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长的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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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年底天气很坏,整个南中国很冷。当然,也包括海南中部霸王岭自然保护区。刚来的时候,我们还每天喝绿豆汤祛暑,没想到几天后就要用姜汤来驱寒,湿冷的天气让我一宿都没有睡好。睡袋已经湿透了,每天我们都要以极大的勇气脱光衣服钻进去。每当听到谁的帐篷里传出骂人的声音,大家都会笑着问一句:“睡了?”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起得这么早不是因为睡得不好——我承认在这里睡觉简直就是活受罪,但多年户外生活,让我练就了在任何恶劣环境下也能睡着的本领。其实,起这么早是有原因的。
这次深入海南岛腹地的原始森林是因为我那个损友——肖明,答应要帮一家国外网站拍摄一组珍贵的海南长臂猿照片,他答应了别人却要我同行。因为据他介绍,全中国最牛B的户外生存专家就是我。我靠!我的缺点就是别人敢夸,我就敢认。出发之前只知道这猴子数量极少——只有十几只,比大熊猫还要珍贵。来了以后在当地人的介绍之下才发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海南长臂猿生活习性非常神出鬼没,不要看它吊在树上用胳膊荡来荡去,其实比咱们在平地上走路都要快。所以在霸王岭这片方圆299平方公里的地方追击十几只猴子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唯一的办法就是每天早上太阳升起以前把人撒到树林里,因为这猴子有一习性就是太阳升起,露出山梁就会对着太阳方向大声鸣叫,循声赶紧跑过去,就有可能一见芳泽。动物学家称这种方法叫:“鸣声定位法”。实地操作了三天发现非常操蛋,叫声可以传达2公里,有时可以听到,但是不等你跑到猴子已经溜掉了。有时干脆就什么都听不到。几天下来身上都馊了,一根猴子毛都没有拍到。我下定决心,不管找不找得到,今天必须要到昨天看到的小溪去洗一个澡。树林里的溪水不能随便乱喝——我曾有一次没经过加工就直接喝了,导致腹泻一礼拜差点没牺牲,不过洗澡是没有问题的。
截至昨天为止,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超过10天,当地人都受不了,开始结伴回去了。现在营地里只剩我和肖明两个人。我跟肖明说,充电电池用完之前必须回去了。
我坐在蝴蝶树巨大的板根上——我必须要说一句,真的很高,一米八的板根。点了我今天第一支中南海。身边蚊虫环绕寻找下嘴的地方,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脑子还有些发木,但我必须要用这发木的脑子想点烦心的事。
该死的海南长臂猿?不不不,更重要的。一想到她就让我头疼欲裂——我的老婆。
思绪不禁回到出发之前。
坐在我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前面,我的夫人大人一筷子没有动。尽管我已经饿了,但是也没有敢动。只能在桌子对面尴尬地对着她笑。
“又要上哪里去?”
“海南腹地原始森林。”
“不用说,这回又是知会我一声,我反对也没有用吧?”
“嘿嘿!”
她抓起桌上的叉子作势丢上我的脸。我连忙护住。她总是这样,我批评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不见改,就是喜欢随手抓起什么丢什么。
肖明一丝不挂低头钻出帐篷,手电晃来晃去,看到坐在高处的我,骂了一句:
“我操!你丫是不是人呐!”
“照别处去,晃眼睛。”
“干嘛呢?”他扶着生殖器撒晨尿。我批评好几次,他也不走远一点儿,搞得附近总是一股子骚味。
“想心事。”

“想嫂子呢吧?”
“她提出来要跟我离婚。”我心情沉痛,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我操!受不了你了,明明是个浪子,偏偏一副多情嘴脸,”他背过身点烟,“你跟她说:怪只怪你爱上了一个浪子,像我这样的浪子是不值得你……”
我跳下来,对着他的光**踢了一脚。他一个趔趄,踩到了自己的尿。看到他正要骂人,我赶紧岔开话题:“别操蛋了,看看我煮的茶,应该能喝了。”
不管睡得怎样,只要每天早上还能喝到一杯浓浓的热茶,我就能恢复精神。肖明找了一条裤子套上,毕竟现在只有15度左右。
简单早餐之后,我们对着地图分配了一下地区,就出发了。
我可不是什么摄影发烧友,身边只有一个µ770sw,在国外这款叫stylus790sw。sw顾名思义shockproof、waterproof,正是我这样常出来玩的人需要的。虽然ISO1600的样片出现照片质量下降,但色调偏移并不严重,照片尚属可用的水平。
天色渐亮的树林里我放慢脚步,尽量少发出声响,眼睛从头顶的树叶间仔细搜索。
6点50分,几乎是一瞬间,太阳跃出了山梁,忽然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声音,看样子大概两百米左右。步话机里传出肖明激动的声音:
“大兵听见了吗?”
“大概在你的十点钟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沉默的奔跑,布满树根的地面显得非常嶙峋,不熟悉走山路不要像我们这样跑,很容易崴脚。很快就与同样气喘吁吁的肖明相遇。猴子叫声非常长,像一名资深男高音清晨吊嗓子,一声接一声,但我们都明白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们必须在结束前找到它。
接近时我们开始放慢脚步,尽量压制粗重的呼吸,拨开树枝慢慢向山上靠拢。我看到肖明也像我一样,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被树枝划伤了几处,不过此时谁也顾不上细看。
终于看到了,全身黑色没有杂毛的是雄性,雌性全身金黄只有头顶有一撮黑毛。一、二、三、四一共四只,三大一小。肖明紧张地安装三十毫米镜头,我则掏出我的奥林巴斯,打开夜景功能——毕竟现在天气还是太暗。雄猿似乎发现了我们警觉地看着我们这里,正好给我一个正脸,我把相机靠在树干上防止由于奔跑手发抖。小猴躺谀负锘忱锇簿驳爻宰攀饕叮赡甑娜炊继岣呔瑁刺ィ怀允澄铩?赡芑故蔷醯貌话踩詈笤谛墼车拇煜驴汲吠恕N颐前尾礁稀K侵挥檬直酃匙∈髦Γ柚髦Φ牡裕右豢檬髦Φ丛镜搅硪豢檬魃稀2皇蓖O抡雍湍凼饕锻炖锼汀?
即使这样我们也跟得非常吃力,但总算勉强维持在80米以内,有时可以接近到30米。一直到8点,我俩用光了身上的储存卡才结束了这次漫长的晨跑。
停下来,脱力地靠在独木成林的巨大榕树上看着同样泥头土脸的对方,我俩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发自内心的。想到今天早上我还在怀疑是否就要这样空手而回了,感谢上帝。
回去的路走得并不顺利,大约十二点才回到营地。应该没有人的营地飘出令人垂涎的烤肉香味。
我和肖明正在诧异,一只小黄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向我跑来,亲昵地在我脚边打转。帐篷后面转出一位身穿西服,手拎办公皮包的瘦高个,我忽然感到更无法理解了,难道多拉A梦的任意门开到这里了?怎么荒山野岭会出现这么不着调的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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