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围城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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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所长工作起来,确实也是够卖劲的。每天上班从来不迟到1分钟。每当大街上的钟楼敲响八下,最后一声余音未息,婚姻登记所的大门保证准时打开了。
今天虽然是双休日,但欧所长没有呆在家里休息,依然和平时一样,早早就来到民政局婚姻登记所办理他的事情了。所里的两位干事是年轻人,不知上哪儿玩或者约会谈恋爱去了。
非常懂得男人和女人心理的欧所长,每天打开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仿佛感到打开的不是普通的铝合金拉闸门,而是像一名高级舞台技师亲自刷刷拉开剧院里的帷幕一样,让等候在门口走廊的一对对情侣或者一对对夫妇来这儿表演一出又一出精彩的婚姻喜剧、闹剧或者悲剧。
生活中的悲喜剧,当然离不开乐器伴奏。布景、灯光、道具可有可无,而音响则可以借用其它音响来替代也丝毫不逊色——
男女双方风风火火的吵闹,就像一阵乱敲乱擂的锣鼓,婴儿凄厉的哭喊像唢呐;女人悲悲戚戚的啜泣就如一根断了弦的琵琶;尾追而来劝说儿子别随心所欲离婚的老汉老妇的哀号,赛过雄浑低沉的大号铜管;谈笑风生的则如欢快跳跃的木琴……
安基文三人来得还算早。然而,他们来到婚姻登记所时,就已经有五对男女在那里排队等候的了。
如今年头,真是搞不懂,结婚的人多,来办离婚手续的也不少。离婚率年年增长。看那几对人的表情,似乎都是来离婚的。其中有三个女人对着自己无情无义的男人哭哭啼啼,哭泣声中夹着骂声。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抡起巴手,竟然当众向眼下还没有离婚的老婆的脸上掴了一巴掌。那个瘦弱的女人不服气,和他拉扯起来,突然被那个男人一把推倒在地上,小女人用两只手蒙着眼睛更伤心地哭泣起来。
另外一个中年女人大概被愤怒的火焰烧干了泪水,男人手上正拎着两盒包装十分豪华的高档酒,可能是想顺利办妥离婚手续,打算给欧所长送礼的。没想到,女方突然甩动零乱的头发,眼睛冒火,一把夺过他的高档酒就往大街中央扔去。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酒瓶被摔得粉碎,酒液淌了一地。顿时,一股浓郁的酒液香味溢满街心马路。
“他妈的,老子刚买的人头马都被你摔破了,你找死啊!”男的怒骂一声,就使劲地将女人搡推倒地上,接着抬起脚上的方头皮鞋,就要踢去。
有一对正在谈笑风生的年轻情侣被这情景吓呆了。
罗玉兰倒是有一股同情心,她立即勇敢地冲上前拉住那男人,大声喝道:“你不能乱踢人,这样会死人的,要犯法的!”
男方见突然跑出来个女人挡驾,愣怔一下。
然而,他的妻子毫不屈服,从地上爬起来就拼命地和还没有离婚的男人撕打,她使劲把他的衣裳口袋扯烂了一块……
罗玉兰似乎很同情那个女人的遭遇,再次上前拉住对方,劝道:“嫂子,算了吧,吵吵闹闹的有什么意思呢?你看我和我老公,好合好散,愉愉快快地离婚,多好。以后走在路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相见面时谁也不会记恨谁是冤家、仇人,你也学学我们的样子吧。”
那女人不是谁,原来是市场上开一家布匹成衣店的老板娘,上回罗玉兰就因为买她的花布短了尺寸,和对方吵了一架。没想到,事情过去了,罗玉兰也不放在心上了。
这时,老板娘推开罗玉兰,气乎乎地说:“你少来狗捉耗子管闲事!我们两公婆吵闹也好,打架也罢,关你屁事!”
罗玉兰也来怨气了,说:“我是看不过眼,同情你才来好心好意帮你的,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好柴烧烂灶。算了,算了!那你们就继续互相撕打下去吧,看谁被打的头破血流,反正又不是疼痛在我身上!”

罗玉兰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退回到安基文身旁,低声说:“这女人真是笨,我免费向她传授离婚秘方,她都不肯领情,气死我了!”
安基文说:“你管人家闲事干嘛?如今在大街上看到小偷把手伸进人家的口袋行窃,许多人看见都装着没见,免得招惹来麻烦。”
马露蓉打断他的话道:“阿文,你这话说的不对,该管的闲事还是要管。不然,没准哪天你有困难或者有急事需要向旁人求援的时候,谁也不愿意伸手帮你一下,你心里将怎么想啊!”
马露蓉说着,就上前把那个男子拉开,温和地规劝道:“我说胡山,你别再打人了好不好?不管怎么说,凤花嫂子曾经嫁给你做老婆,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给你生了孩子,和你一起下海经商挣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眼下你们俩感情虽然破裂了,要闹离婚了,你身为男子汉,应该要有气量,不能随便打人啊!”
马露蓉称呼这个男人的名字,不仅是因为她认识他,原来他们还是同班同学呢。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他曾经向她求过爱,因为马露蓉不想过早恋爱影响学习,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求爱。之后,胡山就向另一位女同学即眼前这位妻子求爱。虽然这些往事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但胡先生并没有怨恨马露蓉,一直对她保持好感。
现在他看见是马露蓉来劝架,他停下手来,对马露蓉解释道:“露蓉,你听我说……”
“你不用解释了,你的家庭事情多多少少我也知道一点,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首先错在你身上。你想想,王凤花和你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当初又是你主动向她求婚的。你能有今天的财富,当上大款,难道你妻子就没有一份辛苦和功劳么,可是你有钱了,渐渐地就产生了喜新厌旧思想……”马露蓉直截了当批评对方。
原来,胡山经商发财后,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社会潮流走,背着妻子在外面找了一个小蜜偷偷同居过日子,不久私下生了孩子。他本想家中红旗不倒,家外红旗飘飘,拨打如意算盘。没想到,小蜜不肯,非要他明媒正娶为妻不可,不然就到法院告他重婚罪。胡山没法子,思来想来,觉得原配夫人已经是个黄脸婆了,平时夫妻生活没新鲜感了,于是决意要和原配老婆离婚。
这时,胡山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一个老太婆从婚姻登记所里面跌跌撞撞追出来,悲悯的哭泣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他顺着辛酸的嚎啕声望去,只见前面有一个男人气冲冲地跑出门口,丝毫不理睬老母亲的哭哭啼啼和哀求,自个向大街中心远去了。
“儿呀,我的儿……你怎么要和阿芬离婚啊?阿芬对待我像个亲生闺女一般孝顺,你上哪儿再找这么个好的老婆啊!……你离婚了,这小孙子谁来抚养啊?儿呀,你……你听妈的话呀,别离婚啊!”那老妇追出来的脚步,跟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一样发抖、颤栗,差点儿跌倒。她转过身用青筋隆起的手拉住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央求道:
“阿芬,跟妈一块回去,啊!”
那个叫阿芬的刚刚离婚的女人,脸上冷若冰霜,淡漠地说:“算了吧,既然你的儿子抛弃了我,我再讲究孝心,能当饭吃吗?这孩子我也不要了,我没工作,养不起哦!”她挣脱开老妇人的手,毅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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