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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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岸边传来嘤嘤哭声,轻柔却格外让人心碎。半晌,终于有一只手掌缓缓抚上了伶音低垂的小脑袋,掌心的冰冷让她蓦然间惊讶地停下来。
“傻瓜,要哭也至少等我当真挂掉了再说。”
低沉的男声回响在身后,熟悉的口吻清晰地显示了对方的身份。她愕然地回过头来,一身黑衣的男子居然正好端端地站立在面前。
在飘扬的黑衣包裹下,颀长的身体一如往昔般流露出沉静的气息,他似乎在怜惜地看着她,悄然抹去小脸上滚淌的泪珠,然后望着对方手中几乎快被捏碎的花朵。
“我回来了,这么辛苦得到的许愿花,你不是想把它毁了吧。”
“主教!”
伶音喜出望外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再不松手,原来他真的没有死,实在是老天有眼。
心中溢满说不出的浓烈情绪,爱慕、想念、后怕以及种种其它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她抱得越来越紧,就像害怕再次失去他一样贪心地感受着怀里的真实,不管会不会被对方取笑或是指摘行为鲁莽不端,她都不想再放开他。
突来的举动让主教痛得皱起了眉,尽管方才一瞬间死里逃生,可受到强烈力量的挤压却是实实在在的事。若非天生体质异常,他怕是要被啃得尸骨无存了,但一触及那滴滴晶莹的泪珠,却让人觉得没有什么是值得放在心上的。
裔族的二小姐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无法比拟大小姐的美艳,却拥有着一种自然清纯的味道。就像一块不染尘俗的水晶,值得人不惜一切去呵护。他望着她不知不觉间随情绪已然转深的金发,不动声色地将灵气汇聚在掌心,直到颜色重新淡化到原来的程度,才慢慢松了手。
“丫头,这么紧,我会无法呼吸的。”
“对不起。”
听到戏谑的声音,伶音赶忙放开,同时又红了脸。他是自己的心上人没错,可也是姐姐的情人啊,就算再开心、再无法克制,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做出这种举动来。
忍不住反省自己的冒失,却见他毫不在意地自她掌中拿过那朵小小白花。
“可惜,那么难得的机会,你竟然只拿了一朵。”
自己不惜以身犯险、吸引敌人的注意,又搅乱了它们的巢**几乎将花一网打尽,谁知道这丫头竟然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还真是——不贪心啊。
也罢,越是稀少的东西,才越显得愿望的珍贵吧。
“抱歉,是我拖累了你。”
见到他平安无事,伶音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身为裔族王裔,他有着随时离开险地的能力啊。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打算要力敌?只不过是为了替自己断后而要她先走一步。
可是她却搞砸了,自以为是地要跟他同甘共苦,反而连累对方不得不经历了更大的危险。
想到这里,忍不住再度伸手碰触他。“对了,那时候你受了伤……一定很痛吧?”
温软的小手在胸前的伤处摸索,异样的感觉让主教忍不住握住,带向自己怀中。
“早就没事了,完全连一点伤痕都没有,所以用不着担心。”
真的哎,触手的坚实让她疑惑地收回目光,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当时的那副恐怖情景恐怕换了谁都无法幸免。
于是小声嘀咕着,“你真的好厉害,而且……金发的样子也很美。”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伶音当时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明亮的颜色比所有人都更加醒目耀眼,原来整个裔族中最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存在并非人人宠爱敬慕的她跟姐姐,却恰恰是眼前这个如闲云野鹤般来去自由随心的主教。
他的强大力量、他的神秘背景,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解释,让她不由得猜测起来。
“难道,你是现任的神官?”
裔族王裔除了不知何时会出现的王之外,根据性别不同分为圣女与神官两系。圣女肩负着传承血脉、侍奉新王并统领整个裔族的责任,而预言王会何时出现以及辅佐保护她们的重任则全部交由另一方来担当。
在王并未出现的年代里,历任圣女的当家人皆会终生守节,并在25岁之前选出下一位继任者加以培养。其余众人则互相寻找合适对象繁衍后代,一辈又一辈地传承着王族独特的珍贵血统。

可是这一切在二十几年前有了例外,谁也没有想到姑姑竟然会爱上敌人并甘愿放弃身份去做一个普通女人。在引起轩然大波之后,面对所有人的责难与追杀,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挚的舅舅也不惜背离了神官首领的身份力保她周全。一场混战之后什么都改变了,昔日族中力量最强、最受人尊崇的两个人先后失踪,仅留下了一副王裔之间互相残杀、元气大伤的烂摊子。
幸好姑姑早已决定了继承人,即便巨人霸兽把持了大权,姐姐也仍然得以顺利登位,反而神官的人选迟迟没有下落。由于圣女崇高的地位,族人皆重女轻男,再加上当时为了保护姑姑造成势力一分为二、两败俱伤,至今为止记录在册的也仅有寥寥几个人。
但是以他们微薄的力量无一有资格担当大任,所以即便伯爵性格怪癖、我行我素,姐姐也仍然对他礼遇有加。伶音是知道姐姐打算的,碍于圣女首领的身份她只能不婚不嫁,所以唯一可能延续血脉的只有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妹妹,而对象则正是同样唯一能在力量上相匹配的伯爵。
可是她虽喜欢伯爵,但也仅限于亲人般的感情;对方对自己虽宠溺,也仅仅是像照顾一个小妹妹。说来好笑,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极有默契,不管姐姐一再的旁敲侧击,就是不急不火,全然没当回事。
在知道了自己喜欢主教之后,伯爵更是给了她全部的支持,自己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天生一对”这四个字。
这算什么回答嘛,她当时沉默不语,被人误会是在害羞。可只有她心里清楚,那完全是因为相似的话有人很多年前也曾经对自己说过。
“小音,你跟我家那个小子实在是天生一对哦。”
“怎么样,要不要喊我一声婆婆?”
“不如,我先替儿子订个亲好了,这个就算做礼物吧。”
“呐,收下了就不准反悔哦。”
什么啊,明明是姑姑不由分说地把“皓月”套在她腕上的,偏偏她就是记不得自己有没有点过头。然后就看到不远处一个金发男孩无奈地板起脸来的模样,同时听到做母亲的很得意的温柔笑声。
“过来啊,琰庭,来看看妈妈为你选的漂亮的小新娘。你是男孩子,要大方哦。”
“无聊。”对方不感兴趣地回以一句。
“才不是呢,是为了不论发生任何事琰庭都不会孤单的,小音她会保护你的哦。”
伶音至今也忘不了琰庭表哥当时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严厉而冰冷。就算是一个小孩子,可也已经当自己是个男子汉了吧,居然听说要被一个小自己两岁的丫头来保护,心底的反感油然而生是很正常的。
一直到姑姑死去、他被亲生父亲带回家,两个人也仍然没有和解。而她也同样被闻讯找来的父亲“救”了回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再后来,听说他逃出了那个地方,族里众说纷纭,都说这么多年来他一定是死掉了。抚着腕上的“皓月”,再回想起姑姑当年的表情,她心里就觉得很沉重。可是不管怎么说往事毕竟已经过去了,不同的环境下所要面对的,即将是不同的未来。
此刻站在面前的主教是自己真心思慕的人,伶音抬头注视着那张被面具遮盖的脸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摸那如缎子般漆黑柔滑的发。
“为什么要把特征藏起来?就算你是混血儿,大家也同样会尊敬你的啊。”
冰冷的大手随即握住她的,主教低下头,那张不知迷倒多少族中少女的薄唇中却第一次吐露出恳求。
“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连最亲最近的人也不可以。”
她迷惑地望着他,“为什么?”
“没有原因,除非你从此不想再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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