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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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快速按下方菲的号码。比林兵的助理敬业多了,对方很快就接通,还未等我开口,她的声音已经响起:“叶南吗?”
“是我,这么晚打给你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在片场呢,你找我有事儿?”
“嗯……,”顿了顿,“我想问问楚尘接下来的几天有没有空档。”
“听说展夜出车祸了,你想让楚尘去补档?”她的消息很灵。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要是档期排不开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没问题。”的85
嗯?!我一下子愣住,电话里,说话的,是楚尘。
“你……,”舌头发僵,沉默了会儿,挤出两字,“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他笑笑,声音舒缓低沉,很好听。
“明天下午一点半来公司,跟导演一块儿开个会。”
“好。”
“那你早点睡,挂了。”我有点仓惶,语气急促。
“南南……”的45
“嗯?还有事儿?”
“没什么,早点睡,空调温度别弄太低。”
“你也早点睡,晚安。”
每个周一都是忙碌的。
走进办公区,小白颠颠凑上来,“噼哩啪啦”的跟我汇报展夜出车祸的消息。
我捏捏她脸蛋儿,笑着走进办公室。桌上一大摞报纸,随手翻了翻,满篇都是关于展夜车祸事件的报道,阳阳也红了,昨天海选现场的照片赫然在列。不知道展夜怎么样了,我正想给齐小北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座机的内线指示灯亮了:“叶经理,二线,周副总。”
……
“我是叶南。”
“小叶同志,我老周又杀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老周心里好喜欢。”
“得了,别跟我犯贫,找我有事儿?”
“上我办公室来一趟。”
“您有什么指示?”
“面谈,电话里不告诉你,快点上来。”
周希如果去演戏,绝对可以拿影帝。在他办公室短短半个来小时的时间,脑细胞最起码累死了三分之二。我突然有点怀疑,以前我们所有人是不是都被他骗了,大大咧咧从来都不是他的性格,只不过是他最常用的伪装。他年轻有为,就算不甘屈于人下,自立为王,照样大有可为,何苦要如此出卖挚友,背叛良心。的6a
收买股东,勾结财务人员,篡改财务报表,伪造修月签名,人为制造工地事故,虚报分公司利润,虚高股价欺骗股民,匿名上报证监会,每一样都足以令人胆寒。然而,今天他再次让我见识了何谓不择手段。
他了解修月,所以料定就算修月掌握了这些,在没有足够力量给他致命一击时,决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相信任何人。可他对修月的了解又不够深,所以他以为自己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目前为止,仅仅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可惜,我不但知道,那些关乎他存亡的证据,现在正稳稳躺在我保险柜里。如果不知道这背后的肮脏,也许我很难察觉他分寸极佳的试探,更不会在意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暧昧挑逗。然而当一切了然于心时,周希,这两个字儿,整个人,都透着股令人作呕的龌龊和肮脏。可我依然跟从前一样,玩笑照开,哥们儿义气丝毫不减,完美的伪装成一无所知的局外人,看着他演戏,陪着他演戏,很累。不过我很清楚,戏总有谢幕的一天。只要结局圆满,过程如何,不必太过计较。面对黑暗,清高的纯白,只会被吞噬的骨肉无存。想赢得胜利,就必须对游戏规则了若指掌。商场如战场,丝毫不夸张,这里的游戏规则很简单,胜者为王。周希不想输,修月不想输,我不想看着修月输,每个人,都有非赢不可的理由。为了成就结局的完美,周希放弃道德底线,修月无奈反击,而我,被动的卷入了这场不见血的残酷厮杀,骨子里某些沉寂已久的东西觉醒了。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内心不再困顿于情感,不再纠结于那些适与不适的抉择,世界回归到最初的简单:想要就争取,排除万难的争取。丢弃患得患失的彷徨,找回了与生俱来的信条,四个字——勇往直前。
去机场的路上。
“小白,我顿悟了。”冷不丁儿的,我划破车厢沉默。
“啊?!什么?!”她正在专心开车,被我这没头没脑的话弄的有点懵。
“你觉得江帆这人怎么样?”
“什么?”她更懵了,“你没事儿吧,叶经理?”
“我觉得他挺不错。”
“怎么,你决定放弃修总另攀高枝儿了?”
“怎么可能,我是觉得他跟你挺合适。”
“哪有,”她有点不好意思,突然,提高腔调,“叶经理,你刚才说什么?你不可能放弃修总?!你的意思是终于决定要给修总一个名分,跟他常相厮守了?!”
……
“也不能这么说,”我笑,“最后能不能在一起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我想试试,努力过了,才不后悔。”
“对!”她狠狠点头,手“啪”的按在喇叭上,刺耳长鸣,吓我一跳,“别激动。”
“叶经理,这样才对,什么事儿都得试过才知道!我看好你,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你绝对就是修总的克星。”
“这么看好我?”
“那是,市场部的姐妹私底下对你可是崇拜的很。”
“哦?”
“年轻漂亮精明能干家世又好,老天爷可真是厚待你。”
“不错,我最爱听别人夸我。”
“那我再夸两句?这种词儿多的是。”她贼兮兮的笑着,说话间,车缓缓拐上机场高速。
林兵让我结结实实的见识了什么叫恃才傲物。
接到他,按计划先去酒店稍作休息,吃过午餐后下午跟参拍人员开个碰头会,接着进入拍摄进程。可这厮却自作主张的让我们跟他助理先回去,他要去见个朋友,下午回来。我问他几点,他说不确定,看情况再说。我很和气的跟他解释,开会时间都已经定好了。他甩我一眼,爱搭不理的来了句,那就改时间。我强抑心底蹭蹭上窜的火气,好言相劝,力求他的配合。谁之那厮恍若未闻,墨镜一戴,抬手拦了辆的士,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我怒!匆匆一瞥,记下那辆的士的车牌。他助理一脸尴尬的看着我,连连道歉。我真的很火,真的。冷冷甩下几句话:我有事儿要办你先送她去酒店,好好歇着哪也别去,等我消息。
小样儿!挺潇洒啊,拽什么拽!站在机场大厅外,我翻出电话号码簿,找到交警队刘队长的电话,拨过去,寒暄几句,直入正题,让他帮我通过出租车公司联络车牌号DX01962的的士司机,问问他刚才在机场上车的大胡子乘客的目的地。很快,刘队给我回信儿,那辆的士司机正在前往省立医院的路上。挂了电话,我二话没说拦车直奔省立医院。
住院部门前依然蹲守着不少痴心不改的记者。我到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林兵被一堆记者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及林大导演此行的目的以及今年国际影展的参选影片。他一言不发兀自拨开围阻,几经周折终于走进住院大楼,记者悻悻而退,围在一起热烈讨论他突然现身在此所为何事。
付了的费,我下车悄悄绕到西门,食堂打杂的老大爷认得我,打开铁门把我放进来。七拐八弯转到住院部一楼总台,向值班护士打听林兵的探病对象。她们很委婉的表示,这属于病人**,抱歉不能向你透漏。我再三解释,未果。无奈之下,拿起服务台的内线电话拨通庞院长办公室,简单说了下情况。他听完,让我把电话给值班护士。没多会儿,护士挂断,跟我抱歉,解释说林导演是来探望展夜的,七层。
楼梯间里,我边走边琢磨,林兵一下飞机就急匆匆的来探展夜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跟他说过宣传片再次换人,最终由楚尘出演的事儿,他此行此举实在是古怪。
脸不红气不喘的爬到七楼,病房门口,跟齐小北并肩而立低声私语的,可不正是那个拽人。
“你?!”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惊了他们的私语,林兵扭头,看见我,很意外,语气非常冲。
“叶南,你们认识?”齐小北有点诧异。
“公事儿上有来往。”我端着职业化的笑,走到他们面前。
“小北,你认识她?”
“朋友,小时候就认识,你进去看看吧,我让阳阳出来。”
走廊尽头的小会客厅,我跟齐小北相对而坐,阳阳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出神儿,气氛有点闷。

“林兵和展夜……”权衡再三,我还是问出口。
“这是小夜的私事儿,我不方便说。”齐小北歉意的笑笑,神色疲惫。
“不好意思。”
“是不是林兵又自作主张打乱了你们原定的安排?”
“没错,”我语带厌恶,“以他的年龄,应该很清楚什么叫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些无礼的举动,实在是给周围的人带来很大的麻烦。地球不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名气和才华不是他无礼蛮横的资本!”火大之下,口气很硬,话也不怎么好听。
“没错,那个人本来就是一等一的混蛋败类王八蛋,始乱终弃的无耻滥男人!”沉默不语的阳阳突然爆发,高声横插进来。
“阳阳,不许说脏话!”齐小北喝止。
……
阳阳突如其来的激烈言辞弄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满肚子的火儿没攒住,全散了,只剩好奇:林兵跟姓展的这对儿兄弟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让他进去!他有什么资格!他无情无义抛弃姨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肚子里的孩子!”阳阳冲到齐小北身边,狠狠抓住他衣领,情绪不对头,有点歇斯底里。
“阳阳,松手,你弄伤自己了!”
……
我跟齐小北小心避开他受伤的手腕儿,合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他安静下来。房内归于沉寂,只剩几人轻重不一的喘息。
阳阳的话让我隐约明白了些其中关联,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说什么。
沉滞的静默。的36
会议室的门开了。
“阳阳,别闹了。”展夜捂着胸前伤口靠在门边,林兵神色僵硬的站在一旁。
……
“你滚!滚!”阳阳一看林兵,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冲过去,拦都拦不住。
“够了!”展夜低喝,抬手想阻住他,似乎牵动了伤口,脸色一阵煞白,弯腰蹲在地上,剧烈的喘。林兵上前相扶,被阳阳狠狠推开。
齐小北无奈摇头,我扶起展夜,他拦住阳阳,顺手带上会议室的门,把林兵关在外面。
“阳阳,这种情况下,你再闹下去只会给所有人添乱,懂事儿点好不好?”我说的毫不客气。
“叶南,麻烦你照看下,我去解决外面的问题。”齐小北揉揉额头,脸色很沉。
赶回酒店,已近中午。
林兵像根儿霜打的茄子,蔫了。从医院回来后,几乎一言不发,把小白弄得还挺不适应,私下里问我是不是用暴力把他收编了。我想笑,却笑不出,只是交待她安排午餐,速战速决,下午还得回公司开会。
我没什么胃口,小白陪他们,我自己提前打车回了公司。午休时间,大多都外出用餐,楼里静悄悄的。保洁阿姨在等电梯,我连忙快步走过去跟她搭伴儿。电梯到了,阿姨按下二十二,我想了想,按下二十八,阿姨看看我,神色有点古怪。我哭笑不得,拿出手机看短信新闻。
二十八楼也挺安静,陈秘书不在,不过修月应该在,我在楼下看见他的车停在那儿。办公室房门紧闭,我轻轻敲了两下,过了会儿,里面传出淡淡的声音:进来。
“叶子?”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摞工程预案,看见来人是我,有点意外。
“中午还加班?”我笑着走过去,坐在茶几上,跟他面对面。
“接到林兵了?”他放下文件,揉揉脖子,眉头微皱。
“别跟我提他,那个人身上具有我讨厌的一切特征,狂妄自大卑鄙无耻外加肮脏下三滥!”一提这人我就来气,气哼哼的控诉,顺便起身绕到沙发后面帮他捏着肩膀舒缓疲劳。
“怎么了?”他拍拍我的手,舒服的闭上眼睛,笑问。
“算了,不提他,破坏心情,我还没吃饭,饿死了。”
“你想吃什么?”他唇边笑意更浓。
“拉面。”王记拉面馆,老牌子,筋道的面浓香的骨汤,吃过就忘不了的味道。
“走。”他作势要起身。
“逗你玩儿的,太远了,一点半我还得开会,随便从楼下叫点外卖得了。”
“宣传片主角又折腾回楚尘了?”
“嗯,这次还真多亏他帮忙。”我语气自然,楚尘划在我心底的那道伤,似已淡忘。
“想通了?”他声音比刚才微高。
“太敏锐不是优点。”我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淡淡的烟草味飘进鼻端,“少抽点烟。”
“决定了?”他调了调坐姿,拉着我躺在他腿上。
“看你这么多年也怪不容易的,给你个机会,嗯,也给我自己个机会。”我知道他的意思,大方承认。语调轻松,可惜,脸却很不争气的发热,泛红。
他开怀畅笑,弯腰在我额头印下一记浅吻,眼睛亮亮的,透着舒心,透着满足,别无所求的满足。抬头时,我伸手揽着他脖子就势起身,跨坐在他腿上,很暧昧的姿势,很煞风景的,手机铃声……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视线不约而同的顺着声音望去,他的手机躺在办公桌上,响的正欢。
“接电话。”我翻身坐到沙发上,借机悄悄平复略显慌乱的心跳。
“这次先欠着,今晚补上。”他眯着眼儿,口气明显不爽。
“补什么?”我挑着腔调故意反问。
“傻样儿,帮我把电话拿过来。”他捏捏我的脸,拉起少爷架子。
“懒的你,自己去。”我靠在沙发上,有点困。
“腰疼,难受,不想动。”
“啊?!”我一听顿时精神了,“打球的旧伤不是好了吗?”怪不得从进门到现在他坐在那就没动过地方。
“昨天晚上扭了一下,不严重,”话音未落,铃声没了,对方挂了。
我无语,气结。上大二那会儿,他在校际篮球赛上被野蛮冲撞,腰伤的挺厉害,把我吓的够呛,琢磨着要是这厮残废了,下半辈子该怎么办。当时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看在发儿小的份上,他要是残了,我就照顾他。所幸,这厮运气不错,养了大半年,我也被他整整使唤了大半年,在即将崩溃抓狂之际,医生终于宣布他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事后某天,我把这些当笑话给他讲,他静静听完,没笑,盯着我瞧了许久,最后,没什么表情的说:楚尘在你身后站半天了……
当时,我那叫一个窘,那叫一个郁闷!实在是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忆往昔,忆的正起劲儿,猛然回神,发现修月不在了,身边空空如也。
办公桌后,响起他冷冷的声音:
“你好,我是海天的修月。”
……
“让叶南的秘书立刻送你来公司,我在办公室等你。”
……
“立刻。”
……
“合同你已经签了,不要做出些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儿。”
……
“我出钱请你拍片,这是交易,你引以为豪的那些个才华资本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
“我有很多法子可以让你身败名裂,譬如,你当年那段始乱终弃,譬如,你那名气如日中天的私生子。”
……
“给谁打电话?林兵?”
他点头,把手机丢回桌上,“刚才想什么呢?傻乎乎的坐那儿一动不动。”
“想你呢。”实话。
“你跟楚尘定的一点半来公司开会?”
“嗯,”我看表,过的真快,已经十二点半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私生子?”
“林兵的私生子。”
“是展夜?”我倒不很惊讶,在医院就已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单纯。
“没错,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之后拍**走人的传统套路,那女人生下孩子的当晚就自杀了,女人的姐姐收养了这个孩子。”
……
“这姓林的就是一典型的衣冠禽兽!人模人样儿的还挺像个人物,败类中的败类!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找这么一人来执导!更可恨的是,我竟然还得忍气吞声的对这种败类笑脸相迎!早知道就采纳小白的意见,直接暴力收编。”阳阳骂的对,当时我真不该拦着他,这种人怎么骂都不为过。
修月靠在椅子上,手支下巴,盯着我一劲儿的乐,“看你激动那样儿,跟十年前一样,挺好,青春永驻。”
“少在那说风凉话,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嚣张!那拽样儿活脱脱一只秃毛孔雀。”我边说边走到他身边,塞了个软垫儿在他背后,减轻腰的负担。
“海天的地盘儿上,还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你找他干嘛?”
“谈人生谈理想。”
我“噗嗤”一笑,“行,那你好好跟他谈,我下去买点吃的,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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