就打算兴师问罪的西家总管愕然地噎了口气。
从没有人见过华祯真正发火的样子,这位极受尊敬的族长一向和颜悦色、温文尔雅,就算有人不小心做错了事也只是说上两句、往往让人自感愧疚自我惩罚,连以前面对敌人时都没有这么吼过,如今却对着自己最得力的心腹如此色厉内荏。
同在屋里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下,怔怔地望着瞬间降温的诡异情景,谁也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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